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隻剩下了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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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些之外,我爸爸還跟你說什麽了?”
藍銘故意挑著這個時候來獻殷勤的送飯,當然不止是為了追問一兩句而已,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問及。
但對秀憐而言,工作大於感情,如果要在兩者中選擇一個的話,那麽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一個可以讓自己安身立命的事業,而不是幾句甜言蜜語的愛情。
這是屬於她這種人的悲哀,也是宿命。
因為看慣了太多生活中的真實,而無法去相信虛幻的東西,當然了……
這也是可悲的。
任何一個女孩子,都應該去幻想愛情,去憧憬一個白馬王子,但事實上,如果有一天這樣的想法破滅了,那麽這個女孩子就一定是長大了。
但這個女孩子長大了,卻再也不會去相信愛情了,瞧瞧啊,多麽可笑的理論,卻又不停的重複在生活之中,縈繞在我們每一個人的心裏。
無論是否被承認或者被證實,都是生活中的點點滴滴,誰也逃離不開的糾纏不惜。
於是,在半晌的沉默後開口,秀憐隻是淡淡一笑道:“沒什麽,我跟總裁之間除了能說一說工作之外,還能聊什麽呢?我們不過是上下級的關係,可不能跟藍少你相比。”
話落,秀憐的話讓藍銘頗為吃驚,因為……
“你叫我什麽?”
“怎麽?我不能稱呼你一聲藍少嗎?不是大家都這樣叫你?”
“可是你……你以前從來不這樣叫我的。”
似乎比剛才的話題更能引起藍銘的認真勁兒,秀憐也同樣蹙眉望去,更是同樣的認真。
“因為以前我並不認可你的身份,但現在我認可了,以前我總是對自己說眾生平等,就像我跟程小姐都是女孩子,沒什麽區別一樣。
但現在,我不這樣認為了,因為你跟沈墨都不一樣,所以我跟程小姐,或者藍小姐都不一樣。”
再多話已經說得沒用,秀憐知道藍銘想問什麽,但與其讓自己低微的說出口,不如傲慢的拒絕,哪怕自己隻剩下了了傲慢。
“秀憐……”
“午飯很好吃,謝謝藍先生了,下次我請客。”
闔上手裏的飯盒,是秀憐對藍銘的最後一句逐客令,也意味著這之前的一切似乎又重新回到了起點?
“所以,你還是決定跟沈墨分手,但你也不會離開公司?我們還是……同事?”
最終也隻能找出這樣一個詞匯來形容自己跟秀憐之間的微妙關係了,藍銘抬頭看著已經起身的秀憐,大有一副“你不點頭承認我就不走人”的架勢?
“不,我們是同事,但以藍先生你現在的副總裁身份來看,你應該是我的上級,雖然我們之間沒有直接的任命關係,不過我看我下次還是稱呼您一聲藍總……更為妥當。”
手下的動作不停,將所有的保鮮盒都裝好後,手裏的袋子已經遞在藍銘眼前。
“好吧,但我還說最後一句,我們很快就有直接關係了,相信我。”
“……當然。”
對上藍銘挑眉的神色,秀憐除了點頭之外,還能說什麽嗎?
他是總裁的兒子,自己就算是再怎麽高升也是個打工的,不是直接關係也是間接關係,能有多大的區別,非要去計較?
可是在秀憐看來不怎麽計較的事情,卻讓藍銘計較個不停。
“你都沒吃我做的菜?”“我已經喝了你做的粥,很好喝,謝謝。”
這出門送人的動作怎麽還做不完了,想想自己電腦頁麵上的十頁文件還有八頁都沒完成呢,秀憐就覺得眼角有些抽搐啊。
要是再被藍銘這麽耗費下去,隻怕連手指頭都要抽筋了去。
“那你留著晚上吃吧,我晚上再給你送一些銀耳粥來?聽說女孩子要經常吃銀耳山藥紅棗粥,可以美容的。”
“呃……我不知道藍先生你什麽時候有了這樣的興趣,但是抱歉……我沒什麽胃口,謝謝你的好意,慢走,不送。”
“哎……”
第一次被推出辦公室的藍銘,尷尬的靠在這已經落鎖的門板上,卻是在聽見門外傳來電梯聲和說話聲後,立刻站直了身板假裝剛從裏麵出來的樣子……
“哇?藍少耶?”
