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都看傻了。這還是印象中的宋天依麽？她居然有聽話的時候？她居然有溫柔的一麵？

    一瞬間，宋臨威忽然出現一種錯覺，這樣看上去，貌似，這小子和自己的寶貝孫女，差距也不是很大呀！

    “刀片給我！”

    林寒接過宋天依遞來的刀片，清水洗過，擦幹，彈淨水滴，讓宋天依把畫豎起，眼神銳利，表情變得極其認真，古畫紙質疏鬆，要把它分離開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一名大宗師武者對於力氣的把控如火純情，而當初追隨老道士時，這種細心的活計他幹過不少，經驗也算豐富。

    林寒觀察片刻，暗勁透入刀鋒當中，順著畫的頂端一切而入，嘩啦一聲，流利順暢，這幅《山水唱晚圖》便被他割下來。

    其底下，儼然是一層薄薄的細絹，上邊染著許多沒有規則的墨汁。

    “小兄弟，你這玩笑開得有些大了！”

    宋西書起身來到林寒身邊，上下打量著那張細娟，說道：“你所謂的乾坤，就是這種東西？”

    白子風冷哼道：“好好一幅畫，硬被割了下來，即使重新裝裱，但凡出現丁點錯漏，都會讓古畫盡毀。”

    其他人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本來林寒說出揭畫之謎已經找回麵子，想再出大風頭，結果就變成了作死。那麽之前所掙回來的麵子丟光不說，還讓人倍加反感。

    宋臨威麵露不快：“算了算了，一幅畫而已，改天再找人裝裱起來就好。”

    林寒淡定自若：“天依，把原畫的宣紙揭下，貼到娟上。”

    宋天依始終保持著平靜，按照林寒的吩咐仔細操作。

    林寒將娟拿起，輕微吹拂片刻，一絲一厘，慢慢將宣紙揭下，與此同時，奇跡出現了。

    娟上不規則的墨汁漸漸融化，浸透，一點點匯聚或舒卷開來。

    黑色的墨汁染上了輕微的殷紅，宛如有了生命，一朵朵淡紅色的花在娟上悠然綻放。

    最後，隨著林寒徹底把宣紙分離，一副上好的古畫也展現在眾人眼前。

    《桃》，落款唐寅。毛筆字筆走龍蛇，那上麵所寫的詩詞，正是唐寅流傳千古的佳作：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住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當酒錢·····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這！”

    宋臨威瞪大了眼睛，他收藏書畫幾十年，從未見過這般堪稱奇跡的現象。

    而其他人，也生生震住了。

    宋西書就站在林寒身側，目睹一切過程，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場麵出現片刻的安靜，眾人看向林寒的眼中，再也沒有了絲毫的輕視之意，能有這番見識的人，絕對不像表麵那樣簡單。

    “林先生，唐寅晚年的畫風偏於寫實，注重細節，這幅《桃》圖自成一體，墨汁開散飄逸，細節略顯粗糙，不太像他的風格。”

    一直沉默的白子陵忽然開口說道，一語切中要害。

    眾人幡然醒悟，又把目光轉向林寒。白家醫道世家，同樣也是書香門第，白子陵為了宋天依豈能不竭力討好宋臨威，因此對唐寅的畫作也是知之甚深。

    宋臨威點頭道：“子陵說的不錯，畫是好畫，但顯然不像唐寅風格。”

    林寒轉過輪椅，麵對眾人，侃侃而談：“老爺子好眼力，唐寅畫法師從李唐，清奇獨特，尤其愛桃花，所以此畫的確並非他本人所作。”

    “唐寅一生高傲，寧可摘桃花賣酒錢，也不願隨汙逐流，晚年之時更是落魄到賣字畫謀生的地步。此畫潑墨而成，含蓄灑脫，不重寫實筆法，而注重意境，倒是像極了另一人。”

    宋臨威急問：“誰？”

    “唐寅乃雅士，文骨桀驁，曲高和寡，縱觀其一生，與之交好，又有如此畫作造詣的。”

    林寒頓了頓，自信笑道：“非與其齊名的文征明莫屬。”

    宋臨威懷疑道：“文征明也屬於江南四大才子之一，與唐寅的確交好。不過唐寅晚年早已退出官場，文征明還在入仕，兩人應當少有交集才是。你這隻是猜測，有更多的證據？”

    林寒悠悠說道：“其一，明代書畫所用的娟，多以破舊漁網和粗麻所造，價格低廉，質地粗糙。可這幅《桃》所用的娟，纖細絲滑，薄如無物，曆經近千年後仍然可以清晰染墨，可見造價不菲，試想，一個靠賣字畫為生的雅士，怎麽可能買的起這等物品？”

    “其二，唐寅與文征明的書法，同取書法大家趙孟頫，落魄之時文征明還曾救濟唐寅，彼此有情誼。節儉唐寅雖然厭惡官場做派，但文人雅士之間，若有共同的誌趣追求，其他東西也不是不能拋開。史書記載，正德八年，唐寅寫信給文徵名，兩人捐棄前嫌。兩人共同商議為時任吳縣知縣何構架圖畫。這便是極好的證明。”

    “其三，這幅古畫，畫裏藏畫，趣味盎然。所用墨水，畫過之後一段時間，則會有所隱匿。尤其桃花所上紅色，並非一般紅墨，乃用上好朱砂喂食壁虎，再配上一種名為“瑩石”的礦物，待壁虎成年後殺死曬幹，放一起磨煉而成。這個配方多用於官場，來書寫較為機密的文件，幾乎為朝廷所壟斷，唐寅顯然沒有這個使用條件。

    “其四，筆墨透紙而成娟，一墨兩畫，具有極高的藝術造詣，放眼當時的明朝，符合上述條件，能夠讓唐寅青睞有加，放下身段與之合創作品的人，除了被譽為“四絕全才”的文征明，還有誰呢？”

    “好，好，好！”

    大廳裏靜了片刻，宋臨威忍不住撫掌大笑，這番辯證天衣無縫，尤其引經據典，張口就來，需要豐富的曆史學識佐證，而且還是林寒現場發揮，就更加尤為難得。

    他對唐寅生平耳熟能詳，這些曆史知識自己也知曉，但要在短時間內聯係起來可就不容易了。

    “老爺子，此畫，《桃》圖為文征明潑墨而成，詩文卻是唐寅生平親筆佳作，兩大才子傾力合作的曠世經典，絕無僅有，我敢保證，此畫拿出去拍賣，八千萬至少也要翻五倍以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