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梁地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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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火搖動,夜風沁涼,撲麵的秋風帶著秋菊澀苦的香氣徐徐而來,直是讓人神氣一清。

    輕緩的夜風撩動起站在寢殿門口的公子成玄色的衣裳,帶動得衣袂飄飛,恍恍然仿似他要騰空而去一般。

    涼風吹過紗幔,將那澀苦的氣息帶入殿內,葉子儀翻了個身,慢慢睜開眼睛,看著燈火昏暗的帳頂,一時間沒醒過神來。

    看了看榻上左右無人,葉子儀閉了閉眼,扶額坐了起來,她捏著眉心努力壓下身上的不適,抬眼看向燈火明亮的外殿。

    內殿中沒有點燈,更顯得外殿光亮得刺人眼目,葉子儀適應了一會兒光線,終於在大殿門口處尋到了公子成熟悉的身影。

    看著佇立在門口的他,葉子儀雙眸一暖,她趿上繡鞋,堪堪站起身來,卻是忽然眼前一黑,立時又坐回了原處。

    感覺到身上的力氣漸漸流失,葉子儀心中一緊,她撐在榻上伸手去摸榻角的玉瓶,不想摸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找到,翻不到那盛藥的瓶子,她不由有些慌了,撐著身子蹭到大榻邊沿,揭起那錦緞的褥墊翻找起來。

    “在找尋何物?”

    聽到公子成的聲音在殿中響起,葉子儀一驚,她抬頭看向聲音來時的方向,見他正往榻邊走來,訕笑著道。“沒有,隻是這裏不甚平整,理一理罷了。”

    公子成也不多問,吩咐道。“掌燈!”

    隨著這一聲吩咐,自外殿走來兩個執著火燭的婢女,兩女依次點燃了殿中的燭柱,溫暖的火光轉眼間便充斥了殿閣。

    看著榻沿上發鬢淩亂,麵色愈加蒼白的葉子儀,公子成眼中閃過一抹疼惜,他上前摟過她肩膀道。“餓了麽?可要用膳?”

    葉子儀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點了點頭,她偷偷瞄了公子成一眼,小心地問道。“阿成,我睡了多久?怎的天都黑了?什麽時辰了?”

    “酉時了,睡了近三個時辰。”公子成握住葉子儀的手,淡淡地道。“夫人又誤了為夫的洞房了。”

    “嘿,我也是乏得狠了,也不知怎的便睡了過去。”葉子儀嘿嘿一笑,很是扭捏地道。“夫君,你不會氣我吧?”

    公子成隻是看著她無奈一笑,高聲吩咐道。“傳膳!”

    見公子成沒有追究,葉子儀悄悄吐出口氣來,她皺著眉望向那本來藏著玉瓶的榻角,一時有些迷糊。

    那裝了藥的青玉瓶,她明明掖在角落了,怎麽就不見了?在密室時沒有用上,她該是帶出來了的,難道當時迷迷糊糊地放在別處了?放在哪兒了呢?

    暗中捏了捏衣袖,沒有找到那瓶子,葉子儀不由有些焦慮。

    “你我在密室中時,阿福去了龍江族,為你問卜去了。”

    “什麽?”聽到這話,葉子儀立馬不淡定了,側頭看向公子成急道。“龍江族在西蜀群山之中,他怎麽去的?同誰去的?幾時走的?這孩子,不行,我得去尋他回來!”

    葉子儀說著話就要起身,卻是被公子成又拉回了懷中。“他午時便出去了,還把你殿中婢仆都給關在了籠中,想要給你教訓,且放心罷,他帶了皇甫悅同去,不會有事。”

    “是麽?原來是悅同他去了,還好。這孩子,做什麽累那些下人受罪?”葉子儀傾身靠在他懷中,身上的無力感越來越重,她實在受不住,隻得對公子成道。“阿成,幫我把那漆櫃中的藥匣拿來,我有些頭暈。”

    “好。”公子成打量她一眼,見她麵無血色得仿似要虛脫的模樣,不由心中一緊。

    扶著葉子儀靠在了大榻的床柱上,公子成自那漆櫃內取出了青藤藥匣,拿著那藥匣到葉子儀身旁,他打開了鎖扣,看著裏頭十多個藥瓶眉頭緊皺。

    葉子儀沒精神理會旁的,她伸出微微發顫的小手取了個紅塞的白胎細瓷瓶,揭開塞子倒了一粒藥放進嘴裏含著,小臉兒立時皺成了一團。

    “子儀,如何?這藥得用麽?”公子成麵帶焦急地看著臉皺得快分不清五官的葉子儀,也不由得皺起了五官。

    “得用是得用,就是苦得緊。”葉子儀動了動鼻尖,苦著臉道。“阿成,拿水來,好苦。”

    公子成二話不說,自幾案上倒了碗清水遞給葉子儀,看著她急急喝下,他不由擔憂地道。“你慢些,不要嗆了。”

    “不妨事。”葉子儀把一碗水幹了,把碗遞給公子成,緩了緩道。“永憶呢?在做什麽?”