“是呀……好帥啊!”
還是別的女人正常點,怎麽就沒見秀憐這樣對待自己呢?
衝著其它女人繃著臉色擺足了造型消失在電梯門後的藍銘,果斷的掏出手機給沈墨撥打了過去……
畢竟關於公司裏的一些事情,還是提早告訴他的好。
隻是還沒等自己開口呢,這沈墨倒是一個勁兒的追問道。
“你在哪兒呢?”
“我……我在電梯裏,就下來了,怎麽了?”
聽著這有些著急的口氣,藍銘莫名的被勾起一抹擔心,還以為……
“沒怎麽,我已經知道了姑父暫時讓秀憐代替我崗位的事情。”
“哦……怎麽?你不高興了?”
“當然不是,我知道姑父為什麽這樣做。”
“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麽?”
“喂……你玩我呢?繞口令啊?”
一堆廢話之後,總算是在公司門口看見某個應該帶病在家的人,藍銘衝著門口脖子上纏著長圍巾都不顯得個子矮的沈墨走去,順勢將手裏的袋子遞上問道。
“你吃了多少?”
“……一碗粥。”
“沒了?”
“吃不下去別的。”
“嘁……你跟秀憐還真是一樣啊,早知道你們喜歡喝粥,我就不做菜了。”
被藍銘這抱怨的口氣說得一頓,沈墨頗有幾分無奈的忍著似乎要笑出來的嘴角,半晌才接過他藍少遞來的袋子解釋一句道。
“人心情不好的時候都吃不下有味道的東西,反而是粥湯這種沒味道的才能暖暖胃口,看來……秀憐今早上的工作並不怎麽順利啊。”
一頓飯也能發出感歎的人,恐怕也隻有沈公子了吧?
聳聳肩推開肩膀上的搭著的胳膊,藍銘徑自往旁邊停放的瑪莎拉蒂上坐去。
“你開車出來的?要去哪?”
“我以為你知道我要去哪?”
“我們這樣一聲招呼都不打的直接去……不太好吧?”
“隻是去看一眼而已,又不會打擾他們,我就是……想看看,如果不去打個招呼也不好。”
坐上車的兩人,似乎有著同一個目標,但又同時如此認慫的樣子,怕是……
這目的地也不簡單呢。
“好吧,反正我們都隻能用朋友的名義去看一看。”
半晌,藍銘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導航放在車台上,掃一眼身邊的沈墨道。
“你不會這樣跟秀憐的家人見麵的,因為她會生氣。對吧?”
“我不知道。”
不得不說,雖然兩人都想到了一塊去,但兩人卻是同樣的擔心,畢竟這樣的拜訪的確哼唐突……
以至於這開車上路的駕駛位都用不著來爭搶了。
“你認識路?”
“知道方向。”
“So?”
對上沈墨那還有幾分狼狽的樣子,藍銘果斷的握上方向盤,丟下一句:“我們隻是去看看。”
這般的自我安慰,怕是也起不到什麽作用吧,隻等著兩人這一路前往目的地的後果是怎樣呢。
……
中午的美好時光裏,當然隻有眼下出行的兩人,還有一對塑料姐妹花正在上演另一番戲碼呢。
HC大酒店裏,才是這些貴族小姐們的日常生活,至於這些生活裏是否也會有著跟普通人一樣的煩惱呢?
那可就說不定了……
“什麽?”
緊緊的皺眉反問,藍欣的臉上可不是什麽好看的神色啊。
“怎麽這麽驚訝?我還以為你是知道的。”
“知道什麽!知道秀憐那個賤女人這麽水性楊花嗎?”
對上程慧那輕描淡寫的神色,藍欣的怒火怕是很快就要爆發了吧。
“別激動,這件事情倒是怪不到秀憐的頭上,畢竟你看上的那個窮小子也的確很久沒有跟秀憐聯係了,而在秀憐的眼裏,她也不喜歡對方,所以說嘛……”
“說什麽?難道我的藍銘哥哥不也是這樣嗎?我真是奇怪了,為什麽我身邊的男人都要去喜歡她?”
