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擊道，“我當然不如你能倒背如流，但好歹多花點時間總能記住的，況且是奧德修斯這麽厲害的英雄故事。”

    但是第二天，她就收到了全球限量發行的精裝版《奧德賽》。

    每次一忘記人名，霍容安總是能及時的糾正，並且告訴她下一頁的內容，整整一本書，唐薰並沒有自己一字一句的讀完。

    裏麵各種顏色的筆勾畫的名字令人眼花繚亂，但她如今已經不再會搞混，隻是覺得，原來每個英雄，都會因為遠方有家而義無反顧。

    幼稚，當時怎麽那麽幼稚。

    桌上還沒喝完的咖啡倒進洗手台，然後把杯子扔進垃圾桶裏，桌上的廢紙放入碎紙機，在這之前，它是她每天過著日子的必需品，以後，不需要了。

    窗台上的盆栽一一澆水，有一盆買回來才不久，當時和霍容安在新加坡閑逛，她不過是一時詫異以前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花，結果剛回公司就看見這盆花已經待在了她的辦公室，現在已經開出了淺淺的花朵，隱隱有了當時的影子，但她等不及看它綴滿枝頭了。

    最後唐薰轉身找了一下，空調遙控器又不知道放在哪兒了，沙發上沒有，桌子上也沒有。

    她急得到處轉，甚至忍不住扯住了自己的頭發。

    沈昕妤抓住霍容安的衣服就開始哭，”容安，你看看，唐薰太過分了。我。我這個樣子，全都被看見了。”

    麵前的女人是從未見過的狼狽，當著那麽多人的麵，霍容安把她帶進了辦公室。

    肖安很快送來了一套衣物，霍容安拉起麵前的女人，“去換衣服吧。”

    沈昕妤怕自己弄髒了霍容安，不太敢靠近，又怕霍容安丟下她，“容安，我真的不是故意潑她的，是她說話太欺負人了。”

    唐薰一向是對她客氣有加的，今天突然那麽一出，仿佛是宣告著什麽。

    這一刻，他開始緊張，唐薰反常的行為，每一秒都在提醒他，她要走了，不會再給他一絲機會。

    不知道該如何整理自己的頭緒，也不知道怎麽安慰麵前的女人，霍容安隻好輕輕握了握她的肩膀，抬手擦掉她的眼淚，盡量壓著聲音道，“先去洗洗換衣服。”

    心底有什麽呼之欲出，霍容安直接走到了唐薰的辦公室門外。

    看到的，就是像個無頭蒼蠅一般亂轉的唐薰，臉上浮現著少見的焦灼。

    帶著他心底也莫名多了些慌亂。

    昨晚他有過猶豫，但是終究沒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他和她，都沒有理智的看待問題，最後鬧到互相攻擊。

    從桌子底下起身看到門外的霍容安的時候，唐薰眼底開始發熱，她竭力忍住，緩緩起身。

    霍容安推開門進來，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隻是沉沉的盯著唐薰看。

    “我在找空調遙控器。”唐薰開口。

    緩步走到桌子邊，拿起就在唐薰右手邊的遙控器遞過去，“在這。”

    唐薰這才發現，遙控器就在眼前的文件夾旁邊，她卻一直沒看見。

    接過遙控器，她沒著急按下開關。

    提醒霍容安，“你有個會。”

    “已經開始了。”

    “沈市長約了您見麵。”

    “下午。”

    言簡意賅，不容反駁，唐薰沒了話要說，把手機裝進了手提包。

    霍容安看著她的臉，沒有任何妝容，幹幹淨淨的，鬢角的頭發有些濕潤，背著光帶著淺淺的光芒，卷長的睫毛微微顫著，在眼下投下一圈淡淡的光影。

    身上的套裙整齊服帖，不好看，霍容安心底冒出這樣一個詞，不知道是這身衣服不好看，還是穿在唐薰身上不好看。

    可他明明記得，唐薰第一次穿上這身衣服出現在他麵前時，他有過驚豔。

    他微微有點煩悶，唐薰見他的時候，總是這樣，一絲不苟的樣子，他很久沒看見她披著一頭長發，捧著一杯奶茶的樣子。

    最近總是會回憶以往的事情，可是斷斷續續的記不起太多。

    “早上，我見了霍夫人。”很多事，她覺得都應該跟霍容安說一聲，很多問題，她也很想問，但臨了出口，還是覺得話總有該說和不該說的。

    霍容安的眼神終於移到唐薰臉上，微微有點不耐煩，他最不喜歡有人插手他的事情。

    “群升的案子，你不用解釋，我知道。”說到這裏，唐薰的眼神暗淡了一下，一個不可能談成的案子，一場商業上的爾虞我詐，偏她被蒙在鼓裏，還為此熬到吐血。

    一開始滿腦子想著質問的念頭也滅掉了，其實也沒什麽好問的，商場如戰場，她自己待了那麽多年，也該清楚的。

    霍容安剛想開口說話，卻被打斷。

    “辭職報告書，也不用簽了，程序有點煩。我等不及了，想休息。”