    “他近日閑得狠了,我罰他去抄《孝經》。”公子成把那漆碗放在榻沿,握著葉子儀的手道。“子儀,莫要理這些閑事了,食罷了晚膳,歇息吧。”

    葉子儀自然知道自己體力不濟,也不多言,隻點了點頭,閉著眼睛感受著從心底深處傳來的疲憊。

    媚娘這提氣養神的藥,對她已經沒有多少作用了,沒有了那激發活力的藥劑,她真怕自己支撐不到媚娘回來,便要倒下了。

    食物的香氣便飄了滿殿,葉子儀聽著肚子‘咕嚕咕嚕’叫喚,睜開眼來看了眼幾案上的吃食,感覺還是沒力氣坐起身來,她帶著些撒嬌的語氣對公子成道。“阿成,你喂我好不好?”

    公子成原本看著她發愣,聞言立馬起身去那幾案旁,拿起了竹箸往玉碗裏揀了幾樣小菜。

    趁著公子成不在身側,葉子儀又把身後的榻褥摸了一遍,依舊沒有找到那青玉瓶,她疑惑地想了又想,卻是怎麽也想不起把那玉瓶放在了哪裏。

    “你身子太弱,還是食些肉粥吧。”

    公子成把盛好了粥的白玉碗端到葉子儀身前,舀起一勺輕吹了吹,送到了她嘴邊。

    張嘴把那肉粥吞下,葉子儀不放心地道。“阿成,你說阿福怎麽就這麽急呢?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他從前出門都會同我交代的,這一次既然惱了我,為何不等我出現再走?”

    “阿福自有分寸,論起能為,他已是能獨當一麵了,不必憂心。”公子成抬手抹去了她嘴角的粥漬,又遞了一勺給她道。“旁的都不必你操心,隻管歇息吧。”

    “我怎麽放心得下?他再有能為也不過是個不足十歲的孩子,遇了事,還不是一樣手軟腳軟?”葉子儀歎了口氣,懊惱地道。“都怪我對他太過嚴厲了,當初真該嬌寵他些才對。”

    “阿福非是尋常小兒,你要寵他,也要看他願是不願。”

    “這倒是,那孩子,也不知是隨了誰,打小就有主意,我還真不知該怎麽教他。他自幼便隨在屈老身側,兵書戰冊學了不少,行事也與他那幾個幹舅舅相類,有時候我真覺著,我們倆應當掉換過來,我該做他家的姑子,他該做我家的長輩才是。”

    “你既知曉阿福能幹,讓他自去闖蕩也就是了。”公子成給她舀起一勺小菜送進嘴裏,拿衣袖抹了抹滴在她下巴上的粥粒,不想那粥粒是抹到袖子上了,葉子儀下巴上的湯汁卻是糊得到處都是,公子成看著不舒服,又抬袖去擦,不一會兒便將她下巴擦得通紅。

    “幹嘛呢?”葉子儀有了幾分精神,正要說公子成幾句,卻見殿外一個婢女走了進來,那婢女到了內殿伏地一拜,清聲開口。

    “稟郡主,府外有梁國官員前來,說是……”婢女猶豫了下,小心地道。“說是護送齊王美人前來投靠,請見齊王。”

    “齊王的美人?”葉子儀瞟了公子成一眼,見他凝眉,似乎也不明所以,遂淡淡地道。“可問明了是什麽人麽?送的是齊王的哪個美人?”

    那婢女額頭點地,很是恭敬地回道。“那梁人說,是齊王遺在梁地的女史官,此女找來了邊城,知曉王上在西蜀行了昏禮,那邊城城主特意著人送了來,說就此做個人情,討個雙喜臨門之意。”

    “大梁的女史?”葉子儀回憶了下,猛然想起來,這大梁當了女史的,不就是那秋姬麽?四年前她還在公子府時,秋姬便被公子成關在了梁國公子府中,難道又被關了四年?!

    “是,那送人來的梁人說是此女曾做過大梁女史,乃是王上做公子時納的妾氏。”

    “那便沒錯了。”葉子儀睨著公子成,一挑眉道。“夫君,你怎麽說?”

    “是秋姬。”公子成沉下臉來,極是不悅地道。“一直不曾理會於她,怎的她又抗命出府了?”

    “人家大老遠來了,總不能趕了出去。這樣罷,讓她從旁門進來,帶到落紅軒去,派兩隊府兵守著那裏,將她鎖在落紅軒內,哪裏也不準她去,什麽也不許她做,每日隻供她兩餐讓她餓不死即可。”葉子儀說罷,一臉溫柔地對公子成一笑道。“夫君,為妻安排的,可好麽?”

    “好。”公子成肅容凝眉,很是不悅地道。“秋姬擅自離府,該當教訓。”

    “早便該教訓了她,今次前來,必是又沒有好事!她屢次三番欺我,難不成到了我的地盤,她還想登堂入室?哼!她愛做這籠中鳥,我便換個籠子囚她!大梁的籠子關不住她,我西蜀可沒那麽溫柔的手段!”

    葉子儀眯著兩眼,說到最後,語氣越發的不好,公子成輕拍了拍她的手道。“莫氣,待回了大齊,我送她回刑府便是。”

    “夫君真舍得?”葉子儀話裏透著酸意,引得公子成低低一笑。

    “怎麽,夫人吃味了不成?”

    “哪個愛吃你的醋?”

    “不曾吃味?”

    “都說了沒有,哼!”

    “子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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