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母親交換了一個眼神，我上前道：“舅舅知道他見母親，是有什麽事情？”

    舅舅搖了搖頭：“這就不清楚了，要不……算了，還是別去見了的好，當年……這仇怨實在結得太深了。”

    母親沒有多思慮，隻道：“先見一麵吧，聽聽他有什麽條件，如果是我能答應他的，便答應他。”

    舅舅眸光微亮，卻依舊一片愁容：“估計不是那麽好容易接受的條件。”

    兩日後，我推著母親去咖啡館裏見了那趙譽德一麵。

    還如初見時那樣，一派西裝革履成功人士的模樣，看著倒挺沉穩的，見到我時，露出一抹淺笑，但總覺得他那笑容不懷好意。

    趙譽德看著我問：“這是你的女兒吧？”

    我點頭至意：“趙叔叔好。”

    趙譽德：“你好，你長得與你的母親不太像啊。”

    我扯著嘴角笑了笑，並不想在他麵前提起父親，也不想承認還有那麽一個父親。

    見我沒再說話，趙譽德將注意力落在了母親身上：“你的腿是怎麽回事？以前還好好的，這似乎這個樣子已經很久了，真是太可惜了。”

    這是母親的痛處，一般人是不會這麽失禮的說出來，好在母親這些年也習慣了，並沒有放在心上。

    母親不在意的笑了笑：“這都很多年了，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

    趙譽德維持著麵上的笑容：“不想提，那便不提吧，想喝點什麽？”

    母親：“一杯茶就好了。”

    我：“那也一杯綠茶吧。”

    趙譽德叫來了服務生，還自主點了一些甜點，說道：“這家的點心還不錯，下次你們該試試他們家的招牌咖啡。”

    母親：“會有機會的。”

    一開始氣氛雖然無形中透著尖銳，但也還能維持著表麵的平和，我時不時的打量著他，對這個趙譽德沒來由的很是警惕。

    畢竟他跟母親的恩怨太深了，即使這麽多年過去，他也沒有放下過一絲一毫。

    母親不想再與他繞彎子，於是開門見山道：“今日過來，大家心裏都明白，也就不揣著明白裝糊塗了。我聽說大哥最近在做一個項目，雖然競標成功資金也到位了，但是上麵許可文件一直沒有批下來。”

    趙譽德挑眉；“是嗎？現在辦事兒可不像從前那麽正直，是不是有哪一關的關係沒有打好啊？請人家好好吃個飯，送送紅包，這多大的事兒？”

    母親笑了笑：“飯也請吃了，紅包沒有收，說是什麽大事，可也不是什麽大事，找到症結所在，解決就好了。”

    趙譽德迎著母親的微笑，輕歎了口氣：“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一點也沒變。我就是喜歡你這種處事不驚的模樣。”

    母親搖了搖頭：“變了，我們都老了，譽德，你直接說吧，要怎麽做你才能高抬貴手呢？”

    趙譽德冷笑了聲，終是變了臉：“還記得三十多年前，你跟著別的男人跑了，我受盡了白眼和嘲笑，你根本不知道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這幾十年來，我一夜安穩覺都沒睡過，總是夢到別人背後說我的閑話。我隻能咬著牙，承受著這一切，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還好，都熬過去了。”

    母親默了許久，才道：“對不起譽德，這確實是我的錯，讓你承受了這麽多的痛苦。”

    趙譽德似乎並不接受這種道歉，“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

    母親抿了抿唇，問他：“你應該結婚了吧？”

    趙譽德雙眼布滿了血絲，痛恨道：“是啊！我結婚了，當初還以為要打光棍一輩子，畢竟還有哪個清白的姑娘會看得上我，會與我結婚？過了兩年，我母親怕我娶不著媳婦兒，逼著我娶了一個傻子傳宗接代。“

    母親狠抽了口氣，又聽到趙譽德說道：“沒多久，我這傻媳婦兒還真懷上了，給我生了個大胖小子。本來這也是一件兒喜事。於是我終於有了動力，看到了人生的希望，拚了命的努力工作。可就在孩子三歲的時候，發現他的智力不同於常人，去醫院檢查才知道是天生的弱智。”

    我打了一個冷顫猛的抬頭看向趙譽德，母親握茶杯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趙譽德：“我那叫一個恨呐！恨蒼天對我的不公，恨命運弄人，為什麽讓我承受這一切的一切？我那傻媳婦在孩子五歲的時候，走丟了。找到的時候，凍死在雪坑裏。我後來有了錢，又另娶了一個漂亮年輕的老婆，現在我兒女雙全，都是正常的，我現在事業也挺成功，現在我真的相信一個真理，因果循環，都是有報應的，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他這話，是指母親跟著別的男人跑了，結果卻沒善果，而他現在成了大老板，又娶了漂亮年輕的老婆，生了一對聰明的兒女，這麽一比，看著確實人生已經沒有什麽太多的遺憾，比母親好太多了。

