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阿福訓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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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透過外殿的大門照在紗幔上,金黃的光芒直是映得那淡粉的紗帳流彩錦色,隨著輕風漾動,如同星河相似。
一大早,兩兄弟便到了寢殿門口問安,阿美破天荒地攔住了兩人,眼見著門口來來去去多少拔兒婢子提著熱水進去,兩個小的都忍不住地向內張望,卻是隻見內殿圍的一圈兒厚厚的幔帳,除去這些,什麽也瞧不見。
永憶湊近站在殿門前的阿美,拉了拉她衣袖道。“美姨,娘親在裏頭麽?她是不是起榻了?為何不許我們進去?這些婢子提這麽多水做什麽?娘親她是不是有事?”
“大子,不要問了,你爺娘好著呢,主人正在淨身,一會兒便能見你們了。”阿美微笑著拍了拍永憶的背,溫聲道。“永憶啊,再等一等,好不好?”
“父親他,是不是與母親……”阿福臉色一黑,咬牙道。“我都叮囑了他要戒除淫 邪之事,他竟然第一回便破了戒,真是……母親若是有事,我必然不會甘休!”
阿美一呆,不敢置信地看著阿福張大了眼睛。“阿、阿福,你、怎麽會知道……”
“真不該放任他二人在一處的!”阿福氣哼哼地一甩衣袖,猛地一轉身,丟下一句。“我半個時辰之後再來問安!”
“咦?”永憶見阿福走了,也不纏著阿美問了,忙邁著小短腿兒趕了上去。“大兄!等等我!”
寬敞的大殿內,搭起了個一丈多高的棚子,那棚子被紫色的簾幔嚴嚴實實地蓋著,不時便從裏頭騰出一團白霧般的蒸汽。
棚帳裏頭座了個半人高的木桶,此時桶裏鋪滿了菊瓣,襯得裏頭肌膚如雪的葉子儀更加清媚可人了。
“呼……”
泡在熱水裏長長地吐出口氣來,葉子儀舒服地靠在桶壁上,有些慵懶地問一旁侍候的婢女道。“齊王去淨身了?”
“是。”
“浴殿中的婢子都撤了麽?”葉子儀閉著眼睛輕揉著漲痛的小腹,聲音中不自覺便帶出股威嚴。
那婢女恭敬地答道。“撤換過了,如今隻有兩個青衣侍衛守在殿中,再無旁人。”
“嗯,很好。”葉子儀唇角一揚,扶著腰向下挪了挪,明顯鬆了口氣,她往後又仰了仰道。“淨發吧。”
“是。”
那婢子應聲上前,在浴桶邊接了個銅槽,捥過葉子儀柔滑的長發,在銅槽裏衝洗起來。
纖白的手指劃過金黃的花瓣,葉子儀邊撩弄著水中的菊瓣,邊等著那婢子為她潔發,長發衝洗到一半,忽然外頭一個婢子隔著幔帳稟道。
“郡主,小郎方才前來請安,阿美姑娘說,小郎已知曉郡主與齊王的事了,生著氣便走了,怕是要計較一二,特吩咐奴婢前來相告。”
“什麽?阿福他、他是怎麽知道的?哎呦!”葉子儀猛地睜開眼來,一下從水中坐起身來,這一下起的猛,帶動得本就酸痛的腰身一陣抽痛,引得她不由痛呼出聲。
“是小郎見殿中提水,自個兒猜出來的。”
“這都能猜出來?這孩子,怎麽什麽都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到底是誰告訴他的?啊?哎呦,好痛!”葉子儀撐著仿似要斷了的細腰,咬牙道。“洗快些,扶我回榻上躺著!”
“是。”那給葉子儀洗頭的婢女聞言不敢怠慢,手腳利落地給葉子儀揉起滿是皂角粉的長發來。
匆匆忙忙地洗罷了澡,葉子儀在兩個婢女的扶持下躺到了大榻上,剛剛躺好,門外公子成便走了進來。
“阿成。”葉子儀如同隻貓咪一般,小臉兒委屈地抓著被子望著公子成,眨巴眨巴黑亮的眸子,她可憐巴巴地道。“阿福知道昨晚咱們的事了,正生氣呢,怎麽辦?”
“不必理會,你身子如何?可還好麽?”公子成坐到榻沿,修長的大手撫上她透白帶著紅暈的小臉兒,滿眼的溫柔。
“還……好啦。”葉子儀紅著臉把被子往臉上一蓋,羞惱地道。“都是你啦,害我在兒子麵前丟臉!”
“陰陽交合本是人倫常事,有何可羞之處?”公子成把葉子儀臉上的被子輕輕拉了下來,見到她那桃花般豔麗的小臉兒,喉頭微微一動。
“話是這麽說,可是畢竟給他知道了,總是不好,你也是的,幹嘛不克製一二?”葉子儀又是鬱悶又是埋怨,數落罷了公子成,一翻身臉朝內轉了過去,隻把個瘦削的背脊留給了公子成。
無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公子成難得溫柔地道。“是為夫錯了,莫氣,快些起榻吧,今日咱們便起程,回大齊去。”
“那阿福那兒你去說,我是沒臉見他了。”葉子儀轉過頭來瞪著他,見他唇角帶笑,不由惱道。“你還笑!哼!不理你了!”
