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向氏之難
字數:4725 加入書籤
“什麽!你再說一遍!”
偌大的木質廳堂內回聲陣陣,緊接著,那蒼老急切的聲音帶著顫抖再次響起。
“都沉了?五艘大船,全沉在江裏了?”
“是!公爺,都沉了。”跪在地上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將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帶著哭音道。“都沉了,隻有我們四人懂得泅水,才沒失了性命,四郎和關先生,都、都死了……公爺,屬下該死!屬下該死啊!”
滿頭銀發的老者一聽這話,直是抖著嘴唇麵色雪白地跌坐到地榻上,直怔怔地瞪著一雙眼,喃喃地道。“完了,都完了,還有三千斤的黃金,都沉了,完了,完了,都完了……那是向氏在汾城的家底啊,完了……”
喃喃地不斷地重複著‘完了’,那老者雙眼一翻,手腳抽搐著一下倒在了地上,直是口眼歪斜,抖得說不出話來。
“公爺!老公爺!”那中年男子聽到異響,抬起頭來就看到了這樣一幕,直是嚇得顧不上頭上血流不止的傷口,跌跌撞撞地爬到那老者身側,搖了幾搖,見他口吐白沫了,趕緊起身衝了出去。“來人!來人啊!老公爺不行了,快請醫者大巫前來!來人!”
一時間,若大的院落中亂成了一團,下人們請夫人的請夫人,找醫士的找醫士,更有些慌不擇路的撞在一起,直是雞飛狗跳,好一番熱鬧。
出行回府的向芙一進門就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眼見著一個滿身是血的人在院中頓足疾呼,她給嚇了好大一跳,細看下,卻是常跟在向老公爺身邊走動的親衛,沒心思去管那些東跑西竄的下人,向芙定了定心神,吩咐了身邊的婢女上前去問那親衛原由。
過了不多時,那婢女急急地跑了回來,對向芙稟道。“姑子,不好了,是老公爺,老公爺他不知怎麽的,躺在廳堂了!”
“什麽?!太公病了?”向芙當下變了臉色,趕忙提著裙擺向著廳堂跑去。
向芙到得有些晚,向夫人和向氏的太夫人,幾個偏房的妾氏庶子女,直是滿滿地擠了一屋子,哪裏還能看到向太公的人影?
“母親,太公如何了?可有巫者前來?”向芙急急地跑到母親身側,一臉急切地拉著她詢問起來。
“唉,阿芙,太公他……怕是不能主事了。”向夫人邊拿帕子抹著眼淚邊道。“剛才來了個醫士,給太公放了血,大巫雖然作了法,可是沒什麽用處,太公他……嗚嗚嗚……”
“什麽?”廳堂內一片哭聲,向芙直覺得頭腦嗡嗡直響,好不容易緩過了神,她拉著哭泣的母親問道。“太公是得了什麽急症,如何病的?”
“我也是不知,突然被下人叫了過來,問誰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真真是急煞人也。”向夫人邊抹淚邊拉著向芙道。“阿芙,你一向多智,你說,這可如何是好啊?唉,郎主也不知幾時能回來,這可怎麽辦?怎麽辦……”
“母親,速速叫人尋二哥回來主持家事吧,大兄不在都城,家中不能無人主事啊!”向芙看了眼這滿屋子的人,皺眉道。“都守在這裏於事無補,既是請了醫士,看過了大巫,該當讓人把太公送回臥房去休養,待二哥回來再議不遲,母親莫急,現下便是哭也無用,如今父兄不在家中,母親當代為主持家事才是。”
向夫人抹淨了眼淚,點頭應是,向芙幫著母親料理好了向太公,驅散了眾人,這才跑到庭院裏尋到那跪在院中的親衛細問。
“姑子,汾城的貨沉了江,老公爺他……他是急火攻心才會如此啊!還有,四姑子,四郎他、他……”那親衛跪在地上,捶著胸口哭道。“是屬下無能啊!”
“四叔?四叔他怎麽了?”向芙隻覺得全身一冷,四叔很少跟著商隊同行的,怎麽會……她不敢往下想了,也顧不得在院子裏人多眼雜,上前一把揪住那親衛的衣領,白著臉急急問道。“四叔怎會在船上?你說!”
“四郎他奉了太公之命,調用了汾城的銀庫,想為太子走動,卻想不到,想不到……”
“什麽?!太公竟調用了汾城的銀庫?調、調了多少?你說!”向芙一雙眼瞪得直泛紅光,汾城銀庫啊,那可是向氏的根基!太公是老糊塗了麽?為了那個快要被廢了的太子,竟然會動用向氏的銀庫?!
