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母親在旅館裏住了一個晚上便回到了老家，看到老家蕭條破舊的景像，我與母親瞬間紅了眼睛。

    那裏承載了過去太多美好與悲傷的回憶，我在這裏長到了十幾歲，離家九年，再次回到這裏，恍如隔世。

    以前家裏是釀酒的，後院很大，擺著許多大缸，大缸是用來發酵的，隻是現在缸也不知道被誰也砸破了，估計是住在這裏的熊孩子，或者借宿的一些流浪漢。

    家裏一股子黴味兒，住習慣了大城市的房子，鎮子這小四合院子，有點難受。

    當天我隻收拾了一間屋子出來，看著依舊不像那麽回事兒。不由得擔心看了眼外頭的母親，真的不放心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裏。

    風聲走得挺快的，下午剛忙完，準備去找一間飯館吃飯，隻見隔壁許多年不見的嬸子就提了一個籃子走了進來。

    籃子裏放了一些自家種的菜，一臉的笑容，不住的打量著我。

    母親瞧了她許久，才道：“原來是劉嬸子，九年不見了，你看我，都快認不出人來了。”

    劉嬸子握著母親的手：“那可不是嗎？九年啊，你說人生有幾個九年？咱們都老了，當年發生了那些事情，你這一走就沒有了音訊，真沒想到你會突然回來，還以為在外頭就這麽安居了呢。”

    母親笑著搖了搖頭：“落葉歸根，我是這裏的人，老了總歸要回到這裏。”

    劉嬸子看著我問：“這個……就是小渝吧？瞧瞧，都長成一個大姑娘了，當年走的時候，都才十來二十歲的小姑娘，找對像了吧？”

    我扯著嘴角笑了笑：“劉嬸，真是好久不見了。”

    我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不過劉嬸像是特別感興趣，“誒，你找對象了沒有？要不要我做個介紹？你知道我家有個大侄子吧，三十了都沒找對象，我瞧著你倒是挺合適的呀，你有什麽要求不？”

    我輕歎了口氣：“劉嬸，我，我有男朋友了。”

    劉嬸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你有男朋友了啊？這就有點可惜了，你找的男朋友是做什麽的？國家單位不？收入高不高？”

    我盡量的保持著微笑：“呃，那個劉嬸……我和我媽還沒有吃飯，現在餓著肚子，有時間再好好嗑叨嗑叨。”

    劉嬸再不識趣也白活了這麽多年，拍了下大腿，笑道：“你看我這人，行呢，有時間咱們再好好嗑叨，你說都多少年沒見了，吃飯重要，別餓著肚子，你們快去吧。”

    我推著媽媽走了兩步，劉嬸突然又叫住了我們：“有什麽事兒需要幫忙的，盡管跟我說啊，都鄰裏鄰居的。”

    “好的，謝謝劉嬸。”我凝著眉推著母親加快了腳步，來到飯館才總算安靜了下來。

    點了幾道母親平日裏愛吃的菜，想到剛才那劉嬸，我就整個不痛快起來。

    我：“媽，你真的打算一個人住在這小鎮子上？我看那劉嬸雖然沒有壞心眼，但是為人兩麵三刀的，實則不好相處。”

    母親責備的看了我一眼：“媽媽豈會看不出來，她家不是也有個女兒嗎？聽得嫁得還不錯來著，以前她家境不如我們，事事就拿他們小慧跟你比。現在這會兒，逮著機會，估計還有得秀，你就忍著點兒，反正你明天也回去了。”

    我無奈的看著母親：“那我也不忍心留下你聽她在這裏嘮叨這些啊，也怪您脾氣好，要是我早就聽不下去了。”

    母親輕歎了口氣：“人不都是這樣？她愛顯擺就讓她去吧，總得讓她揚眉吐氣一回，這種人啊，你順著他捋著他的毛，他才會消停。所以如果她呆會兒還來，你就順著她的話說，別跟她頂嘴。”

    我點了點頭，隻覺得腦仁一陣陣疼。

    母親果真說中了，那劉嬸晚點又過來了，手裏還拿了兩塊臘肉，都是過年的時候薰的，九月的臘肉有了一股子變質的氣味兒。

    我給她泡了茶，她喝著茶眼睛一亮：“這茶可是好茶呀，我女婿就經常給我帶，龍井對不對？”

    我扯著嘴角笑了笑，並不是龍井，而是武夷山的大紅袍，卓爾在家裏不怎麽喝茶，我便順了一點兒過來。

    我：“劉嬸真是厲害，一喝就猜對了。”

    劉嬸可高興壞了，笑得那叫一個爽朗，“哎喲，平時多喝點，多見識見識，這個沒什麽的。我女婿呀現在在局子裏，都升上去了，縣局長別提有多看好他。當初他家裏窮得是叮當作響，我和他爹不同意，我女兒偏死心眼要嫁給他，這才同意了這婚事，還別說，我閨女就是比我眼光好！”