冷佞著勾一抹冷笑,藍欣這一句反問,又何嚐不是程慧想要問的呢。
隻可惜,未必會有人給他們倆回答罷了。
“不管怎麽說,就算你現在去找秀憐的麻煩也是無濟於事了,聽說公司裏,藍伯伯對秀憐也是很器重呢,而藍銘和沈墨也似乎沒有因為她而發生點我們預料中的事情。
眼下看來,這個女人倒是挺有本事的,是我之前小看她了。”
聽著程慧這一番話,剛剛還在怒火中燃燒的藍欣,則是將目光懟去……
“怎麽?你很失望嗎?看來你對秀憐的了解很深刻嗎?竟然連她這麽久遠的事情都查的清楚?不過你的話也未必全信,至少現在人在我這裏,我怎麽就沒聽他說起一句呢?”
“哦……一個才認識了兩天的男人,就會對你敞開心扉了嗎?那這個男人不是很愚蠢,就是個……大騙子。”
頓著後話,程慧的表情不屑一顧,看的藍欣愈發嘲諷。
“如果非要像你一樣被藍銘哥哥拒絕了十幾年都不覺得羞愧的話,那我寧可去選擇一個騙子或者一個笨蛋,至少我得到了什麽,而你呢……”
三句話不和就掐架,這種畫風才是日常瑣事才對,可惜程慧卻不是來跟藍欣吵架的,而是……
“好了,算我說錯了還不行,既然我們的目標一致,那麽我們是不是可以進行下一個話題了?”
“什麽話題?”
抱著胳膊撩眼望去,藍欣對程慧這種千金小姐的算計可沒什麽太大的興趣呢。
“當然是怎麽除掉秀憐了?難道你還想讓自己正在追求的男人一直惦記著她不成?”
“你閉嘴!惦記她的人是藍銘!是沈墨!該擔心的人是你才對,你憑什麽拉我下水。”
“下水?我以為你已經在水裏快要被淹死了呢,難道你不覺得前天晚上的事情,藍銘和沈墨會嫉恨你嗎?可是你的挑撥才害得秀憐跟沈墨的分手呢?”
“你!”
就知道程慧這人的每一句話都是一個陷阱和大坑,如此防不勝防的還是深陷其中,眼下正跟唐永年玩的愉快的藍欣,可不想讓自己因為別人的嫉恨而打擾了這短暫的樂趣呢。
“別生氣,我跟你可是同一個戰線上的,與其讓你跟秀憐成為姑嫂,不如我們倆聯手,這樣才是最合情理的,不是嗎?”
雖然自己對藍欣也沒什麽好感,但是既然能多一個人來幫助自己對付秀憐,程慧自然是不會拒絕。
“是嗎?我並不覺得你成為我的嫂子就有什麽好處。”
徑自起身,丟下這樣一句充滿拒絕的話,藍欣這走人的背影裏,卻是讓身後的程慧多了幾分陰鬱。
“嗬……秀憐啊秀憐,你的護花使者還真是多啊,不過我相信你很快就知道,黑騎士隻會在公主身邊,還不是在女仆身邊。”
斜刺裏的陽光將餐桌前淡淡的籠罩著,倘若時光可是穿梭的話,那麽誰又能知道數十年後的這裏,也許會是另一番景象。
而今日的失敗或者勝利,並不意味什麽,隻會在曆史書裏告訴所有的人類都曾犯下過愚蠢的錯誤。
……
“是這裏嗎?”
“是吧。”
“是吧?你到底能不能肯定?”
將車子停在外麵的街道旁邊,拎著禮物從小巷裏走來的藍銘,正扭頭衝著身後的沈墨追問一句,可是?
打量著周圍環境的沈墨,卻是一點都不自信。
“你別老問我呀?你不是看過秀憐的資料嗎?難道她資料上的地址沒寫嗎?”
