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堂。
    韓辰的酒醒了。
    韓辰的酒又醉了。
    城門洞開，皇宮難保。他無處可逃。
    韓辰在醉與醒之間，選擇裝醉。
    對於裝醉的人，新羅人明顯更有辦法。
    幾個內侍，一盆米田共水對著韓辰澆下。他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
    當內部的桎梏無法打破，借用外力是最好最快最直接的辦法。
    這個時候，千萬不要談道德。
    當別人不以道德待你，你堅守的道德就是套在自己脖子上，牽在別人手裏的繩索。
    韓辰被套了繩索。
    他喜歡罵別人狗崽子。現在，他也成了狗，一條任人宰割的狗。
    韓辰倒伏。晨曦到來。
    新羅都城被瓊英控製。
    潘小安開始進城。
    城內的百姓，歪倒在路邊。他們的眼神麻木而枯槁。
    潘小安騎在黑棗馬上。
    黑棗馬陪伴潘小安已有十年之久。它與潘小安心意相通。
    潘小安不用指揮，黑棗馬就能走的很好。
    “放糧”
    潘小安下達進城後的第一道命令。
    歪倒在路邊的都城百姓，聽懂了這道命令。他們的眼神慢慢有了生機。他們掙紮著站起來。
    他們需要糧食，他們想要活下去。
    管他西瓜誰的王朝。他們隻想一口吃食，他們隻想活下去。
    像個人一樣，有尊嚴的活下去。
    屠刀被柴刀替代。米香衝散了血腥。
    街角燃起的煙火，不是毀滅。是人間最美的炊煙。
    新羅百姓無視來去匆忙的安國士兵。他們端著一切可以端的器皿。
    他們隻想要這一碗粥。一碗白米，海蝦煮的香粥。
    困城五月。他們對安國人恨，對潘小安恨。
    一碗海鮮粥，填飽了一百五十天的肚餓，化解了三千六百小時的仇恨。
    仇恨好化解嗎？
    答案是好
    潘小安來到新羅皇宮。
    “天下”兩個字，在朝陽下閃閃發光。潘小安站在天下堂的牌匾下。
    韓辰仰視他，眼裏依舊是嫉妒，憤恨。到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再害怕。
    他失去了所有。
    他從金靴天子變成了赤腳漢子。赤腳的不怕穿鞋的。
    韓辰不怕。
    他表現出帝王的勇敢，男人的勇敢，失敗者的勇敢。
    “潘小安，天下是我的。你不配站在那個地方。”
    潘小安沒有反駁。
    “韓辰，我來問你一句，天下是何意？”
    韓辰掙紮著站起來。他甩甩頭發，頭發上的野菜，不知是誰未消化幹淨的。
    “天下就是蒼天之下。我要這蒼天之下所有的土地。我要這土地上的所有人…”
    “然後呢？”
    “啊哈哈哈”韓辰得意。“然後，我就是天下最偉大的君主。我就飲酒作樂，隨意享用我的土地，接受子民的朝貢，跪拜和崇敬。”
    “韓辰，你身高不過一米六。體重不過百斤。如你這般的體格，肉不過兩斤，酒不過三兩。
    便是天下的美人都在你的麵前，你又能占有多少？
    這大塊的新羅土地，還滿足不了你的帝王臆想嗎？”
    “滿足不了，滿足不了。我沒有征服安國，我沒有看到你跪伏，我永遠都不會滿足。”
    韓辰撕心裂肺的嘶吼。“潘小安，你敢在饒我一會，咱們重新比過。”
    潘小安指著盛放王大福的棺材說道“若你不殺我的大福。以他為籌碼，換取新羅國的土地。
    我會立馬讓士兵退出新羅國。可你做了這件事。”
    “少巧言令色。他要來捉我，為何我不能殺他？難道隻能你們安國人作威作福嗎？”
    潘小安沒有回答。
    他喚來內侍。這幾個內侍就是束縛韓辰的人。
    “這個問題，你們去回答。”
    向來老實的內侍，露出猙獰的麵孔。韓辰怕了。
    他不怕潘小安。他怕了這幾個，他隨意毆打的內侍。
    “你們…你們不可無禮，我是你們的王，是你們的皇帝…”
    “難道隻允許你欺負我們，不允許我們反抗嗎？”
    韓辰閉上了嘴。
    這記回旋鏢，又打回到他身上。
    “不能。我是皇帝。我是…”
    韓辰成了鬼。他啥也不是。
    他的血是紅色的，不是金色的。他的命隻有一條，並沒有萬萬條。
    他窩在石階下，隻占了很小的一塊地方。
    “你看啊，陵墓修的比山大。你也就占這麽點地方。”
    潘小安手指天下牌匾“把它摘下來吧。天下不能高高在上，天下就在你們。在你們的一粥一飯，一絲一縷。”
    潘小安向石階下走去。
    他邊走邊說，把天下的牌匾摘下來吧。這牌匾誰能擔當起…嗬嗬…
    “潘小安”
    柳三順推著韓十八走出來。她喊住潘小安。
    柳三順蓬頭垢麵，破衣爛衫。
    柳三順也笑人。她見多了宮廷爭鬥。她怕士兵對她有非分之想。
    她把自己弄的醜陋，把自己弄的髒兮兮的。
    柳三順是懂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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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是三順啊”潘小安回過頭。他的笑容溫和，他的語氣溫柔。
    柳三順的堅殼被打碎。她的珠淚劃過髒兮兮的臉龐。
    潘小安張開懷抱。“三順啊，過來吧。”
    柳三順向潘小安跑來。跑的急了，腳下踩空。
    潘小安將柳三順抱住。
    “三順啊，你可是美貌的女人。我不許你這樣邋遢。”
    柳三順抓起潘小安的衣服，在臉上蹭啊蹭。
    她要把潘小安的衣服弄髒。他這副淡定勁太可氣。
    潘小安寵溺的看著柳三順。任由她胡作非為。
    孟奇命士兵背過身子。
    “老天爺啊，我可不想看這樣的場麵。安王，你好歹拿出點帝王威嚴來。”
    潘小安捧起柳三順的小臉。他輕輕梳理柳三順的頭發。
    “三順”
    隻輕輕一聲喊，柳三順的心就被叫碎了。對於這個男人，她從來都沒有恨過。
    她愛他，是愛的那麽多。
    “潘小安，十八他…”
    潘小安看著台階上的韓十八。韓十八眼裏有敬畏，有不屈，有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
    “帶他回金州府，好好上學。”
    “哦”
    “你也去”
    “嗯”
    柳三順樂開花。柳絮飄灑。她跨越台階的每一步，都在歡快的舞蹈。
    潘小安整理衣衫。他走到棺木旁。
    他圍著棺木轉了一圈“大福，我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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