“全、全都……”那親衛似乎知道失了言,沒有說下去,隻垂著頭痛哭流涕。
“啊……”聽到‘全都’兩個字,向芙隻覺得眼前一黑,晃了兩晃險些跌倒,一旁的婢女趕忙上前扶住了她,卻是看著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樣,沒敢出聲。
正在這時,院門處一個青年疾步而來,見到向芙如此,那青年臉色大變,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向芙身側,看著臉白如紙雙目緊閉的向芙,那青年當下對扶著向芙的婢女吼道。“你怎麽看顧姑子的!就讓她暈在這裏?還不扶姑子回房去!”
“二哥,我沒事。”向芙睜開眼來,倚著那婢女伸手拉住了那青年的衣袖,雙目含淚地道。“二哥,向氏有難了!”
“怎麽回事?”那青年見向芙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心疼地道。“天大的事有二哥在,你快回房去,身子要緊。”
“二哥,咱們的商船沉了,四叔落了水,你快快吩咐下去,派人沿河去找,無論生死,總不能無人迎四叔回來啊!四叔他……他不能死啊!”向芙說著說著,兩行清淚便淌了下來,看得向二郎臉上也帶了悲色,忙忙地開口安慰她。
“阿芙,我知你惦著四叔,你放心,我這就吩咐下去,不尋到四叔,絕不罷休!”
向芙點點頭,抓著向二郎的手臂道。“向氏,這一回全憑二哥了,二哥你可一定要細細地搜尋,此事、此事關乎重大,萬不可對外人說起啊!”
看著麵容憔悴還念著向氏生死的妹妹,向二哥很是動容,他使勁兒點頭道。“都聽妹妹你的,你向來聰慧,比哥哥多智,唉,你先回房去,我過去見過母親與太夫人。”
向芙勉強屈了屈身,看著向二郎走進了廳堂,她咬了咬唇,狠狠地瞪向了在地上長跪不起的那親衛。
竟然在賜婚的節骨眼兒上出了這樣的事,若是四叔的死迅傳出,豈不是誤了她的大事?家有喪事,讓她還怎麽去求王後再提婚事?不行!一定要把這事兒壓下,待到旨意下來再辦喪禮才行!
想到這裏,向芙一咬牙,揮手撇開那婢女,踉蹌著向著那寬大的廳堂疾步而去。
……
城東的公子府中,婢仆穿行,一片忙碌,各種家具、箱籠擺設,直是堆滿了院子,來來去去的小廝仆役個個兒滿頭大汗,乍看去,那熱鬧勁兒堪比集市了。
葉子儀斜倚在花梨木紅緞矮榻上,看著眼前搬來抬去的家什,差點兒打嗬欠了。
有了前兩天那驚魂的一幕,公子成當天就從驛館搬來了新賜的公子府,雖然這裏葉子儀已經讓人打掃過了,可是這一應的家具還沒有置辦齊全,隻能勉強住著,總是不太方便。
因著傷還沒好,公子成沒讓葉子儀出門,為著方便她挑選家具,今天公子成幾乎是把都城裏的木器店都給招到家裏來了,可以說今天這鄴城所有時新的家具都在這公子府的院子裏了,沒有一件做工不精致,沒有一件用料不上乘,真真是看得人眼花繚亂。
盯著這流水似的在眼前晃的家具,葉子儀早就沒了耐性,她耐著性子胡亂留了幾樣,差點兒就要趕人了。
院子裏正亂著的時候,就見那守門的小廝疾步跑了進來,喘著氣對著葉子儀胡亂一揖道。“夫人,那、那公主又來了!”
“公主?”葉子儀聽到‘公主’這倆字兒就一陣頭大,這大公主還真是陰魂不散啊,竟然這麽快就來了。
看了眼那毛毛躁躁的小廝,葉子儀也沒心情教導他了,起身扶著擦傷的手臂,拐著腿向著門口走去。
與上一回來公子府不同,這一次,大公主隻帶了二十來個侍衛,七八個美貌的青年隨行,一進公子府見了渾身是傷的葉子儀,大公主連忙快走了幾步,上前扶住了欲屈身行禮的葉子儀。
“哎呀呀,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弄了這麽一身的傷?”大公主打量著臉上幾處青紫,捂著胳膊拐著腿的葉子儀,不由得眉頭緊皺。
“妾身失儀,還望公主不罪。”葉子儀一副嬌柔模樣,眼看著就要暈倒了似的,看得大公主直是撇嘴。
“嘖,你說你,好好兒的花一般的模樣,這成什麽了,本想帶著你去浮雲樓看看新到的小倌兒,看你這樣子,是去不成了。”大公主說罷,又嘖嘖兩聲,一臉失望地道。“沒法子,還是我一個人去罷。”
葉子儀一笑,形容虛弱地屈了屈身,很有些遺憾地道。“公主的美意,妾心領了,真是可惜,妾實是沒有這樣的福份了。不過,這也不打緊,待妾身養好了傷,想來那汾城的天石也要到了,到時隻要不誤了看那玉郎向昆便好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