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姚彥的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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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近日這府裏的事兒可真有意思,那個侯姨娘身邊叫南陌的丫頭可是出盡了風頭。”

    鴛兒心直口快,嘰嘰喳喳,恨不能一氣兒把這府裏頭的趣子都說與她家小姐聽。

    素芳閣屋外的院裏,兩道倩影交疊影錯。

    其中一個,明顯氣質出塵,麵色溫婉動人,嫻靜時更似嬌花照水。

    景覓身著水藍色的裙衫,纖腰上束著湖藍色的織錦腰帶。即便是外罩著的通身雪白的風氅盡力遮掩,也掩蓋不住那窈窕的身段,花枝般的約素細腰。

    景覓麵色嫻靜,水蔥似的指甲,飽滿圓潤。那雙修剪枯葉的手,單在腕間套了個簡單的紅珊瑚手串,動作間像是翻飛的蝴蝶,分外美麗。

    “我什麽時候教出你這麽一個喜嚼舌根子的丫頭。”景覓看了鴛兒一眼,半真半假道。

    景覓手上的動作卻沒停,雖然是冬日,可這枯枝不經修剪,來年春日,便會同人一般,橫生枝節。

    鴛兒知主子的習性,她這般打趣,心情定也是不錯的,於是也低低笑出聲來。

    景覓平日對自身的行為舉止,要求嚴格。二人鮮有這樣的笑鬧,沒一會兒,她便覺得不得體,放下手中的長剪,“好了,一會兒隨我去看看哥哥吧,把那東西帶上。”

    鴛兒也不再刻意取鬧,福了福身,眼裏的笑意還沒有完全壓下去,語氣也變得輕快起來,“奴婢這就去去拿。”

    平心而論,景覓對這個哥哥,是沒什麽意見的,往常,隻是因為她行事不喜與人過近,這才疏忽了與各苑的結交。沒想到景府裏竟陰差陽錯,傳了她姿態清高。

    不過她一向於此間沒有想法,也由了那些人去了。

    再加之,自己的母親,或者按規矩該叫方姨娘,不喜歡這個哥哥,處處給他難堪。她也不好明著違背母親的心意,隻得人前做到涇渭分明。

    哥哥雖然性子薄涼,做事總是透著一股子漫不經心的勁兒。但不管是學識上,還是為人處世上,隻要她問了,他也會提點一二。

    不似當初學識字時候,那些刻板夫子們的字字教導,而是循誘她自己往深了想。於古今之事,更是舉一反三,她想若是哥哥可以參加鄉試,一定會步步高中。隻是他那雙腿廢了,於報效家國已經沒有可能了。

    可饒是不良於行,卻仍然意誌堅定,博聞廣識,更讓景覓欽佩。

    景覓心情輕快,步子也輕快起來,卻猝不及防,和人差點相撞。

    “啊。”她們還沒怎樣,對方卻喊叫出聲。

    是個男子,景覓和鴛兒皆是神色一緊。

    景覓抬眼,看這男子,衣冠固然整齊,神態卻輕浮不已。

    這是景家的內院,除非必要,護院都不能輕易闖入,這個男子究竟是誰?

    “可是覓兒妹妹?”姚彥見麵前優雅嫻靜的美人,不由意動。

    仿佛善解人意為她解釋一般,姚彥躬身一輯道:“姚彥這廂有禮了,早就聽聞景家二位小姐,宛如高潔的並蒂蓮花,尤其是景大小姐,溫婉嫻淑,如今一見果是名不虛傳。”

    姚彥?姚家的少爺,景覓冷了臉色。之前姚雪叫她覓兒姐姐也便罷了,她哥哥姚彥如今也這麽稱呼她。

    言語孟浪而輕浮,她雖在深閨中,卻也聽人編排過姚家,多少知道這姚彥,不是什麽規矩好人。

    這一家子怎麽都這麽沒皮沒臉,鴛兒眉頭緊皺,沒見小姐已經麵露不悅了嗎?

    姚彥挑眉,雙眼緊盯著景覓,麵上作出一派深情款款,“覓兒妹妹也不帶著你表哥我遊園參觀一番?”

    鴛兒張開雙臂,堪堪將將景覓護在身後,“姚少爺,你太失禮了。”

    “啪”,姚彥怒目微張,下意識一個巴掌揮過去,沒想到一個小丫頭片子,也敢攔他的路?

    “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敢攔著本少爺。”狂傲的話說的多了,張口就來。

    鴛兒驚恐地瞪大雙眼,身子一個勁兒地打顫,臉都嚇白了,險些將小姐寶貝著的梨木盒子給打落在地。

    這人好生不講道理。

    景覓也是一怔,由後怒意更甚,卻也知道,此刻不宜與他正麵對上,她們與姚彥的力量懸殊太大了。

    景覓拉過鴛兒,神色有些焦急,退後兩步頷首道:“姚少爺,恕我還有事,便不奉陪了。”

    看著景覓急急扯了自己丫頭的手走了,姚彥這才懊惱自己太過衝動,肯定給覓兒妹妹留下了莽撞的印象。

    不過。看著遠處佳人纖影晃動,姚彥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子欲念來。那個叫南陌的,好是好,可惜身份地位明顯比不上這景家大小姐。

    如果他那妹妹姚雪嫁入景家,景家大小姐入了他們姚家,兩家雙喜臨門,親上加親,豈不美哉?