“她寫的是現在居住的地址,公司也沒要求每一個員工連出生地址和父母地址都寫下來吧?”
真是想回頭白一眼身後的沈公子,但藍銘卻是一轉身就遇到了一位打量他們的路人。
這下……
“咳咳,您好,請問秀憐家是住在這附近嗎?”
“誰?”
對上眼前這位老奶奶的渾濁目光,藍銘很顯然有些不確定自己這樣的做法是否正確。
“你幹什麽呢?”
果然啊,這背後戳著自己脊梁骨的沈墨還真是不覺得當麵問這個問題很尷尬呢。
“當然是問路了。”
“你不是說要低調嗎?”
想想兩人從一開始的“看看”,到後來主動買了禮物“上門”,果然是說什麽不做什麽呢。
“不認識路送錯了東西,你回頭還怎麽低調去?”
想了想,自己還是大大方方的送些東西權當正常公司運行的某種拜訪好了,於是這接下來問路的話也順當許多。
“咳咳,老奶奶您好啊,我想問問秀憐家在哪兒呀?”
扯了扯嗓門,靠在這位老奶奶耳邊大聲問道的藍銘,已然是下定了決定,不過這回答卻是失望之極。
“不知道!不知道!”
老奶奶被擋了路頗有幾分不高興的揮著手裏的拐杖就要走人,還不忘碎碎念道著一些聽不懂的話,不過……
“好吧,我們接著找?”
這完全沒有影響到已經決定上門拜訪的兩人,接著往前走去的沈墨和藍銘,一人一邊的穿過小巷往裏麵的一棟老式家屬區走去。
按理說,他們這個方向是對的,可是?
“等等!”
“……怎麽了?”
剛要上前在家屬區門口詢問的藍銘,被身後的沈墨叫住,可是回頭的瞬間,卻是順著沈墨的目光望去,接著……
“天啊?秀憐?”
看著牆角裏一片陽光裏坐在輪椅上的人,正頂著一張秀憐的臉眯著眼睛好像睡著的表情?
懷裏還抱著一堆毛線?
“她不是秀憐,是秀憐的妹妹。”
聽程慧提起過的沈墨,其實是知道這一點的,但也僅限於這一點,因為在他跟秀憐的短暫交往中,秀憐從未主動提及過自己的家人和父母,而作為沈墨就更不好提及了。
可誰知……
秀憐的妹妹簡直跟她長得一模一樣。
“天啊,太像了,我剛才第一眼看上去還以為是秀憐的,不過這樣走進了就不像了啊。”
跟著上前靠近兩步後,藍銘緩聲補充一句,卻是看了一眼身側還在猶豫不前的沈墨果斷邁步接著靠近。
直到自己的身影擋住了身後的陽光,而抱著毛線手裏還握著一根毛衣針的秀惜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陰影給“吵醒了”。
“你好?”
眯著眼睛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秀惜的第一反應當然是吃驚,但更多的是冷淡中的好奇。
“你好,你是秀憐的妹妹嗎?我是你姐姐的……朋友,我們是來拜訪你們的,不過我們是在公益活動,你最好不要告訴你姐姐我們來過。”
一上來就說了這麽一長串話的藍銘,簡直想讓身後被迫跟上沈墨翻個大白眼出來了,這男人的交際能力還真是差到了極致呢。
“你們……是我姐姐的朋友?”
好在秀惜雖然沒見過世麵,可也不是那種膽小如鼠的人,看著麵前的陌生人一派正經又富貴的樣子,這反問的話裏倒是多了幾分認可,至少……
她承認自己是秀憐的妹妹,就這一點已經讓藍銘很高興了。
“沒錯,你看,這是給你們帶來的一些小禮物,我……”
頓時拎起手裏的禮盒,卻發現自己根本沒處可放,好在此時沈墨已經上前打斷道。
“你好,不知道你怎麽稱呼?”
“哦對,他跟我一起的,都是你姐姐的同事。”
剛才還說是“朋友”呢,眼下就扯遠了成“同事”?
