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樺樺從袋子裏拿出一大盒巧克力遞給路平安，說：“你嚐嚐，進口的，很好吃。”

    路平安瞥了一眼那盒巧克力，包裝很精美，看著價格不菲。

    林樺樺說：“這是演出開始之前星宇給我的。他特意叮囑，白色的給我，黑色的這盒給你。本來是要等演出結束後才給你的，誰知道又發生那樣的事。唉，總之，平安，我和星宇都謝謝你。”

    說著，林樺樺的大眼睛水汪汪地望向路平安。

    路平安沒抬頭，鋸著葫蘆說：“再這樣客氣，我要煩了。”

    林樺樺笑了，抿抿裙邊在路平安身邊蹲下來，看著路平安說：“平安，我還要跟你說件事，今天星宇托了我爸來跟你說……”

    她往前靠一靠，接著說：“星宇說想讓你去給他做保鏢，工資是你養蜜蜂年收入的三倍呢。”

    路平安舉起鋸子看看鋸齒，說：“你告訴他，我不會去的。”

    林樺樺不解，“為什麽啊？是不是嫌工資低？你如果嫌低，我可以去幫你跟星宇說……”

    呲的一聲，路平安一個沒按穩，手一偏，差點鋸到手，那隻葫蘆也被鋸歪了。

    林樺樺歪著腦袋，眨巴著大眼睛看她，故意問：“平安，你怎麽了？”

    “沒事。”

    路平安把壞掉的葫蘆丟掉，重新又拿了一顆，檢查了一下，確定沒有裂痕和黴斑，拿起鋸子，接著鋸。

    林樺樺看著她笑，“我怎麽覺的你心情不好？”

    路平安笑笑，葫蘆鋸開，裏麵白色的瓤粉撲出來，幹苦幹苦的氣味，撲得路平安嗓子眼裏都在往外冒苦氣。

    林樺樺用手扇扇葫蘆沫，說：“平安，到底是為什麽不想去給星宇做保鏢呢？能守著家，陪著爺爺，工資還高，比你風裏來雨裏去地趕花放蜜蜂不是強多了？難道說……”

    林樺樺看著她，“難道說是因為……怕我吃醋？”

    路平安看了鬼靈精怪的小丫頭一眼，拿勺子往外挖著葫蘆瓤，說：“在外自由慣了，我不喜歡被約束。”

    林樺樺有些著急，語調不由提高，“可是你也不能總這樣啊！眼看福伯都老了，你也總該找一個……”

    “樺樺，”路平安打斷了她的話，“如果你們是來做說客的，麻煩告訴林主任，現在就可以走了。”

    林樺樺略委屈，搖著路平安的手撒嬌，“平安……”

    路平安拍拍她的肩，算作安慰，說：“我這周末就去北省了，你好好比賽，我等你的好消息。”

    說完，轉身進了房間。

    ……

    這晚月圓，天空輕雲薄鋪。

    臨睡前，爺爺給路平安熱了中藥袋，看著她喝得一滴不剩，笑眯眯地說：“唉，就得這樣，都喝完才能有效果。”

    路平安皺著眉頭，指指自己的嘴巴，爺爺連忙拿了一顆話梅給她，“這個甜，知道你喜歡這個。等今年櫻桃下來，爺爺再給你做點蜜漬櫻桃，多做幾壇子留著，等哪天爺爺做不動了，你也有吃的。”

    路平安笑了，“做幾壇子了？留著當古董長毛呢？”

    爺爺也笑，“吃不完可以送給小成嘛。他很喜歡我做的話梅和蜜漬櫻桃，上次來咱家住，還說要跟我學呢。你不忙了也得學著做，要不等哪天爺爺不在了，你這小饞貓，可怎麽辦？”

    路平安說：“您老長命百歲，我不愁這個。”

    爺爺笑得開心，“好，為了你這個小饞貓，爺爺也得使勁活。”

