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黑的長發散落在床上，白皙的脖子，纖細的腰肢，小小的腳趾，從頭到腳真是條明豔的肉體。

    沈慕白打開冰箱空無一物，他應該給這個家購置一些東西了，如果這個簡陋的房子可以稱作為家的話。

    這個房子是餘知夏租的，也就是他眼前睡著的這個女人買的，而他是個住客。

    他摸索了許久，睡眼朦朧中穿好衣服拎著垃圾打開門輕輕的帶上。

    房間裏再次陷入黑暗，床頭櫃上倏然響起一陣鈴聲，淺淺的白光亮著，來電顯示為方薔薇。

    餘知夏伸出她纖長的胳膊，白皙的手指抓住手機，按下接聽鍵。

    電話的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幾乎以為是推銷保險而按掉的瞬間，一個弱弱的聲音傳來“餘知夏，我懷孕了。”

    這是方薔薇的聲音，她們混跡在一起已經五年了，這個聲音她絕不會聽錯。

    “嗯，知道了”餘知夏的腦子還處於混沌的狀態，不清不楚的答道“還有別的事麽，沒有我就掛了。”

    電話那頭空氣一滯，接著是是哭腔爆發，顫抖的聲嘶力竭“餘知夏，我懷孕了。”

    那樣無助和淒惶，帶著一個妙齡少女的楚楚可人，可是餘知夏隻覺得不耐煩。

    “方薔薇，你不過被我爸睡了一次而已。”從床上起身，在洗手間的鏡子前把頭發束起，“難道你還想讓我負責你一輩子嗎？”

    接著的話還沒有說完，電話那頭已是忙音，看了看時間，餘知夏知道自己該上班了。

    這個城市裏很少有人在這個時間上班，大多數人在這個點兒已經沉沉入睡，而餘知夏的一天的工作卻剛剛開始，因為她是一個小姐。

    她端詳著鏡子裏的這個女人，唇紅齒白柳眉杏眼，天生的美人坯子。

    時間已經迫近十點，再無閑暇多想，餘知夏套上黑色絲襪穿起高跟鞋急匆匆的出門了。

    “你可算來了。”沈雪扭著纖腰走了上來，似乎對餘知夏的遲到頗為不滿，“朱老板等你半天了，你小心些。”

    這就是餘知夏的老板，一個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也是紅袖添香的老板娘。

    紅袖添香是餘知夏工作的地方，這裏屬於黑夜和狂歡。

    在大家都安然睡去的夜裏，紅袖添香的大廳總是亮堂堂的。這裏是不安分者的溫柔香，這裏是紙醉金迷的銷金窟。

    “嗯。”沒有別的話，明亮的過道之後，是朦朧的燈紅酒綠。

    各色光線昏暗迷離，熱辣舞娘豔光四溢，脫離外界的極樂狂歡。

    “朱先生好。”餘知夏穿過擁擠的人群走到一方坐位前，坐到一個中年人的身旁“換衣服花了點時間，讓您久等了。”臉上是恭敬自然的笑容。

    朱玉是房地產老板，幾天前剛拿下市裏的某個項目來慶祝一番，足足等了一個小時，麵上有些懊惱。

    沒有暴發戶的腦滿腸肥，也沒有高官要員的禿頂油光，朱玉更像是一個頗具教養的紳士。

    “換了衣服也總還是要脫的嘛。”朱玉的下屬眼觀六路，留意到朱玉的不悅忙道“好好伺候我們老板才是最要緊的事，就先喝一杯賠罪吧。”

    朱玉沒有開口看得出來他是默許的，他的一隻手摩挲著餘知夏的胳膊，另一隻放在餘知夏的腿上。

    餘知夏今天穿著一條超短裙，初秋的季節不是穿短裙的時候，可是她沒有選擇的權利轉頭靠在他的肩上，星目含波“玉哥，也覺得我應該賠罪嗎？”

    沒有人注意到這張桌子上的你來我往，像這樣的事隨處可見。

    桌上是杯深水炸彈，幾種酒調和的液體在燈光裏如此渾濁。

    “夏小姐哪裏話，賠罪倒是不用。”朱玉終於開口了，他的喉頭緊了緊“這杯酒就當是我敬你的。”

    餘知夏手裏搖晃著那杯酒，看向遠處的沈姐，對方點了點頭。

    所有人都盯著餘知夏的一舉一動，朱玉也不例外，看來這杯不得不喝了。

    餘知夏握著酒杯正要喝，突然一個半大少年闖了進來，那杯酒潑灑出來，朱玉濺了滿身酒漬。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少年點頭哈腰地道歉，想要化解這場意外，“這桌的酒我請了，就當賠禮，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酒桌上氣壓驟降，所有人都沉默著，朱老板從桌上木匣子裏掏出雪茄，借來旁邊的火點燃。

    “滾吧。”平淡無波的口吻，煙圈吐在少年的臉上。

    “這位姐姐的衣服也髒了，去換套幹淨的才行。”少年一臉誠懇地看向餘知夏，拉起她的手準備往外走“真是太抱歉了。”