藍少爺這心裏的親疏遠近當真是太會變化了吧。
好在這對秀惜而言是沒什麽區別的,反正無論是哪一種,都跟自己無關。
“我姐姐在上班,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裏。”
雖然最近總有人來找自己的姐姐,但秀惜卻對無關自己的事情一概不會多問,像她這種從小就生活在黑暗陰影裏的孩子,又能有幾分快樂和好奇呢。
她僅有的心思,也都放在了一個不會回來的人身上。
“哦,你誤會了,我們不是來找你姐姐的,我們就是來……來拜訪一下你姐姐的家人。”
支吾著後話,藍銘也察覺到自己這話是怎麽圓也圓不回去了,但願眼前的人能聽不明白才好。
暗自瞪了一眼這搶話的藍銘,沈墨這才放下手裏的東西,卻是打量一圈周圍後對上秀惜那怯怯的眼神。
“你一個人在這兒……曬太陽?”
找了一個更加合適的詞來形容一下,沈墨想想至少在自己跟藍銘沒有打斷秀惜之前的確是如此的。
“家裏沒人嗎?”
很顯然,也同樣注意到秀惜坐的是一種很老式的輪椅,這種輪椅絕對不會讓她一個人上下這麽陳舊的樓棟。
“爸爸媽媽都出去上班了,我在這裏等媽媽回來。”
從早上自己的母親出門,就坐在院子裏一直追著太陽轉圈才能獲取一些溫度的秀惜,越發的哆嗦了一下,卻是下意識的將腿上的毛毯抓緊。
饒是這樣的動作落在藍銘和沈墨的眼中,也成了某種無聲的信號。
“那……你媽媽什麽時候回來呢?”
“不知道,也許很快,也許很晚。”
隨著秀惜低頭的說完這句回答,藍銘跟沈墨已經再沒有其它的問題要問了,又或許……
任何問題都成了一種不言而喻的侮辱。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家住在幾層幾號,我們將禮物放在你們家門口,又或者……扶你回去?”
用了一個傷害性最小的詞匯來形容,但始終也是一種傷害的話,從藍銘的口裏說出,就連他自己都有些愧疚。
“我們隻是想幫忙。”
“不……不用了,我沒有家裏鑰匙,回去也是在門口等著,樓道裏漏風很冷,還不如在這裏待著好。”
然而?
秀惜雖然始終低頭避開他們的目光,可是嘴裏的回答卻是十分的清楚,更是十分的痛心。
原來自己的不請自來會看見的是這樣的一幕,而曾經的種種埋怨都在瞬間消失了。
藍銘忽而覺得自己從未看懂生活,亦或者從未知道別人的生活,秀憐的生活,是一片怎樣的天地。
“我們走吧。”
末了,隻有沈墨在身後的一句話響起,卻聽得藍銘一頓。
“你瘋了?我們不能就這樣扔下她一個人在這兒?”
“我沒瘋,她在這裏才能等到她母親回來。”
四目相對,兩人都看見了彼此神色中的不安和愧疚,但一瞬間的同時沉默,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宣告。
此刻,離開,似乎比出現更有價值了。
五分鍾後。
沉默了一路的兩人同時回到了車上,卻是沒有人再開口,也沒人有提出要回去,隻是靜靜地等著,仿佛是一種無聲的默契,又仿佛是在同時等待或者守候?
天色漸漸的黯淡了下來,天空邊上最後一抹朝陽已經完全不見,沒有一點溫度再去停留。
從街口處完全看不見小巷對麵的情景,但想象中的畫麵永遠會更加真實。
“你說……她回去了嗎?”
“她不是秀憐,你別這麽多情好嗎?”
聽著藍銘的問話,沈墨這突如其來的火氣,完全不知道是衝誰去的?
“你幹嘛?她是秀憐的妹妹,你胡說什麽呢。”
“她是秀憐的妹妹,但我第一眼就知道她不是秀憐,可你呢?”
似乎眼下這種心情更適合去吵架,沈墨也似乎也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呢。
“我也沒有認錯,我隻是第一反應是那樣,再說了……你知道秀憐有個妹妹,我怎麽知道?”
“在晚宴上你沒聽程慧說起過嗎?”
