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啟睿彎下腰，盯住她的眼：“我要你，從一開始就很確定。他們自以為端起長輩架子的試探和阻撓，在我這裏，是對你的輕視，對我的侮辱。”

    從你為我豁出性命的那一刻起，我便再無無法容忍旁人對你的一分不好。

    哪怕這些人是我的親人。我的長輩。

    辛清靈的心頭狠狠一撞。

    這句話的份量太重了些，比甜言蜜語的情話更令人心神顫動。她忍不住鼻子一酸。“謝謝。不過，他們是你的長輩，如果為了我的事情，跟他們置氣，我內心會很不安的。”

    霍啟睿捏捏眉心。

    他當然明白長輩們不是壞心思。畢竟霍家特殊，要誰隨隨便說說進門就進門，才叫壞事。但他剛才就盤踞在腹腔的那股子火氣來得猛烈又洶湧，那種想要將她護在羽翼之下不許任何人傷害的衝動十分強烈，實屬他人生中的第一次。

    是因為經曆過生死之情嗎？他對她，竟有了跟以往不一樣的感覺。

    仿佛，家人們刻意忽略她以身試藥險些喪病的事情，對他而言是一種難以忍受的輕視。

    將近三十年了，他頭一回脾氣這麽衝。

    “我明白了。”他歎息，“我們待會就下去。”

    見他神色恢複如常了，辛清靈抱起孩子，“我先帶孩子去洗澡吧。剛出院，要多休息。”

    “嗯。”

    霍錦禮病得比霍啟睿嚴重一些，雖然是同一天出院的，但精神狀態差很多。洗完澡的時候，孩子已經累得掙不開眼睛，渾身無力賴在辛清靈懷裏。

    她把孩子輕輕放好，蓋上被子，見他睡著，剛想走，誰知，聽到他喃喃道：“姐姐，你以後真的是我媽媽了嗎？”

    她回頭，孩子已經睜開了眼睛，困意朦朧看著她，好似在透過她，看著誰。

    “嗯。”她回身，摸摸他的頭，柔聲道，“小鯉魚不喜歡姐姐當你媽媽嗎？”

    “不是不喜歡……”霍錦禮絞著手指頭，情緒有些低落，“我從小就隻能在夢裏看見媽媽，別人都有媽媽，就我沒有。我想要媽媽，可是又不想要媽媽。”

    辛清靈的心讓他的話揪著發疼。

    孩子這是極度的缺乏安全感。

    “夢裏的媽媽，是為了守護你，讓你睡得安穩，快高長大。而姐姐，就負責守護白天的你，守護你健康成長，好不好？”

    霍錦禮有些哽咽了：“那姐姐會像夢裏的媽媽那樣，丟下錦禮一個人，怎麽喊都不回頭嗎？”

    辛清靈蹲著身子，輕吻孩子眼角的淚，“不會。姐姐保證，隻要錦禮需要，姐姐一直都在。就像爸爸那樣，一直守著錦禮長大。”

    孩子翻身撲到她懷裏。

    哄了好一會，孩子總算在她的安撫下睡著了。她輕輕掩門走出去，看到霍啟睿就在門口。

    “你聽見了？”

    霍啟睿的視線越過她，看了一眼孩子的房間：“錦禮的身世，你猜到多少？”

    “聽聞……你有個姐姐。”

    霍啟睿點頭，“下去吧。這件事，是該跟你說清楚了。”

    既然領了證，孩子的身世，便不該繼續隱瞞著。

    傭人熱好了飯菜擺上桌，霍家一貫吃飯的時候是安靜的，因此沒打算趁著吃飯的時候跟她說什麽，於是乎，四位長輩灼灼的目光，伴隨著辛清靈的每一個夾菜吃飯的動作，她勉強扒幾口……真的吃不下去了。

    她尷尬地看向霍啟睿。

    霍啟睿將一塊雞腿肉夾進她碗裏，冷聲道：“吃。”

    天啊！孫子兒子居然會給女人夾菜！我是幻覺了吧？

    四位長輩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四雙眼睛，八個眼珠子，恍如八道超強燈泡，辛清靈勉強塞了幾口，實在頂不住這樣的目光，擱下筷子，“我吃好了。”

    這不是吃飯，這根本是在受刑。

    霍啟睿遷就她，同時擱下筷子。

    坐到沙發上，一陣子的大眼瞪小眼之後，老爺子率先打破沉默：“辛清靈是吧，既然你跟啟睿已經拿證了，以後我就叫你小靈。小靈，你了解錦禮的身世嗎？”

    她搖頭：“還沒有仔細了解過。”

    “那你有沒有聽說過，啟睿有個姐姐？”

    終於談到關鍵人物了。她忍著好奇，點頭。

    童音華黯然垂下頭。

    “啟睿的姐姐，叫泠玉，四年前難產加上抑鬱，生下錦禮沒兩天，就去了。”霍老爺子緩緩說來，“泠玉從小多病，我們曾經專門送她出國休養過一段時間。她性子喜靜，不愛出門，也不愛熱鬧，可能這樣，所以知道她的人並不多。啟睿就是出於這層考慮，才把孩子以兒子的名義養在膝下。”

    辛清靈露出疑惑的表情。那父親呢？

    童音華忽然啜泣。

    女兒的死，一直是她的心病，為此，她也差點患上抑鬱。多少年來，霍家無人提及，一來是不想讓霍錦禮多心，二來是不願意再刺激童音華。

    “我的傻女兒，怎麽就那麽傻，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白白苦了自己……”她掩麵哭泣。

    霍浦澤將她擁入懷裏，小聲安慰。

    辛清靈懂了。

    又是一個渣男。

    難怪她總覺得自從在童音華麵前袒露身世之後，童音華看她的眼神中總有一種沉痛的憐憫。或許，是因為關曼安的遭遇和霍泠玉太相像了吧。

    “錦禮的父親，不提也罷。當年既然決意拋棄泠玉，從此這個人就不再跟錦禮有關係。”老爺子提起這點時，依然有忿忿的表情，“小靈，你聽清楚了。不管往後你跟啟睿會有多少個孩子，錦禮你都一定要好好對待。他的身世，不許跟他透露半個字。以後，你就是他的媽媽，知道了嗎？”

    辛清靈頷首：“我會好好待錦禮的。”

    嚴肅的話題點到為止，童音華抹掉眼淚，拉住她的手：“真好，啟睿也能找到一個真心的女孩。你們領證太倉促了，婚禮可不能馬虎，爸，媽，咱們還是讓人挑個好日子吧，我們霍家娶媳婦，哪能不聲不響的。”

    辛清靈眼巴巴地看向霍啟睿。

    霍啟睿明白她的意思，出聲阻撓，“不必了。婚禮的事，讓她自己考慮。況且，我們暫時不打算公布。”

    “不打算公布？為什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