    短短的幾句話，把她所有的想法都表達了出來，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主要的信息就是，她什麽都不要了，急著要走。

    霍容安的眉皺的更深，手指關節輕輕的扣著桌麵，“那麽急？”

    唐薰抬眼，撞進霍容安的眼睛裏，看見自己的影子。

    “我真的累，工作也好，生活也好，8年了，我想我們之間，到現在剩下的東西也不多了，趁大家用不著撕破臉的時候，結束吧。”

    “還有呢？”

    “沈小姐的事情，我沒有錯，也不會道歉。”

    他不想聽這些，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霍容安一時也理不清自己的情緒，到底是因為她不肯低頭或是因為什麽別的。

    “群升的事情，我不是有意。沈昕妤說的話，不是”

    這是解釋，唐薰卻不想去細細分析那其中的緣由。

    “你有你的考量，我當然是理解的，對於華辰來說，群升也沒那麽重要，我拎得清。”

    避開沈昕妤這個話題，她並不想去深究，尤其是她。

    唐薰這時候的理解，霍容安卻並不覺得貼心，隻是有一份莫名的煩躁，仿佛不該是這個樣子，就算唐薰要走，也不該是現在這樣就離開。

    良久，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唐薰都準備走了，才聽見霍容安的聲音。

    “唐薰，隻要你想，誰都趕不走你。”

    這是他最大的限度，對於唐薰要走，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也算是承諾，不管如何，唐薰這一輩子，不會有任何風雨叨擾，不管她是願意在職場上打拚，還是安心在家。

    就算家裏人施壓，就算有沈昕妤的存在，他並不認為會改變什麽，即使他結婚，他不放手，誰也趕不走唐薰。

    唐薰懂，可就是因為懂得霍容安的意思，她心裏才更涼得沒有一絲溫度，他希望她留下，像今天之前一樣，站在他身邊，她當然知道，有霍容安在，就會有她的一個位置。

    可是，如果早一點，再早一點，在沈昕妤沒有出現之前，又或者，在她沒有決定之前，她都可以奮力一搏。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這不是挽留，隻是要求，而她，再也不是能滿足他一切要求的那個人了。

    “霍總，你還記得8年前，在望月酒吧，你要我跟你走的時候，我問你的問題嗎？”

    霍容安皺了下眉頭，回憶著8年前的事情，漸漸的連嘴唇都抿得更緊了，那時候為了一點點兼職費，她跑去那種魚龍混雜的酒吧當服務員，長得好看又青澀的模樣，不知道讓多少男人動了歪心思。

    看著霍容安仿佛在極力回想的樣子，唐薰從鼻子裏自嘲的笑出一聲，緩緩開口，“當時我問你，你結婚了嗎？你有女朋友嗎？”

    當時的霍容安頓了片刻，然後拉過唐薰的手，“我很忙，一個你就夠煩了。”

    唐薰都還記得，霍容安當時的表情，堅定，不容置疑，還有些寵溺，而她也堅定的信了，8年，哪怕再優秀，再妖嬈的女人出現，她從來沒想過要主動離開。

    “你跟我說一個就夠了，但是現在，你要什麽呢？”

    而霍容安也仍然有一個模糊的印象，那時候的唐薰，笑得無比開心，他從來沒見過笑得這麽純粹的女孩子，所以，才想要收藏著。

    “我們不會有任何改變。”霍容安開口。

    放開咬著的唇瓣，唐薰搖了搖頭，後退了兩步，“我挺開心的，那時候認識你，我少受了很多苦。這麽多年，也不後悔，畢竟當時的我們，要在一起，誰都沒說什麽，對吧？”

    真的是很簡單，就那一晚開始，唐薰死心塌地的，固執的，守著一顆心，盡管沒得到任何承諾，沒有任何身份。

    霍容安對她最好的時候，每天都會牽著她去安城最好的餐廳吃燭光晚餐，去哪裏都要帶著她，節日送她禮物，生日為她慶祝，甚至親自參加了她的畢業典禮。

    盡管後來的這幾年，霍容安成了華辰的總裁，很忙，撲上來的女人更多，但是華府裏的女人，始終隻有她一個，霍容安容忍著她耍心思逼走那些女人，所有認識的人眼裏，應當站在霍容安身邊的那個人，都是她。

    終究，是她貪心了，想要的，再也不是當初的那些。

    “唐薰，你想要什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