“我隻關心秀憐說了什麽,可不關心別的女人!”
也不知道這場吵架是否真的有什麽結果,但至少車窗外卻已經是全部黑下來的天色了。
“我去看看。”
再也不想跟沈墨繼續這個話題下去的藍銘,果斷的摔著車門離開,可身後卻是跟著一個一言不發的人。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了。
“你自己不也是一樣。”
“她是秀憐的妹妹。”
“知道!”
兩人一前一後的重新回到院子裏,黑漆漆的一片,老式家屬區上還有幾處油煙冒起,空蕩蕩的院子裏已經看不到任何人影了。
齊刷刷往秀惜之前待過的地方望去後,那裏已經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了。
這時,藍銘才咽咽口水反問道……
“你說,他們會告訴秀憐,我們來過嗎?”
“不知道。”
果斷的回答著藍銘的問題,沈墨卻是仰頭在那些有燈光的窗戶上搜尋著什麽,但最終還是什麽也沒找到。
……
公司裏的人基本上都已經走光了,除了門口的保安還要輪班站崗外,隻有秀憐的辦公室裏還亮著燈光。
但眼下,亮起來的可不止是燈光,還有手機屏幕了。
“嗡嗡……”
桌上震動的響聲驚得秀憐一頓,按理說已經是下班時間了,誰會給自己打電話呢?
然而接起來一看,卻是連心中都跟著一頓了。
“喂?爸爸?”
很久沒有跟家裏人說話了,昨天夜裏自己站在門口卻沒有進門的感觸還在心中哽咽著,此刻一開口也多了幾分沙啞。
“小憐,你最近怎麽樣?工作還好嗎?”
“我挺好的,爸爸你放心,我很快就發工資了,你們以後不用那麽辛苦,我每個月都給家裏打錢。”
“不用,不用,我現在跟你媽媽都工作呢,我們……”
“什麽?你們怎麽能將小惜一個人丟在家裏呢?”
“小憐你先別激動,聽爸爸說嘛,我們隻是有時候會兩個人都同時出門的,但大多數的情況下我們會岔開時間回來照顧小惜的。
再說了,小惜和你都需要一份體麵的嫁妝,爸爸和你媽媽也是為了你們好嘛。”
“爸爸……”
“好了,我打電話來就是想問問你工作怎麽樣,跟同事們相處的好不好。”
“我……挺好的,怎麽了?”
剛想再說點什麽的秀憐,卻是被自己父親的話說得一頓,心中多了一些狐疑後,才驚覺不對。
“出什麽事了嗎?”
“呃……也不是,隻是最近有你的同事來家裏拜訪,還送了些禮物,我們也不認識人家,不知道該……”
“什麽同事?什麽人去家裏了?”
頓時被這話驚了一跳,幾乎是立刻從椅子上起身的秀憐,想要直接出門回家,卻發現自己還有工作沒有做完的又糊裏糊塗的回來,半晌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是電話那頭的父親似乎已經聽出來些什麽了。
“怎麽?你不知道?”
“我……”
很想說,自己當然不知道的秀憐,卻不願意讓自己的父親擔心,更不願意讓家裏人認為自己的工作差一點就要不保了,隻要咽下後話改口道。
“不是,這是公司安排的一項活動,同事們之間互相拜訪,好增進一下友好關係的。”
“哦……是嗎?那就好,我們還挺不好意思的呢,上次有個小姐穿的很富貴的樣子,還帶著人來家裏,當時是你媽媽接待的,可是人家放下東西就走了,我們也挺不好意思的。
今天下午又來了兩個人,卻隻是看見你妹妹了,他們也是帶來一些東西,可能也是上次那個小姐的人吧,她好像是有錢人家的女兒呀?小憐,你一個人在外麵要小心呀……”
後麵的話,秀憐再也聽不下去的,隻是握緊了桌角,強忍著不讓自己在此刻情緒崩潰,又裝作什麽事情也沒有的跟自己的父親說再見,但是……
“啪嗒。”
電話掛斷後,手機也跟著落在了桌上,秀憐就知道程慧那天在晚餐桌上說的話可不是設麽那無心的,至於那個藍欣嘛……
一瞬間,秀憐竟有一種解脫的感覺,至少自己已經跟沈墨分手了,至少她不會成為別人口中和眼中,甚至是心中都想象的那樣高攀富貴枝的女人?