    最好的是那南陌和景覓二人能夠一起入府服侍,他也能坐享齊人之福。

    姚彥摸著下巴,心思開始活泛起來。

    折子軒。

    景覓麵色慍怒,一路拉著鴛兒進了門。

    “哥哥。”

    景莫淮少有見她情緒有如此波瀾,“景覓,你怎麽過來了?”

    景覓對於男子這樣生疏的稱呼,似已經習慣。

    微微頷首,壓下心中的不快,盡量柔聲道:“隻是有些日子沒瞧見哥哥了,所以特意過來看看。”

    鴛兒遞過來一個精致的梨花木盒子,上麵的木胎包漿工藝成熟。

    景覓把水藍色的絲帕遞給鴛兒,卻親自打開暗紅色的梨花木盒,這裏麵才是大有乾坤。

    景覓到底心性成熟,方才的隱隱的怒意,此刻已絲毫不顯。

    她淺淺笑著,取出一個麻漿紙包著的小包,神色略有些神秘,宿辛耐不住性子,伸長了脖子。

    鴛兒見狀,沒好氣道:“你家主子都沒好奇,你這般好奇做什麽?”

    鴛兒平素不會這樣編排人,隻是今日被姚彥那登徒子打了一巴掌,現在心裏也積了怨。宿辛咽了口唾沫,鴛兒這丫頭生氣起來,當真是可怕。

    景莫淮微微側目,餘光裏鴛兒的左頰似有紅痕,他神色微動。

    景覓小心翼翼將麻漿紙攤開,露出裏麵的茶葉來。

    侍立在一側的爾升心中一歎,白毫銀針?

    這白毫銀針,素有茶中美人之稱,是京都那邊捎過來的。由新鮮的白茶茶芽製成,又經過數道繁複的程序,曆經數月,很是珍貴。

    景覓沒有說這是托方姨娘的關係弄來的,免得哥哥聽了心中不喜。

    “景覓,以後這些不必拿了。”輪椅上的男子將手中的書卷放在一旁的小幾上,這才看向她。

    他有著優雅細白的手,原本精致的眉目,因了窗外的寒意,添了幾許冷冽,顯得不那麽的近乎人情。

    他的表情很淡,淡到景覓隻窺探到了一絲清貴。這樣的神聖不可侵犯的人,即便素白的常服穿在身上,也隻有矜貴可言。

    景覓這才幽幽歎了一口氣,偏過頭去。

    “鴛兒,你今個兒是不是提了個府上那個叫南陌的丫頭?”

    鴛兒垂下眼瞼子打量景覓的神色,奈何景覓端的是滴水不漏,她隻好照著自己猜的心思猜道:“小姐,要我說那流言都是沒影兒的事。”

    鴛兒見景覓自折子軒回來時候,心情就不大好,這點兒不好,旁的人雖看不出來,可她鴛兒服侍大小姐多年,卻看的格外仔細。

    府上人說的雖是流言,可到底不是空穴來風,今日自家小姐見了大少爺,尚且不過多久便被下了逐客令。可那丫頭卻在折子軒安安穩穩待了一夜,怎教人不生氣?

    小姐的心性原不會在乎這些,可兩廂有了比較,免不了多想。

    景覓麵上一潭靜水無痕,“無妨,我隻是想知道,像哥哥這樣的人究竟會因為什麽樣的女子動心?”

    鴛兒到底是為自家小姐鳴不平的,絞了帕子,恨恨道:“總不會是那個南陌,都怨宿辛那個多管閑事的,非要把人救去折子軒的,大少爺也是慣著他。”

    景覓見她這般孩子脾性,倒是笑了,“你哪裏懂得,以哥哥的心性,若是不願,又怎會將人留下?”

    鴛兒沒好氣道:“小姐今日受了驚,離晚膳還有段時候,我去吩咐小廚房給您做點兒椰蓉糕墊墊,晚膳時候再讓府上膳房的許家娘子給您煮些榛子素米粥,你不是最愛許家娘子做的那粥……”

    景覓卻搖搖頭,“鴛兒,隨我去一趟西苑。”

    鴛兒急得張大嘴巴,“小姐,您要是有什麽要問的話,隻管囑咐鴛兒,去叫了那南陌過來咱們素芳閣,天下哪有這樣的理子,倒教小姐去見她?”

    景覓看鴛兒急眼的模樣,不由好笑,“你這麽說,就是青天白日的汙蔑人了,人家南陌又沒拿架子讓我過去,原是我自願的。”

    再說了,景覓笑笑,“我又不是去見她,侯姨娘身孕也有八月多了,我這個名義上的女兒過去看看,又有何不可?”

    “小姐……”鴛兒說不過景覓,隻得鼓著腮幫子看她。

    最後主仆二人還是去了西苑,主路上一路軒館繁密。

    不想讓母親方氏知道自己去了西苑,景覓特意繞了一圈,沒從主苑過,尋了一條安靜的路。

    假山一旁的複廊,有紋飾優美的花窗,景覓端詳著這些漏窗,也不著急。

    走到一處相對的半亭時候,迎麵撞上一個小丫頭。

    鴛兒暗暗跺腳,怎麽一個兩個都這樣沒眼色,那個姚少爺是這樣,如今連個小丫頭也是如此。

    那小丫頭端著的東西沒拿穩,那小盅隨著身體傾斜了幾分,灑了一些到地上,有幾滴還濺到了景覓的手背上。

    她不顧端著漆木托子就跪下去,語氣慌亂,“對不起,大小姐,奴婢該死,不小心衝撞了貴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