    我暗暗翻了一個白眼，撐著隱隱作疼的腦袋瓜，想著她什麽時候能說完？

    母親為了不冷場，還時不時的附和兩句：“那是挺能幹的，你有這個命，福氣挺好的。”

    劉嬸：“可不是嗎？這人啊，爭什麽也爭不過命啊！就說你……哎，你說以前多好的句子呀，這鎮裏還數你們家頂呱呱，誰想這要變，也變得快。”

    我暗自抽了口氣，看了眼母親，顯然神色添了幾分悲傷，我擰起眉頭說道：“劉嬸，我們今天實在有點兒累了，這天都黑透了，我送送你吧。”

    劉嬸還探著腦袋往門外瞧了瞧，“喲，都這時候了，行呢，那我就先走了。”

    我打著手電筒送著劉嬸直到她家門前：“劉嬸，你也早點歇息，我先回家了。”

    “行，那就謝謝你啦。”

    我走到門口，突然發現手串不見了，之前那根串珠的繩子鎖得不怎麽牢固，一直想著重新給弄一下，卻又一直沒去弄。

    這東西可是不能丟的，那不是錢的事情，而是卓爾送的，如果哪一天我走了，我得把這東西還給他，除非他真的不收回去。

    而且這東西也貴重，一般有市無價。

    於是我急急的回去尋去，但是來來回回都找了個遍，就是沒有看到那串手珠。

    現在這個時間依舊有人在外頭走動，估計是被人給撿回去了，我走到劉嬸家門口，正準備問問她有沒有看到這串手珠，卻看到她正站在門口與鎮子上的人聊天。

    那人隱約瞧著有點眼熟，我再細瞧了瞧，是以前在我家做工的王嬸。

    劉嬸：“他們家也怪可憐的，以前多好的一戶人家啊？”

    王嬸：“我遠遠的瞧著他們，穿著還不錯的樣子，想必在外頭過得也還如意吧。”

    劉嬸咂了下嘴：“要真如意，還會回到咱這小鎮上來？估計是在外頭混不下去了吧？”

    王嬸：“這倒也是，周家那姑娘好像還沒有找對象吧？”

    劉嬸冷笑著搖了搖頭：“沒找，我這眼神兒利得，長得倒是漂亮，不過漂亮有啥子用啊？我給她介紹我家大侄子，她好像還頂瞧不上，不樂意呢。”

    王嬸：“哎喲，還這樣的啊？她有什麽不樂意的？都快三十了！這女人一到三十就貶值呀，沒人要！再漂亮年紀擺在這兒，她還矯情什麽喲？”

    ……

    我暗自抽了口氣，將自個兒隱沒在黑暗裏，撒腳就跑了。

    看我回來一臉冰霜，母親不由得關心的問了句：“怎麽了？劉嬸她又說什麽了？你別跟她計較，她就這樣的人。”

    我閉上眼再三深呼吸，才讓自己的情緒沒有失控，上前握過母親的手，眼睛澀澀的。

    “媽，我們別呆在這兒了，真的！我帶你回去，這裏我們真的不合適，都已經離開九年了，我們跟他們的價值觀，以及所有的想法都不在一個水平線上，你一個人呆在這兒，隻會覺得很累很辛苦很孤獨。”

    母親看著我情緒失控的模樣，安撫著拍了拍我的手：“你確實已經不再適合留在這裏，但是媽媽沒關係，媽媽知道他們說的，並不是真的，我們也不像他們活的那樣，那不就夠了嗎？他們愛說什麽你就讓他們說去。”

    見母親無動於衷，我隻覺十分疲憊，便也不再說什麽了。

    “媽，睡覺吧。”

    次日我打電話叫了幾個鍾點工過來將屋子裏裏外外都收拾了一番，又去城裏訂了家電，商家開著大貨車將家電送到了家裏。

    家電我都是趕著上好的挑的，現在電器越來越便宜，即使趕著上好的挑，也花不了幾個錢。

    母親卻有點擔憂，看著送貨的人進進出出的，擰著眉對我說：“若渝，這樣不太好。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們呢。”

    我冷笑了聲：“他們不是想看我們母女的笑話嗎？我就要讓他們看看，我們不差錢。”

    母親無奈的搖了搖頭：“你有時候很理智，有時候又太激進了，這樣會給自己惹來麻煩。”

    我笑了笑：“媽，你就別擔心了，我們過我們的，沒吃他們的一粒米，沒喝他們的一口水，要怎麽過還需得看他們臉色？”

    母親輕歎了口氣知道說了我不聽，也就不再說什麽。我看了眼時間，快到午飯了，我說道：“這裏一大夥兒人，我去飯店訂幾桌子菜，讓他們都去飯店吃飯吧。”

    母親點了點頭，屋子得估計收拾兩天才能收拾完，我去飯店的路上，看到幾個小孩子正在一塊兒玩遊戲。

    其中一個小女孩手上戴著一串兒珠子，那珠子正是我遺失的，我一個激動上前叫住了那小女孩。

    “小妹妹，你那珠子是哪兒來的？”

    小姑娘不老實，下意識將手背後了身後：“是我的！我媽從城裏頭買來送給我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