    爺爺嘮嘮叨叨去睡覺了，路平安含著那顆話梅，坐在門口望著外麵的月亮。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了風，藍茸茸的天空中，微風吹著薄雲，一輪圓月在雲彩間流走。

    林樺樺帶來的那盒巧克力就放在桌子上，月光落在黑色的包裝紙上，泛著幽微的光。

    路平安拿起盒子丟進了垃圾桶，轉身要進房間，腳踝發癢，虎子叼著那盒巧克力跑過來，在蹭她的腿。

    路平安摸了摸虎子的頭，接過巧克力，再要丟，虎子的大狗頭蹭蹭她的腿，喉嚨裏發出嗚嗚的低鳴。

    路平安笑了，揉揉虎子的脖子，“你要吃？”

    虎子立刻仰著大腦袋搖他的大尾巴。

    路平安又坐下來，拆開了巧克力的包裝，一顆顆剝著喂虎子。

    電影《阿甘正傳》裏阿甘媽媽對阿甘說：“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塊會是什麽味道。”

    路平安看著掌心那顆巧克力，剝開錫箔紙，放進了嘴裏……

    “純味。”

    “桃仁醬心。”

    “榛果。”

    “杏仁奶油……”

    夜很長，跟虎子一起吃完一盒巧克力用不了太長時間。

    巧克力的甜膩漬著喉嚨，她並不喜歡，虎子卻吃得津津有味。

    剝開最後一顆，心裏想著，“這一顆會是什麽味兒呢？”

    她在愣神，虎子搖著尾巴抬著大腦袋殷切地看著她，路平安一笑，說：“虎子，咱們留點懸念好不好？最後一顆，不吃了。”

    說完，她揉揉虎子的狗頭，把最後這顆重新包起來，丟進盒子裏，拿起盒子想去丟掉。

    虎子卻不同意，大腦袋一頂包裝盒，盒子摔到地上，月光照著深褐色的絲綢襯底，淡淡的光暈裏，一角白色的痕跡露了出來。

    路平安撥開襯底，抽出了下麵的一張小紙條。

    紙條上寫著：現在，你吃到哪一顆了呢？

    ？

    路平安不由彎腰把包裝盒又撿了起來，剝開襯底，意外發現每一個卡槽下麵都有一根紙條，一段一段，不長，零零散散的，逐一拚湊，她排出的順序是：

    “你如果能看到這裏。說明我們還是有緣。”

    “曾經有人給過我一張紙條。想知道上麵寫著什麽嗎？”

    “我準備拿你寫給我的字據去做字跡鑒定。你怎麽看？”

    “你會不會來給我做保鏢呢？貼身的那種……”

    “不來的話，我就把紙條交給警察，讓他們去做鑒定。你意下如何？”

    “怎麽樣？想好了嗎？”

    “OK！我在辦公室等你。明天，後天，大後天，一直……”

    “今晚月亮很好。從你的窗口望出去，月亮一定很美。”

    “我在花溪吃著跟你那盒一樣的巧克力。你銬我的那張床上……”

    “現在，你吃到哪一顆了呢？”

    “晚安！路平安。”

    夜風忽起，卷起輕盈的糖紙。

    路平安望著月光下滿院子飛舞的黑色蝴蝶，許是巧克力吃得太多，嗓子裏沙沙的，有些不舒服。

    路平安還是把最後那顆巧克力丟了。

    她想，巧克力送出的時間早於“衣服手足”的論斷，所以，現在的他，應該沒有吃同款巧克力的心情。

    虎子都睡著了，院子裏很安靜，路平安戴著手套，拿著一張砂紙細細打磨著兩隻葫蘆瓢。

    口腔裏的甜味已經化了，空氣裏都是葫蘆瓤那種細微苦澀的氣味。

    她就當是做了個甜蜜朦朧的夢吧。

    是夢總會醒。

    明天醒來，誰知道又將麵對怎樣的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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