但事實上,程慧也好,藍欣也罷,這兩個一丘之貉的女人並沒有讓自己真的消停下來。
“為什麽要去打擾我的家人?為什麽!”
緊緊地攥著手心,秀憐很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卻發現最先流下來的竟然是淚水……
隻是不知道這是因為工作太久了而眼睛疼出來的淚水,還是心裏憋屈太久了,而流出來的更心酸的那種?
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你活著的時候,卻要一個人痛哭,因為無論是你在歇斯裏地,還是在無聲落淚,都沒有人知道。
仿佛是一種比死亡還要悲哀的事情。
一直一個人埋頭在桌案上半個多小時後,臂彎裏的袖口已經被淚水打濕,秀憐哭累的眼睛就這樣疲倦的闔上,眼角裏還有尚未幹涸的淚水痕跡。
但比起這樣,更沉痛的是大腦。
每一個痛哭過後的人都知道,哭著哭著就睡著了,是一種什麽感覺。
……
“已經八點了,秀憐怎麽還沒回來?”
幸好秀憐家裏的鑰匙沈墨還沒有還給她,此刻正跟藍銘坐在這裏等著她回來,好跟她徹底的談一談今天發生事情的沈墨,忍不住的著急問道。
而餐桌上,已經擺放好了藍銘剛剛做好的飯菜。
其中一道自然是秀憐說過好喝的八寶粥。
“你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唄。”
“你確定要我打?”
看著藍銘竟然會放棄自己打電話的機會而轉讓給自己,沈墨倒是狐疑的反問一句。
“怎麽?我這次讓著你,你又不願意了?那你回頭別說我跟你爭啊?”
做事拿著自己的手機就要按下號碼的藍銘,就等著沈墨開口阻止自己呢,可惜……
“打啊,怎不打了?”
抱著胳膊等著藍銘打電話的沈墨,還真是一點都不肯上當呢。
“你真的要我打啊?”
難得自己謙讓一次,竟然還被看穿了,藍銘臉上的表情當真不能用心虛兩個字來形容啊。
“我等著你打呢,放心,我不跟你搶。”
兩人都等著對方打電話好探一探秀憐的口氣,畢竟在經曆了下午的那番事情之後,誰能保證秀憐不知道他們倆去拜訪過她的家裏人?
而這……
對秀憐來說,並非是什麽好事情啊。
這一點,兩人倒是心知肚明的。
“哼,我不打了,我親自去公司接她去。”
被沈墨擺了一道後,藍銘學聰明的起身,拎著外套就往外走,反正這裏距離公司又近,說不定在去的路上就能碰見秀憐回來呢,這不是正好可以更加一起順路了?
然而這個好想法還沒有被落實呢,這先行一步離開的沈墨倒是更加主動的爭搶這個好機會了。
“喂……你等等我!”
果然是好機會都去搶,而壞機會都不搶的表兄弟,此刻還知道已經發生了什麽吧?
“我去……辦公室的燈還亮著,秀憐還沒走?”
等兩人就著冷風一路打鬧著來到公司後,卻發現這間熟悉的辦公室裏依舊有著一道楚楚倩影。
“我們……”
“秀憐!秀憐啊?”
還沒等沈墨有些緊張的說完後麵那句話,藍銘已經大咧咧的往辦公室裏闖去了,隻不過這結果卻並非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樣。
“……秀憐?”
推門的動作看見這才從桌子上迷糊般爬起來的秀憐,一雙通紅的眼睛,還有幾分蒼白的臉色,怎麽看都不像是……
“你沒事吧?”
瞬間收斂了幾分玩笑心思,就連原本在門口等著的沈墨都聽出了幾分不對勁兒的闖了進來,可是?
