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約定，誓言，說白了是對彼此關係的不篤定。不知道走到哪裏，就會突然出現一個岔路口，一個要往左，一個需往右，人生從此不能同路，分道揚鑣，各自安好。

    路平安不喜歡誓言，也不習慣約定。對於眼前這個超大號暖萌掛件，不是不喜歡，而是，暫時要不起。

    她微微一笑，抽回自己的手，拍拍成星宇的肩，說：“好。現在，你可以把棉布放進鍋裏了。我出去一下就回來。”

    “翠花……”

    房門一開又一關，室外的冷空氣撲進來又被隔離開。女人不冷不熱的態度讓成大寶賭了一會兒氣，看著那塊白色的棉布在槐米湯裏漸漸變了顏色，心情卻由鬱悶漸漸明亮。

    無論怎樣，她沒有拒絕。人生大事，今天略有點倉促，再好好準備準備，來日方長，不信她不答應。

    棉布反複煮了幾次，上色均勻，出鍋投洗幾次，掛到衣架上去晾幹。因為還沒有幹，微微顯出一點薑色，卻已經可以想見，等布料一幹，會是怎樣明豔的嫩黃。

    房門一開，路平安進來，攜裹著外麵的幾縷輕霧。

    成星宇看著她手裏那兩棵根部還帶著新鮮泥土的香菜，很驚奇，“這是從哪裏變出來的？”

    路平安說：“院子後麵有個小溫室，是我爺爺建的。”

    說著，她藏在身後的手突然伸出來，遞給他一根頂著黃花的小黃瓜，“今年第一根，賞你了。”

    女人笑容淺淡，在成星宇眼中卻明豔美麗得如同朝日初升。他拿著那根小黃瓜，隱約記起小時候，家裏的花園裏，無花果結了滿樹，穿白色連衣裙的媽媽踩著梯子爬上去，滿眼的綠色背景裏，媽媽笑容溫暖，摘了淡紫色的果子給他，“星宇，給……”

    路平安用手在他眼前一晃，“怎麽了？”

    成星宇鼻子一酸，“我想起我媽……”

    路平安摸摸他的頭，轉身去廚房，弄她的羊蹄湯。

    撒進香菜葉的鯽魚羊蹄湯，湯汁奶白，魚刺撿出去，魚肉化進鍋裏，羊蹄煮到透明，勁滑柔韌，羊肉則香鮮軟嫩。

    羊肉鯽魚湯，這是成星宇第一次吃，味道超好，羊肉又清又淡，沒有膻味，卻帶點微微的甜。

    成星宇像是突然發現了新大陸，著急顯擺，”翠花，翠花，我明白了，魚加羊等於鮮，所以這湯才這麽好喝。“

    路平安淺淺一笑，“有那點意思吧……農村的粗俗做法，你吃慣了美味珍饈，覺的這種做法比較新鮮，所以才覺的好吃。等多吃幾次，也就覺的索然無味了。”

    成星宇突然很嚴肅地看著她，問：“你什麽學曆？”

    路平安有些意外，“高中。”

    成星宇歎息搖頭，“你這口吻，倒像是教了幾年高中的。”

    路平安溫柔一笑，伸手揉了揉他額前被火烤成方便麵的頭發，說：“你這頭發，得修修。”

    成星宇牽住她的手，認認真真地說：“路平安，我不是一時圖新鮮，對這碗羊湯是，對你，更是。”

    路平安抽手回去，低頭喝湯。

    成星宇接著說：“我要跟你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路平安放下勺子，看著他，“一起幹什麽？你要跟我結婚？然後生孩子？然後家長裏短雞毛狗血地過日子？”

    生孩子？這事兒，還真沒考慮到呢。

    成星宇想了一下，“生孩子，也可以吧……”

    路平安笑了，又去給他盛了一碗羊蹄湯，摸摸他的頭發，說：“快吃吧，吃飽了，我給你理理頭發。”

    她顧左右而言他。成大寶不滿意，把碗一推，手臂一抱，臉一扭，不吃了。

    這是，生氣了？

    路平安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扳過來，問：“怎麽了？”

    成寶寶氣呼呼，“我連生小孩這樣的事情都答應了，你還沒答應我。”

    路平安噗嗤一聲就笑了，手按按他的肩，“有你就夠了，不生小孩了。”

    是啊，他還是個孩子呢！

    ……

    為了吃飯時的那個話題，雙方有點小小的不愉快。所以，路平安搬了椅子放在門口，喊了幾次才把成大寶給喊出來。

    成大寶圍著圍布氣呼呼往那兒一坐，氣呼呼地說：“理不好看不給錢。”

    路平安耐心哄，“保您滿意！”

    可是，當路平安的電推子嗡嗡一響，成大寶立刻就不幹了，護住腦袋，拔腿就往房間裏麵跑，“不來了！我不來了！”

    推子都轉起來了，你說不來就不來？

    路平安一把拉過來，一下就給按在了椅子上。

    成大寶護著腦袋拚命地喊，“我要回城裏修，你們農村技術不行……”

    行不行的先來一推子。

    所以，電推子在成大寶後腦上刨了一推子之後，他摸摸後腦勺，就老實了。

    “翠花，你都擅長什麽發型？”

    “我禿瓢剃得不錯。”

    “……翠花，我腦袋大，剃禿瓢不好看……”

    “嗯，那我在頭頂給你留個鍋蓋。”

    “……你是想讓我改行去說相聲嗎？”

    事實證明，路平安剃平頭的手藝還是不錯的，畢竟給爺爺剃了這麽多年的。

    最後一步了，她彎著腰，小心地修剪著男人好看的鬢角，兩邊都修剪完，端詳一下，沒忍住，手指逆著發茬撫上去，他發質硬，曆曆的感覺直刺進她心裏。

    男人抬頭看她，”翠花，是不是很難看？“

    路平安把他腦袋一壓，一邊拿海綿塊給他擦著脖子裏的頭發，一邊哄著，“特別特別帥。”

    成大寶洗完頭，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從洗手間出來。

    此平頭男略羞澀，“翠花，你覺的怎麽樣？”

    路平安抬頭望過去，男人短發精神利落，襯托得五官英挺深刻，如果皮膚顏色再深一些……

    果然，檢驗一個男人是否是真的帥，剃個平頭就可以了。

    路平安低頭繼續收拾著理發工具，淡淡地說：“沒路旺順帥。啊！成星宇……唔……”

    東西摔了一地……

    一個小時後，路平安徹底記住，剃了平頭的這匹狼崽子，頭發短了，脾氣見長，從此以後，不準貶低隻能誇獎。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