    朱玉立刻按住餘知夏的另一條胳膊，斜睨了那少年一眼，眼睛裏迸發出狠厲的光。

    聲音依舊平淡，隻是帶著幾絲蔑視“小子，英雄救美可不是這麽個救法。”

    少年滿臉嘲諷，並不意外有人拆穿他的意圖。

    他也不急著走了，而是回過頭來和朱玉對視“那請這位先生告訴我，該怎麽個救法？”

    “先讓他跪下喝完桌上的酒。”朱玉又吐出了一口煙圈，幾個下屬擋住了少年的去路，連安保也要圍了過來。“然後挨頓教訓長長記性。”

    餘知夏的手還攥在少年的手裏，餘知夏呆愣了會兒掙脫了“小孩子嘛，難免有些冒失，玉老板別生氣，餘知夏代他向你討個好行嗎？”

    陪著笑依偎在朱老板的懷裏。

    “看來婊子也不都是那麽無情。”朱玉扯住餘知夏的頭發，餘知夏吃痛的昂起頭來“這麽快就護起姘頭來了。”

    餘知夏求救般看向遠方，沈姐火紅的唇間溢出慘白的煙氣，臉上毫無波瀾。

    少年抄起桌上的酒瓶，在桌角磕碎，用力的劃過朱老板的手臂，把餘知夏拉到一邊，臂膀緊緊得勒住他，鋒利直指咽喉。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瞠目結舌，或許是行雲流水的動作太快毫無預期，或許是直麵強敵的勇氣太猛猝不及防。

    “不知，這樣的英雄救美，對還是不對？”少年輕笑出聲。

    兩人慢慢起身，朱老板倒也平靜“小子，諒你也不敢殺我，可別上趕著找死。”

    餘知夏大腦一片空白，這個孩子不會是瘋了吧。

    “自然是不敢，不過大動脈和氣管哪個受傷都爽爆了呢。”笑容戲謔，“姐姐，跟我一起出去兜風吧。”目光轉向餘知夏。

    近處沒有人敢輕舉妄動，遠處的舞池大眾還在醉生夢死。

    夜色如水，寒風瀟瀟，路燈昏黃，行人寥寥。

    “你們可不許跟來，否則我不保證他的死活。”少年架著朱老板，身後跟著餘知夏。

    遠遠的末班車行近，拉過餘知夏跑上車來，死命一推，朱老板壓倒在下屬的身上，車門哐當關上，漸行漸遠。

    “姐姐，我這招擒賊先擒王用得不錯吧。”少年像在等待誇獎般賣力炫耀，“那頭老豬真重我手都酸了。”

    餘知夏搓了搓手，初秋夜涼，穿著短裙的餘知夏冷得直打哆嗦。

    “你平常都這樣不管不顧把你自己的意願強加給別人嗎？”拍掉了少年遞過來的外套。

    少年麵上一冷“原來是我救錯人了？”

    “你是耶穌麽是聖母瑪利亞麽是救世主麽？”餘知夏也不知自己從何而來的怒氣“你滿足了你自己的英雄意氣，你有想過我明天還要回去麽，你這樣隻會讓我萬劫不複。”

    少年輕輕的說了句“那杯酒裏有偉哥你也不在乎？”

    朱玉的居心不言而喻，可是沈姐的態度更讓餘知夏心寒，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反應。

    夜色闌珊，路燈投進車窗的光線忽明忽暗，照在車上各懷心事的臉龐，四下無語。

    餘知夏突然想起從前聽過的故事，佛祖一時憐憫地獄裏的惡鬼，從空中垂下條蛛絲救它性命，可它最終還是沒能擺脫地獄。

    “那真是謝謝你了。”餘知夏從前麵的男人借了支煙，那人在餘知夏手上狠摸了一把也沒在意“我下站就下去了，你想要什麽好處？”

    少年第一次看女人吸煙，原來和男人截然不同的樣子，吞雲吐霧間盡是風情。

    “我…”他有些尷尬還有些緊張。

    餘知夏挽過他的脖子，四唇相印“你想要這個對麽。”

    甚至還沒說一聲再見，也許根本不會再見，女人下了車，少年的軌跡還在遠行。

    月光銀白偶爾有幾聲知了在苟延殘喘。黑暗彌漫在空中織就了一張偌大的網讓世間萬物都不能逃離。

    有人坐在樓梯的轉角，青色的長裙，把頭埋在膝蓋裏，卷發海藻般垂下。

    “你有完沒完？”餘知夏迎上方薔薇渴求庇護的雙眸，“難道全世界隻有你最慘嗎？”

    餘知夏掏出鑰匙來準備開門，可是鎖眼怎麽也插不進去，怒上心頭“你給我滾。”

    方薔薇蒼白的嘴唇抖了抖，餘知夏脫鞋開燈，重重得把門關上，徑直走向茶幾抽出煙來。

    兩支煙抽完了，餘知夏哐當一聲打開門，方薔薇果然還坐在樓梯轉角。

    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餘知夏的心仿佛被揪了一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