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舟移是不會記住夢的，夢是轉瞬即逝的東西，抓不住，留不了，更別說是幾天前的舊夢了。可事實上，舟移卻十分準確地記住了三天前的那個夢。

    一瞬間從欣喜若狂的巔峰跌落到絕望無助的穀底，每一幀畫麵，每一個動作，每一次目光的碰觸，都牢牢烙在了舟移的腦海裏，時不時就會在她的腦海裏像放電影一樣精確地浮現。

    雪，是天空落下的白色眼淚。

    不到下午六點，天已經暗下來了，暮色已至，像被打翻了的墨水瓶，濃鬱的黑色直接就潑了出來，不停地氤氳開來。

    舟移和悅悅坐在教師公寓裏的餐桌旁，桌上放著飯菜，那些是從校門口的小餐館打包回來的，不過到公寓的時候，就已經涼了。舟移把它們放到了微波爐裏熱了熱。

    “三天過得可真快啊！明天就又要開學了。”悅悅一邊吃飯，一邊無奈抱怨著，做出一個萌萌噠的表情，像是一個撒嬌的小孩，正期待著舟移的安慰。

    “是啊，畢竟，快樂的時間總是短暫的嘛！”舟移夾了菜到碗裏，聳了一下肩。

    “唉，我待會兒吃完飯還要補作業呢！”悅悅歎了一口氣，“你說為什麽我們的高中生活就和青春電影、小說裏描述的不一樣呢？別人都是歌頌青春，描寫校園裏的愛情，可是我們卻是一股腦把腦袋紮進成堆的試卷。除了學習生活，再無其他多餘的色彩。”悅悅說著放下了筷子，把身子默默湊近舟移的臉，故作玄虛，神秘地說道：“我們會不會是讀了一個假高中啊？”

    看著悅悅的表情，舟移露出狡黠的微笑。

    “你笑什麽？”悅悅疑惑地問道。

    舟移清了清嗓子：“那個，你不是也有愛情嗎？”

    悅悅一聽，瞬間感覺身負重劍，“我....，我...，那我還是沉迷學習算了。”

    舟移第一次體會到了懟悅悅的快感。

    老實說，上了高三後，舟移的作業就從來沒有做完過。每一次都是在不停地趕作業，就像是身後有一個提著刀的殺人狂正在追殺她一樣。每一次眼看著就能寫完作業，能夠好好地休息一下時，試卷總是那麽“不期而遇”地出現在舟移的麵前。

    不過幸虧這次元旦還好，畢竟好心的周晉並沒有像其他老師那般“喪心病狂”地狂撒試卷，也算是給舟移一個喘息的機會。可是悅悅就沒有那麽幸運了。

    悅悅說：“我三天不吃、不喝、不睡覺、不上廁所，我也做不完那麽多作業。”

    悅悅說：“我是哭著寫完卷子的。”

    悅悅說：“姐，我們的數學試卷一樣嗎？你做完了嗎？.....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有道題做不來，想借鑒借鑒。”

    六點過的清晨，沒有鳥鳴的早上，也許鳥兒都嫌棄這裏太冷了，飛走了吧，在伸手不見五指般黑的天幕下，緊張忙碌的高三生活繼續上演。

    鬧鈴響後，舟移就迷迷糊糊地起床了，悅悅還在做著最後的垂死掙紮，堅定地躺在床上，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舟移取下眼罩，從冰箱裏拿出雞蛋，放在了蒸蛋器上，又用熱水壺接了一壺水，按下了燒水的按鈕。

    舟移和悅悅走在上學的路上，冷風直接就刺了過來，剛剛還熱乎乎的小手，馬上就變得冰涼，變得僵直。舟移和悅悅把滾燙的雞蛋放在手裏捂著，期望能過暖和一點。

    老師從來不會因為放了三天假期就放慢腳步，或是給同學們一段時間適應。

    此刻數學老師正在拚命地敲著黑板，憤怒地說道：“放了三天假，第一節課就給我睡覺！三天還沒休息好嗎？”

    講台下的同學終於熬到了下課鈴響，一個個都是努力睜著眼睛目送著數學老師離開教室，教室門一關上，就齊刷刷地趴在了課桌上，終於可以無所顧忌地小睡一會兒了。

    老師像沒有放假之前一樣進行著教學進度，他們不知道，其實，放假更累。

    因為，......玩累了。

    第二次模擬考試眼看就要迫近了，舟移強迫著自己的靈魂從假期的歡愉裏抽離出來，努力做到和未放假之前的狀態接軌。舟移感覺自己這幾天睡眠質量都不怎麽好，睡覺前總會情不自禁地想到還未完成的作業，瞬間就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

    舟移常常想，如果天天都是這樣的高壓壞境，身體終究會吃不消的。舟移抬頭看著教室前方的黑板上方，那裏掛著高考倒計時的日曆，每過一天，學習委員都會站在凳子上撕下一張日曆，代表著日子就這樣又過了一天。

    日子就在一張張日曆中度過，舟移是過來人，她知道現在是一百多天，每撕一張日曆還沒有什麽感覺，但一旦過了一百天，每撕一張日曆，心都總會狂跳一下，神經緊繃，當數字從三位數變成兩位數，兩位數的十位開始從九變到八，那時候才會真正明白，時間是你抓不住的細沙。

    現在舟移每次看到周晉的時候總會情不自禁地想到那個夢，那個夢裏，周晉穿古裝的樣子，長發飄飄，玉帶翩翩，溫文如玉。周晉明明是站在講台上授課，舟移的眼中，他正席地而坐在湖心亭的氈毯上，周晉在黑板上書寫解題，舟移看見的是宣紙上遒勁的毛筆字，一筆一捺，一橫一豎。周晉講題講渴了，他低下頭喝了口水，舟移的眼裏倒映出羽觴，溫酒，呷酒的雙唇。舟移出神了，她想到了古風小說裏的男子，想到了蘇軾的詩：“公子隻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寫到水窮天杪，定非塵土間人”。

    舟移歎了一口氣，心裏暗自想到：“唉，真希望有一天能看見穿古裝的周晉。”

    然而，上天給舟移一個禮物，舟移沒想到這一切竟然真的實現了。

    低年級要參加市裏的語文調研活動，其中有一項項目就是要各個學校拍攝課本劇，而b市中學抽中了《孔雀東南飛》。

    負責的主任是個不怎麽想管事的中年男人，頭發禿頂的那種。他看看了作品要求，就拿出了手機，撥打給了趙依莉：“趙老師嗎？這有件事需要麻煩您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