很新鮮的臍橙，可惜吃到嘴裏一點味都沒有。

    顧童默默歎息一聲，將隻啃了幾口的橙子丟進廢紙簍。

    聽到門吱拉響聲，她以為是護士來拿溫度計，道：“我已經看了，不發燒，就是渾身沒勁。”

    “是不是餓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顧童轉頭看見麵前站著的人，瞬間淚流滿麵。

    “申浩哥，你怎麽來了？”

    申浩坐到床頭的單人沙發上，含笑抱怨：“你走的時候怎麽不和我說一聲？害我費了好大功夫才找到你。”

    顧童激動的心情慢慢平靜，淚水緩緩止住，她問：“是我姐讓你來的吧？”

    “你姐還不知道你在這裏住院。”

    申浩看見紙簍裏的隻啃了幾口的橙子，擰眉責怪說：“怎麽能吃那麽涼的水果，想吃水果的話和我說，我給你燙蘋果或者蒸香蕉吃，橙子等以後好了再吃。”

    顧童點頭。

    情不自禁地再次落淚，她喃喃：“就怕我好不了沒有機會再吃橙子了。”

    “別胡說。”

    申浩掃視一圈，發現除了床頭櫃上放著的一袋橙子，沒有其他吃的。

    他關切地問：“吃早飯了嗎？沒吃早飯的話，更不能空腹吃橙子，你要記得，橙子柚子等都是涼性水果，女孩子多吃點暖的。”

    顧童答非所問：“申浩哥，你是不是因為我快死了，可憐我，所以才來看我？”

    申浩眉宇擰得更深：“傻丫頭，你怎麽能這麽想呢。”

    “別胡說，好好聽話，按時吃飯，聽醫生的，你很快就能好起來的，你還年輕，抵抗力強著呢。”

    顧童擦幹眼淚，牽強地笑笑：“別安慰我了，我不是三歲小孩，身體目前什麽狀況我自己很清楚。”

    申浩一時語噎。

    顧童說的是事實，她不是三歲孩子，他的安慰，她和他都很清楚，隻是安慰。

    醫生說動手術的話，還能撐一年半載，不動手術的話，頂多三個月。

    現在都快過去一個月了，申浩很想質問上帝，為何給一個這麽好的女孩子安排那麽悲慘的命運！

    覺察到申浩眼底的哀傷，顧童心裏很是慰藉：“申浩哥，我死了之後，你能偶爾想起我，我就滿足了。”

    “另外，我拜托你一件事，你可以答應我嗎？”

    申浩點頭：“你說。”

    顧童很認真地道：“把對我姐的感情藏在心裏，千萬不要說出來，不要對任何人說。”

    “我姐現在過得很幸福，我不想任何人去打攪她的幸福，申浩哥，算我拜托你。”

    申浩鄭重其事地答應：“好，我不會說，這份感情我將永遠深深埋藏在心裏，就算爛在肚子裏也不會說。”

    顧童臉上流露出滿意的笑：“好，那就好了。”

    然後，她用渴求的目光看著申浩：“申浩哥，我明兒就走了，你能上床來，和我說會兒話嗎？”

    申浩怔住。

    顧童緊接著解釋：“你放心，我沒有別的想法，就是想離你近一點。”

    申浩坐到床邊，道：“別瞎說，明天我還在這裏我，我這幾天正好工作不忙，可以多陪你幾天。”

    “你聽話，好好打針吃藥，你姐還有很多人都掛念你呢。”

    顧童坐起來，頭倚在申浩左肩後方，一手攬著他的腰，另一隻手用力按著床麵得意支撐住虛弱無力的身體。

    她問：“我還能再提一個要求嗎？”

    “你盡管提。”

    顧童笑著開玩笑：“你這次那麽大膽啊，就不怕我提無理要求？”

    不等申浩開口，她隨即道：“我還想拜托你一件事，等我走了之後，幫我偶爾去看一下我媽媽。”

    “偶爾去一次就行，雖然我媽對我不好，但她好歹是我親生母親，我不太放心她。”

    申浩紅著眼圈點頭：“好。”

    “好了，我的要求都說完了，申浩哥，再見。”

    顧童忽然躺下，雙手拽著被角，蓋住頭部。

    申浩楞了一下，問：“怎麽了，你為何趕我走？”

    “我是專門來照顧你的，我這幾天都有空，你放心，工作上我那幾個助理都可以獨當一麵了，我可以多陪你幾天。”

    顧童的聲音很小，剛好能聽見：“不用，我申請的安樂死已經被批準了，明天施行。”

    申浩呆住。

    他怎麽也沒想到，顧童會申請安樂死！

    怪不得她執意要來比利時治病，原來她的目的不是治病，而是因為在這個國家安樂死是合法的。

    “不行！”

    申浩蹲在床邊，大聲道：“童童，你不能這樣，不到最後一刻，我們誰也不能放棄希望！”

    “童童，你堅強點，我不走了，我每天都陪著你，陪著你身邊，直到你病好，好嗎？”

    顧童不說話。

    申浩又道：“童童，等你好了，等你的病治好了，我們就結婚，我就娶你好嗎？”

    “我現在就向你求婚，童童，堅強點，好嗎？”

    顧童的頭慢慢地從被單下探出，她苦笑：“申浩哥，你不能因為同情娶我啊，娶老婆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哪能像你這麽輕率。”

    “再說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喜歡的是我姐，我想要的婚姻是兩個人彼此相愛，而不是我愛你，你卻不愛我，那樣太累了。”

    申浩落淚：“童童，對不起。”

    “可是，我會改的，我慢慢改，你給我時間，感情都是彼此慢慢培養的，好不好？”

    顧童笑容越發苦澀：“申浩哥，你真傻，感情哪有對錯呢。”

    “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更不要因此內疚。你沒錯，我們都沒有錯，錯的是病，是它來的不是時候。”

    申浩苦口婆心相勸：“就算病了，你也不能失去信心啊，童童，堅強點，我陪著你戰勝病魔，堅強點！”

    顧童哭了，她的哭聲很絕望。

    “申浩哥，我不是不堅強，是全世界都沒有這個病的治愈案例！”

    “據說這個病到了最後那個月，會很痛苦，痛不欲生，每天都要靠嗎啡止痛，我不想，我不要活得那麽痛苦不堪。”

    “反正人早晚都會死，還不如趁著現在還沒有那麽痛苦的時候，體體麵麵的離去。”

    如果是外人，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人那麽說，申浩會認為她說的要道理。

    可麵前的人不是外人，更不是不相幹的人。

    是他愛的人的親妹妹，是愛他的人！

    顧童說得那麽簡單明了，申浩不知道該怎麽勸她了。

    因為他知道她沒有胡說，她說的都是事實。

    “童童，我們做手術，萬一手術會有奇跡呢？”

    顧童輕輕搖頭：“這個世界上，就算有奇跡，也不會落到我頭上的。”

    “動手術又能如何，手術完苟延殘喘？我覺得那將比活著還痛苦，還難受！”

    申浩無言反駁，顧童的病，動手術和不動手術差不到一年的時間，而動手術之後，她可能隻能躺在床上，失去自理能力。

    雖然她表麵上柔柔弱弱的，但申浩看得出來她其實很要強。

    若是淪落到躺在床上，連自理都做不到，隻能等著別人伺候的情況，他知道她會崩潰的。

    那怎麽辦，任由她明天施行安樂死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