    突然他話峰一轉，說道：“我那傻兒子，比你這閨女小上一歲的樣子，還沒有討媳婦兒，沒有哪家姑娘願意嫁給一個傻子。有錢也難辦啊！”

    我和母親一聽這話，哪能不明白他的意圖。母親當場便明了的拒絕道：“當年我確實讓你受了很多委屈，在那在的環境下，沒有顧全你的感受，我很抱歉。但那是我跟你的恩怨，孩子們是無辜的。再說，我這女兒心裏也有了別人，沒辦法嫁給你的兒子。”

    趙譽德冷笑：“你們還是嫌我兒子是個傻子吧？”

    我：“趙叔，這跟你兒子是不是傻子沒有關係，我跟你兒子並沒有任何的感情基礎，你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如果換作是別人，我可能早就一杯茶水潑麵轉身就走了。”

    趙譽德盯著我，笑道：“你這性子倒是與你母親年輕時一模一樣。”

    母親：“譽德，唯有我女兒不能牽扯進去，其它的都可以。”

    趙譽德一臉傲漫的打量著母親：“你除了這個女兒能補償給我兒子做媳婦，還有哪裏值錢的東西呢？”

    我憤然起身，“對不起趙叔叔，我看我們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媽，我們回去吧。”

    見我推著母親要走，趙譽德沉聲道：“你們想清楚了，一旦轉身從這裏走出去，楚家將會麵臨從所未有的危機，甚至是破產。”

    我決絕的推著母親離開，沒有回頭，回去的路上，母親一直愁眉不展著。

    我笑道：“媽，別這樣，我覺得你當年沒有嫁給他是對的，他這樣的人，你嫁給他也不會有幸福的。”

    母親搖了搖頭：“兩個選擇都是錯，選來選去都是錯……不過現在想來，我沒有什麽遺憾，至少當時勇敢的去追尋了屬於自己的幸福，有了你和軼筠這兩個好孩子。”

    我：“隻是拒絕了趙譽德，舅舅那邊……”

    母親輕歎了口氣：“也是打擾到他太久了，還是搬出去吧。”

    我笑道：“正好，住別人屋簷下確實有很多不方便，那我們回家就去收拾行禮。”

    母親：“過幾天再收拾，這一邊談崩了，你就馬上回去收拾行李，也顯得太現實薄情了些。”

    我沉默了下來，回去後與舅舅一說，果真臉色不太好看。

    母親對於我的事情很果斷完全不給回旋的餘地，對舅舅說道：“他別的要求我都能答應，但是女兒是我的唯一的底線，我不能答應。大哥，真是抱歉，我幫不了你。”

    舅舅抽了口煙，長歎了聲：“這就也沒有辦法了，時間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我再去想想別的辦法吧。”

    過了幾天我和母親收拾了行李要離開，舅母也沒有多做挽留，隻是將我們送出了門，之後我和母親回到了出租屋裏，那些親戚便再也沒有來找過。

    我知道母親心裏其實很不好受，做了一桌子菜本想安慰她，誰知她卻說道：“不用擔心我，我沒事。人和人之間的感情又哪裏有純粹的？就是父母和孩子之間，也沒有真正純粹的感情。”

    我搖了搖頭：“不，這都是看人的，媽你對我和軼筠就從來不求回報。”

    母親淺笑：“也不是完全不求回報，想看你們成家立業過得幸福，陪在我的身邊，這也是另一種形式的自私。”

    這種話題過於沉重，我說道：“媽，這件事情別擔心，我……我會想別的辦法。”

    母親眸光閃了閃：“這不太好，還是……不要勉強再去麻煩那個人了。”

    我：“這個不勉強，對他來說，隻是一句話的事情。”

    再次給卓爾打電話時，我的心很忐忑，會不會被他的妻子接了？會不會給他添麻煩？如果是他的妻子接了，我要不要假裝打錯了？

    在腦子亂糟糟的情況下，那端接聽了，傳來依舊低沉熟悉的聲音。

    卓爾：“怎麽不說話？”

    我心髒一緊，長長舒了口氣：“我好怕……”真怕是他老婆接了。

    卓爾失笑：“弄得像偷情似的。”

    我臉上一陣脹紅：“那倒……沒有吧？我，我找你有點事情想拜托你。”

    卓爾：“嗯？”

    我：“我舅舅的公司出了點問題，有一塊地，手續都很齊全，也是合法開發，但是上邊的允可文件一直被壓著不肯批下來。”

    卓爾：“為什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