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賭氣又怨氣，先不管霍啟睿聽著是什麽感覺，她自己先覺得別扭了。

    醋醋的味道。

    她清咳一聲，強行挽尊：“反正，我就是過來打球的，你球品不好，幹嘛賴我頭上。”

    “是打球，還是談情說愛？”霍啟睿眯起眼，下頜繃緊，原就淩厲的線條更顯冷酷。

    辛清靈氣得不打一處來。

    他居然有臉倒打一耙？是誰打個網球都能摟摟抱抱眉來眼去把人家女孩子調戲得麵紅耳赤春心萌動？

    她故作無辜地眨眨眼，語氣天真地問：“王先生對我很好啊，我跟他聊得來，就多聊幾句咯。再說了，我最近正打算跟淩榮斌提分手，談情說愛怎麽了，人家總是要談戀愛的啊。”

    氣溫急速下降。

    如果說剛才是明眼可見的危險氣氛，那麽她的話一出口，便是修羅場的死亡氣息。霍啟睿緊緊攥住她的手腕按在牆上，麵上陰沉冷肅，他開口，聲音壓抑，從腹腔最深處發出。

    “幾個小時前，辛醫生像個乞丐一樣蹲在我家門口說喜歡我，怎麽，現在轉頭就喜歡上剛認識不超過半個小時的男人？辛醫生的喜歡，如此廉價嗎？”

    “你……！”

    辛清靈氣結，咬著牙，實在被他的態度弄得火大，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可以嗎？霍先生口口聲聲說自己潔癖容不得別人沾身，不還是一樣跟美女摟摟抱抱了，我又為什麽不能喜歡別人？你還真別說，王先生長得有魅力又有紳士風度，哪個女孩不動心？我找他要電話號碼去，好好發展發展。”

    她賭氣要走，霍啟睿雙臂鋼鐵般禁錮著她，惹急了她，張嘴往他手臂上咬，力道狠重，齒間仿佛能嚐到淡淡的血腥味。

    鈍痛從手臂傳來，仿佛疼在心尖。他冷著臉擒住她的下頜將她推開，辛清靈後腦勺‘咚’的撞到了牆壁上痛得齜牙，驀地唇上一重，熟悉的氣息侵襲而來。

    他吻住了她。

    帶著情緒的吻沒有柔情可言，胸腔盤踞著絲絲縷縷的鬱氣，陌生的，躁動的，令人失控的。他心底湧起一片陰霾，隻有不停汲取她的味道，才能消散一二。

    磕磕碰碰，躲避和擒補，她的呼吸幾乎被壓榨幹淨。

    這男人，怎能如此霸道？

    “放開我……”

    唇是痛的，嘴是麻的，她使出了全身的勁去推他，結果他紋絲不動，她拍打著他的肩膀，人沒打痛，反倒把自己打得手掌痛。淡淡的血腥味漸漸在味蕾迸發，被迫吞咽下去，她心裏發酸，一行淚毫無征兆地流了出來。

    苦澀的味道流到嘴裏，不止是她嚐到。霍啟睿一怔，所有的動作停滯住。垂眸，低低地看著她。

    她的唇紅腫一片，嘴角被咬破的地方滲著血絲，她睜著那雙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他，水霧朦朧，像是控訴，像在委屈，寫著不甘和憤怒。

    她在哭。

    意識到這一點，他的眼眸更冷。

    “為了一個認識不到半小時的男人流淚，辛醫生，看來你廉價的不僅是感情，還有眼淚。”

    他吻她，她卻為了另一個男人跟他哭。

    一個上午和一個下午之間，她的表白和她的感情，輕輕巧巧的就轉移到了別人身上。

    這個女人，真是有一百種激怒他的辦法。

    辛清靈甩開他的手，把眼淚一擦，悶聲道：“我的感情和眼淚到底是廉價還是昂貴，就不勞煩霍先生您費心了。”

    “是不該費心。”

    霍啟睿眼神深深，鬆開了她。隨著他的抽離，逼仄的空氣得到疏散，圍繞在辛清靈周圍的壓迫感頓時鬆懈，可她卻莫名的泛起一縷涼意。

    她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麽，他卻深深看了她一眼之後，推開門，走了出去。

    他走之後，狹窄的空間再沒有任何壓迫感，呼吸是自由的，空氣是流暢的，辛清靈擦著眼角，胸口起伏深吸幾口氣，感覺到心跳終於平緩下來之後，她低頭，強壓著胸腔的空落，跟著走出去。

    不歡而散。

    辛清靈走出去的時候，正好看到霍啟睿拉著霍錦禮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小家夥不停扭過頭看她，似乎在疑惑為什麽姐姐沒有跟上來，辛清靈沒敢回視孩子的目光，搓了搓發冷的手臂，往另一條路離去。

    “這位小姐，請你等等。”

    聲如黃鶯，婉轉動聽。

    辛清靈抬頭，看到陳曼青微微抬臂攔住了她。

    “有事嗎？”

    “你好，我叫陳曼青，是啟睿的朋友。”陳曼青維持著一位優雅淑女該有的儀態，溫聲問，“我看啟睿剛才的樣子，你們是認識的嗎？抱歉，啟睿今天有些失態，請你不要介意。”

    她一邊溫柔地解釋著，一邊，很難不去注意到辛清靈嘴角上的血絲。霎時，臉色一白。

    辛清靈略微不自在地擋住傷口，被她嘴中親昵的一聲聲‘啟睿’刺得心裏難受，勉強笑了笑：“算是認識吧，我不小心惹了他，剛才他拉我過去理論。沒什麽好介意的，我們已經說開了。”

    莫名的，不想要解釋嘴角的傷從何而來。

    陳曼青眼神黯下去，但依然維持很好的風度，“原來是這樣。你是要離開了嗎？需要我們捎你一段嗎？”

    “不用，謝謝了。”

    假如陳曼青像辛美樂那樣態度蠻橫，她反倒覺得自在，可偏偏陳曼青是位真正的名門淑女，溫柔優雅有禮貌，相對比起來，她顯然遜色多了。

    這種無形的對比最是令人難受，辛清靈匆匆道別一聲，幾乎是落荒而逃。

    優雅、大方、美麗、溫柔。

    辛清靈自相形慚。

    霍啟睿拉著孩子上車之後，麵上仍舊是生人勿進的表情，冷冷的一眼朝司機掃去。“誰讓你帶小少爺過來的？”

    司機大哥瑟瑟發抖。“小，小少爺嚷著要來。”

    “那小少爺嚷著要天上的月亮你也爬上去給他摘嗎？”

    驟然拔高的音調，昭示著男人的心情非一般的差。司機大哥噤聲了，霍錦禮噤聲了，連準備過來匯報一聲要去醫院看看王總的陳學之都嚇住了，不敢上前。

    “還不開車？！”極度不耐煩的語氣。

    司機大哥顫抖著身子，趕緊發動車子，朝小少爺遞去一個眼神。小少爺，救命啊……

    霍錦禮假裝沒看見，往角落裏縮了又縮，心裏默念：我是空氣，我是空氣，我是空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