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自抽了口氣，每次麵對她時都有些不知所措，該說她的氣場實在太過於強大。

    似乎她一眼便看出我此時此刻偽裝出來的淡定，用著安慰的語氣說道：“別緊張，先坐下來，我們好好聊聊吧。”

    我自若坐到了她的麵前，此時保姆將茶點已經送了過來。

    一開始彼此也沒有說別的，她看了看四周，拿過茶輕啜了口讚歎了句：“這茶很香啊，與我喝過的那些所謂的名茶截然不同。”

    我說：“是從我家鄉帶回來的，家鄉幾乎每家農戶都會種茶樹，自個兒做茶，沒有太多的手工藝，卻是最原始香甜的味道。”

    她點了點頭：“確實是難得的茶香味兒。”

    我抿唇笑了笑，卓媽媽長歎了口氣，將自兒個放鬆的靠進了藤椅裏，看了看這四周說道：“這兒是驚霆的奶奶一點一滴花了漫長的十年，才有了現在的莊園。這裏滿滿的都是他小時候的回憶。他很珍惜的，我前一段時間才知道，他把莊園劃到了你的名下。”

    我拿過茶，以喝茶的動作掩去內心的不安，“我知道，驚……卓少跟我提起過。我也知道這份禮太貴重，我是不能收的。現在我隻是在幫卓少代看，他什麽時候回來，或者什麽時候想拿回莊園，都可以。這裏的一草一木，一分一毫我都不會貪為己有，萄葡與酒都會按照以往，拿出來做公益。”

    卓媽媽：“你真是個懂事的孩子，驚霆啊真是被慣壞了。老卓家就出了他這麽一根獨苗，所有人都十分看重。你看著他循規蹈矩的吧？嗬……那是你沒見過他小時候，滑頭得很，也闖出不少禍事來，現在人是成熟穩重了，但這脾氣可半分沒改。任性起來，誰也管不住。”

    我聽著她數落著自己的兒子，眼裏話語裏卻是滿滿的寵愛與希冀，我自己也快做母親了，完全能理解她的心。

    我：“卓夫人，我不會纏著卓少的，我有自知知明，如果您覺得我不適合留在莊園，明天我會立刻搬出去。”

    卓媽媽：“你以為我找你，是要把你趕出去？”

    我埋下了頭，咬了咬唇鼻頭有點泛酸，“卓夫人，我……我跟卓少完全不可能的，卓少其實是個很有分寸，也很明事理的人，即使我們現在的感情不由自主，可是他從來都沒有為了我失去過理智，這一點您完全可以放心。他想把莊園留給我，可能也隻是為了留一些念想而己，人這一生誰還沒有個遺憾和念想呢？”

    卓媽媽：“你錯了，驚霆為你失去了理智，已經釀成了大錯，新聞發布會那天，他不忍心將你推出去做擋箭牌，我們是沒辦法看住他，他把槍摔在長桌上威脅我們，說，要是今天他護不了你，那他活著隻是個傀儡也沒什麽意思，這才讓他拿著人去了現場。”

    我猛然抬頭看向卓媽媽，心髒撕扯般的疼。

    卓媽媽：“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對我家驚霆的影響有多大？大到已經將他活了三十幾年的信仰全都推翻，甚至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護你周全。說實話，有時候想想我挺恨你的，我養了這麽大的兒子，說翻臉就翻臉，不惜以家族名譽為代價，你說是不是太荒唐？”

    我的淚水根本無法抑製的直落，哽咽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這些……”

    卓媽媽長歎了口氣：“你們之間差得太遠了，價值觀，世界觀都不一樣，你不能從根本上真正的去了解驚霆的，你也不知道他究竟受到的教育是怎樣的。在小家愛情與國家大義麵前，他給不了你正常的生活，你也適應不了那樣的環境。我知道你們現在是難分難舍，我懂。愛情這種東西呀，得不到，抓不住，才被叫做愛情。”

    我默然不作聲，卓媽媽繼續說道：“你要真的跟他結婚在一起，也許一天都會受不了。不要懷念過去，不要再對他有任何念想，為了你好，也為了他好。”

    我的雙手緊握成拳，眼睛很酸澀：“我會消失，我會遠遠的離開，我再也不出現在他的麵前，卓夫人，這樣可以嗎？”

    卓媽媽低垂下眼眸，緊抿著唇許久，說：“孩子……不可以生下來。”

    我拚命的搖了搖頭：“不，不……這是我的孩子，跟卓家沒有關係！如果您不高興，我可以走得遠遠的，甚至去國外，再也不回來！隻要，隻要留下這個孩子。”