“我是笑你,竟是懼阿福到了如此地步。”公子成低笑著伸手去扶葉子儀,扶著她坐在榻上,他握住她的小手道。“整理些行李,我讓人備好了車船,咱們早些起程。”
“好吧,你都不知阿福訓人的樣子,比屈老還厲害,他既是著惱了,必是要找補回來,我便就怕他這點,自打六歲那年他對我勸諫過後,我一直小心著,生怕他再拿什麽經典道理出來壓人,這孩子,能說會辯,簡直就是妖孽。”
看著葉子儀滿臉鬱悶地說著兒子的“戰績”,公子成忍著笑,輕捏了捏她的手道。“我倒不知,阿福還有如此本領。”
“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你那兒子,鬼精鬼精的,想瞞他點兒什麽,難比登天,我都不知道怎麽能生出個這麽超凡脫俗的兒子來!”葉子儀這邊話音剛落,就聽門口阿福高聲道。
“母親此言差矣,孩兒不過是觀鑒入微,是以知曉得比常人多些罷了。”
“嘖!”葉子儀懊惱地一咋舌,瞥了公子成一眼,朝著他努了努嘴。
“孩兒見過父親,母親。”
“孩兒見過父王,娘親。”
兩個小家夥躬身行禮,葉子儀撓著後腦勺兒剛要發話,旁邊公子成卻先開口了。
“起身罷。”
“是。”
“是。”
阿福和永憶並排站著,兩個小家夥看看榻上紅著臉的葉子儀,又看看大馬金刀端端正正坐在榻沿的公子成,還是永憶忍不住發話了。
“父王,聽聞你昨日失信於大兄,與娘親同榻了?”
聽到小兒子問得這麽直接,公子成微皺了皺眉,睨著永憶道。“是哪個教你問父母之事的?”
永憶一縮脖子,他瞄了阿福一眼,抿了抿唇道。“父王明知用了那藥便不可與娘親相親,卻不顧大兄告誡,一意孤行,此次若累得娘親病重了可如何是好?”
“父親,雖說子不言父過,可今日之事,事關父親名節,大齊國運,孩兒不得不說,不得不加以相勸。”阿福說得振振有詞,站得筆直,說話間已是有了些大儒風範。
“不錯,昨日確是父王失信,必不再犯。”公子成倒是認錯認得快,說得永憶在一旁直翻白眼兒。
“倘若如此,孩兒可以不再追究,隻是為保母親性命無虞,孩兒鬥膽,請父親回大齊時務必莫要再與母親同榻,直至母親身愈,回複如初再行夫妻之事!”阿福說罷,跪地對著公子成一伏身,大禮拜倒。
“兒子,你……”
葉子儀怎麽也不敢相信,這番話是出自不足十歲的阿福之口,這孩子,知道的遠比她以為的多得多,小小年紀,怎麽會連夫妻之事都知道?不得了,她得好好查查是誰把她的阿福教成了這樣,這也忒可怕了。
“為著母親,請父親應孩兒所求!”阿福沒有起身,直是對著公子成再次一拜。
看著規規矩矩行禮的阿福,公子成終於體會到了葉子儀所說的那種無力,阿福似是說得句句在理,也恭敬有禮,可是若真的順了他的意,那自己和子儀怕是到過年也不得相聚了,這怎麽能成?
拒絕了便是輕視發妻性命,若是應了便相伴遙遙無期,阿福那副忠諫的模樣又讓他不得不答,公子成直是額上青筋直跳,暗自咬了咬牙。
子儀說得沒錯,他這兒子,果然妖孽。
“此事容後再議,阿福,永憶,且回去收拾行李,待到了辰時,起程由水路入齊地。”公子成避而不答,直接引開了話題。
“父親,此事沒個答複,阿福與母親不能隨行!”阿福這話一出,公子成忍不住便去看葉子儀,葉子儀對著他呲了呲牙,極是勉強地一笑,低下頭大眼直是亂轉。
公子成微微抬眉,轉而對永憶道。“永憶,既是請了安,且去罷,父王還有話與你大兄說。”
“孩兒與大兄一心同體,絕不棄大兄而去!”永憶說罷,也往地上一跪,拙拙地伏地一禮道。“孩兒鬥膽,請父王應大兄所求,莫要一再失信於我等!”
瞪著跪在地上的永憶,公子成閉了閉眼,好一會兒才沉聲道。“方才不是同你們說了麽?此事容後再議!你們的母親如今命懸一線,你二人還要鬧到何等地步才肯幹休!若是尋不到巫桀,救不得子儀,我定要好生處置了你們!下去!”
公子成動了怒,永憶第一個怕了,他自地上爬了起來,低著頭瞄著地上的大兄,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既是父親如此說來,阿福且先告退。”阿福起身,肅著一張小臉兒向著公子成躬身一禮,轉身大步離去。
永憶見阿福走了,匆匆行了一禮,屁顛屁顛兒地跟了上去。
看著兩個娃娃出了大殿,葉子儀長長地吐出口氣來,拍著胸脯道。“哎喲,我的祖宗,可是走了。”
“阿福不會罷休的,且莫理他,收拾收拾,起程!”公子成站起身,到那案幾後收拾起幾案上的簡書來。
榻上的葉子儀歎了口氣,對剛剛進殿的阿美吩咐道。“阿美,著人把我最好看的衣裳都找出來帶上,還有那些寶石黃金的飾物,一並帶上,對了,帶兩箱金子,弄幾十斤散碎銀子,夠路上花用就是了。”
“是。”阿美垂首應聲。
公子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