“沒事……”
啞著嗓音揉著眼睛回話一句後,秀憐卻是怎麽也不肯對上眼前這兩人的目光,因為……
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眼睛肯定紅腫的不能見人了。
“你哭了。”
半晌,冷聲一句的藍銘,可不是在等著秀憐回答或者否定,而是自己已經肯定的上前握著她的手腕想要帶她離開。
“你幹什呢?放手!”
這個節骨眼上可不是秀憐想要好好說話的時候,頓時推開藍銘的動作裏,是她最後的忍耐。
“我很忙,好有工作沒做完,你不要來打擾我。”
“秀憐!現在都幾點了,你還在工作什麽啊?你為什麽哭?告訴我?告訴我啊!”
身後的沈墨還在沉默的看著,眼前的藍銘這一聲聲的質問,似乎都不需要什麽回答了。
“夠了!你放手!我為什麽要告訴你,你是我什麽人?就算我告訴你又有什麽用,你最好離我遠一點,我很煩啊!”
不想去麵對藍銘,更不想去麵對門口那個一言不發的沈墨,此刻的秀憐,隻想將自己藏起來,然後……
再哭個昏天地暗,至少能哭的睡過去就好。
“不!我不走!我就是要問,我就是要管,一定是有什麽人說你了對不對?看我怎麽收拾那些隻會八卦的女人去。”
“藍銘!”
第一次聽見秀憐叫自己的名字,竟然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但好在門口同樣擋著藍銘去路的沈墨,還沒有跟他一樣瘋狂,但是……
該問的話,還是要問的。
可某些屬於自己要說的話,也是該說得。
“秀憐,我們今天下去去拜訪了一下你的父母,我們隻是好意,但沒想到遇見你妹妹一個人在院子裏,我們也沒辦法上家裏去,所以就……”
“啪。”
原本撐在桌子邊上的手掌隨著沈墨的話落地後,一道聲響堪堪打斷了他的後話,原本錯開的眼神,終於在這一道聲響中對上了。
“你說什麽?”
比起剛才的煩躁,秀憐這一句話不知道是用盡了多少冷靜,而沈墨的回答更是如此。
“我說,我去拜訪了你的家人,但叔叔阿姨沒在,我隻見了你妹妹,我想我們下次可以一起回去……”
“沈墨。”
不知道沈墨是怎麽將這些話說出口的,但是藍銘卻忍不住的打斷他一聲,可惜?
“你們去了我家裏?是你們?”
“呃……是。”
看見秀憐的目光將自己也囊括了進去後,藍銘不得不跟著點頭承認一句,反正這件事情遲早是要拿到桌上說清楚的,索性還是早點說得好。
藍銘的心裏正跟著一揪,而秀憐的下一句已然響起。
“那你們都知道了,我的孿生妹妹是個殘疾人,從小隻能坐在輪椅上生活,我父母都是在普通不過的平民百姓,我們的生活很簡單,我跟你們的生活也很不同。
如果兩位已經清醒的認識到了這一點,那麽請你們以後離我遠一點,如果能裝作不認識我就是更加的感激不盡了。”
沒有想象中的生氣和暴怒,卻是比這些更讓人無法接受的話,從藍銘和沈墨的耳中落下,秀憐緩緩的彎腰蹲在地上將落地的文件一張張的撿起,似乎幹澀的眼睛裏已經沒有一滴淚水可以再流淌了。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不是嗎。
“不知道沈總和藍總這麽晚來還有什麽吩咐嗎?我現在真的還有很多工作沒做呢,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請你們兩人離開,謝謝。”
如此陌生的話,如此陌生的表情,又如此陌生的決絕,都不是沈墨想要的,更不是藍銘想要的。
“秀憐,我知道你為什麽要跟我分手,但是我不同意。”
上前一步,隔著一步之遙的沈墨,眼神堅定的異常,那裏麵依舊是美好如初的愛情,仿佛所有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沒有改變。
但是,對秀憐而言,卻不是。
“抱歉,沈總的話我聽不懂,我們什麽時候有過這樣的關係嗎?”
既然拒絕已經成了無用功,那索性還是從拒絕之前開始吧,秀憐的話甚至連藍銘都聽得忍不住瞪大了眼神直勾勾的望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