    卓媽媽怔忡的盯著我，“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卓家不會允許這個孩子降生在這個世上的。就算你把他生下來，卓家也會將他帶回去，但他不是正室所出，即使他活在卓家，他也什麽都不是，你忍心看著他一出生就遭受這樣的不平與痛苦嗎？”

    見我不肯妥協，卓媽媽徑自站了起來，說道：“你好好考慮一下，是生下來注定要別離，讓他受苦，還是現在將他打掉，去過你自己的人生，權衡權衡再做決定。”

    她走後，我獨自一人坐在涼亭裏，腦子裏一片空白，一坐便是一個下午，等回神時，已經傍晚了，保姆過來叫我回屋吃飯。

    母親在餐桌上時不時的給我夾菜，勸我多吃一些。

    我想盡可能擠出若無其事的笑容，讓她放心。但是就是笑不出來，心裏苦得連呼吸都是澀的。

    母親：“下午來找你的那個貴夫人，想必是卓爾的母親吧？”

    我：“嗯……”

    母親：“孩子的事情是瞞不了卓家的人的，他們那樣的大家庭，也絕不會允許這個孩子降生，你預備要怎麽做？”

    我：“我要生下這個孩子，不是為了任何人，我想要他，他是我的孩子。他入不入卓家的姓氏根本不重要，他生下來跟我姓。”

    母親：“可是他們不會這麽想，這就是我們和他們思想上的不同之處，普通人家，一個孩子不會引起這樣大的騷動，但是卓家，那不單隻是一個孩子的意義。小渝，你自個兒要想清楚，這一步邁出去，就再也沒可能回頭了。”

    我深吸了口氣：“從我決定要這個孩子開始，就沒有打算回頭了。”

    母親緊握住我的手，她的眼神透著深深的擔憂，我覺得自己很不孝，一直讓她擔心著自己。

    本來打算在莊園能住多久就住多久，但是現在看來，也沒辦法再繼續呆下去了。

    我笑道：“媽，我們……去外婆家鄉那邊，怎麽樣？”

    母親眸光一亮，“那很遠，已經多少年沒有回去過了，我也算不清了。”

    我：“您以前做夢總是想著回去看看。”

    母親轉動著輪椅背著我來到了窗前，窗上映著她神色黯然的倒影，顯得很落寞。

    我：“媽？”

    母親：“當年，你外婆很反對我和你爸爸的婚事，我不惜一切代價，與你爸爸私奔到了小鎮，以為可以得到幸福，卻沒想到……落到這個田地。”

    我“這麽多年了，就沒有想過回去看看那邊的親人？”

    母親咽下喉間的苦澀，垂下了頭：“我……沒臉回去見他們。”

    我：“也許……說不定，他們還想著你呢？”

    母親猛然抬頭看向我：“會嗎？”

    我：“當然啊，就像我和軼筠，他去了英國這麽久，我們每天都很掛念著他，不會因為他犯了錯，或者他去了遠方很久不回來，就不關心他，不掛念他了。”

    母親失笑：“這不一樣。”

    我：“又有什麽不一樣？媽，趁現在還沒有走不了的牽掛，我們回去吧？”

    母親的表情有點動容，我知道她是很想回去的，落葉歸根，這麽多年了，她那邊有哪些親人，她從來沒有提起過。

    不是不想念，而是不敢提，正是因為太想念，提起來會傷心。

    她考慮了好幾天，最終同意了下來，一周後，我們收拾了行李，去了母親的家鄉。

    她的家鄉在L城，聽她說起家裏的情況，小時候的生活似乎很富裕，家裏還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兄長。

    兄長與姐姐都很疼愛她，當時她還有一門訂下的親事，那人大概也早已結婚了吧。

    誰知道這一切並沒有那麽地順利，時隔三十幾年，那裏已經大變了樣，尋不到當初的蹤跡。

    很多人因為拆遷搬走了，也不知道搬去了哪裏。想要找到母親的親人，還得去當地派出所問問。

    母親覺得實在太麻煩，於是便也沒有了這心思。這邊的環境還不錯，綠化做得很好，樓房與馬路都是新修的。

    母親不喜歡住酒店，我們便找了一間民房租了一個月，就全當是出來散散心了。

    新城區的人口不是很集中，但消費相對比老城區高一丟丟，我推著母親時常去街上散散步，不像B市那樣擁擠，看著寬敞的馬路，就覺得心曠神宜。

    那天清晨還像往常般推著母親去買早點，突然路上碰到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男人看著頂精神的，典型的成功人士，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助理。

    見到母親，臉上一片欣喜之色：“你是心瑤吧？楚心瑤！”（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