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沒說，我也沒有再過問，她是個有分寸的人，該對我說的時候自然會對我說。

    “我就先回去了，你在醫院裏好好休息。”她走了兩步似是想起了什麽，回頭說道：“如果你覺得身體好些了，經得起鬧騰，我把榮榮帶過來給你看看。”

    我笑了笑：“我身體已經大好了，如果他想來的話，就讓他過來吧。”

    卓夫人：“他倒是天天念叨著，想過來看看，一直沒有讓他過來，那再過兩天，我帶他過來看看你。”

    “好。阿姨慢走。”目送著她離開，我緩緩收回了視線，抱起了丫頭逗了逗她。

    兩天後，榮榮與卓夫人一道兒過來的，看到小妹妹想要抱她，但是榮榮太小，怕他摔著丫頭，便沒有讓他抱。

    榮榮氣鼓鼓道：“等我長大了，有了力氣，就可以抱丫頭了。”

    我笑道：“對，所以榮榮要好好吃飯，不要挑食，這樣就能長得更快些。”

    榮榮用力的點頭：“榮榮不挑食，榮榮可乖了，奶奶給我夾的菜，我都吃完了。”

    “對，就你最乖了。”卓夫人順嘴誇了他一句。現在他們處著特別自在親昵，也沒有一開始的生疏了。

    卓夫人將洗好的葡萄擱到了床櫃上，帶著榮榮去住院部的樓下玩兒了。四月末的太陽已經開始熱烈，我倚著床頭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心中很平靜。

    出生半個月的孩子，慢慢的長開了，漂亮了許多。

    等孩子滿月之後，也該出院了，卓夫人帶著保姆與看護一道兒來的醫院，陣仗不小。

    說實話我有點受寵若驚，悄悄說了句：“其實不用這麽興師動眾的。”

    卓夫人滿不在意的說道：“很多事情你們年輕人也沒有我們想得周到。”

    我失笑，沒有再說什麽。卓夫人抱著丫頭滿臉微笑，可惜時過境遷，她現在對我也沒有之前那樣排斥了。

    回到卓家住了一段時間，等丫頭習慣了卓家的環境，我想也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這段時間我沒有怎麽帶丫頭，盡量的交給了看護和保姆帶著，以免以後我不在她的身邊，她適應不了新的環境。

    當我提出要離開的時候，卓家的人一臉凝重。

    卓夫人率先開口，怒問：“你現在說要走是幾個意思？是覺得我們卓家虧待了你，還是怎麽著？”

    我搖了搖頭：“阿姨，並不是這樣，我從來都沒有這麽想。”

    卓夫人：“那你是什麽意思？”

    我長歎了口氣；“我在這裏名不正言不順的，遲早還是得走的呀。”

    卓夫人正要說什麽，卓爸爸悄悄說了句：“別衝動，讓孩子自己想清楚，你去廚房看看。”

    卓夫人被支開後，卓爸爸語重心長道：“若渝啊，如果你有什麽想法，就盡管說出來，你看我們相處了這麽久，也算是比較愉快的了，你都替我們卓家生了兩孩子。是我們卓家的大功臣，想必你也看出來了，阿姨並沒有把你再當成外人看，我們也沒有把你當成外人看。”

    他們說的這些我又何償不明白？從他們讓我搬到卓家開始，便已經接受了我。

    “叔叔，對不起，我……我真的得走了。謝謝你們這段時間盡心盡力的照顧。”

    “那，究竟是為什麽？”

    我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卓爸爸無奈輕歎了聲：“如果你要走，我們也不再攔著你。”

    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一直想著丫頭生下來後，便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天才剛剛亮，我去了榮榮的房間，看到他還在睡夢中，睡得很香甜塌實。

    丫頭昨天鬧到兩三點，現在也沉沉的睡著，兩兄妹在一起長大，以後有個照應，也不會覺得太孤單了。

    我能做的，也隻有這些。半生為了別人而活，最後一次，想為自己活著，哪怕在所有人的眼裏，自私無法原諒。

    我輕輕吻了吻丫頭的臉，眼睛很澀：“丫頭，對不起，媽媽無法陪在你的身邊照顧你了，爺爺奶奶還有哥哥，以後會陪伴著你長大。”

    沒有與卓家的人告別，我怕離開的時候羈絆太深，沒辦法走開。

    清晨陽光從東方緩緩升起，像是一個被點燃的圓盤，在海麵種下了點點金黃，斑駁的光影將我的身影拉長。

    我看著這難得的美景，這一生雖然長，但是卻有閑情看到這樣的美景，五根手指頭數得過來。

    我拿過手機，找到了卓爾的電話，撥了過去，那端沒有人接聽，但是我有些話，還是想對他說。

    “驚霆，對不起，讓你一個人等了那麽久。其實我很早就想去找你，但是因為一些事情耽擱了。我們有了女兒，隻是還沒有來得及取名字，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好，你的家人一定會取一個很適合她的名字。不知道你有沒有在黃泉的路上等我？”

    “驚霆啊，你知道嗎？我覺得這輩子能遇見你，是我最大的幸運。沒有人會像你一樣這樣愛著我，讓著我，慣著我。自你走後，我的心與魂與跟著你一起走了，活得像是行屍走肉。這樣的生活真的太累了，我知道這樣做會很自私，但是現在我隻想去找你。就讓我自私這一回，唯一的一回，好不好？”

    我將手機擱在了沙灘上，麵朝著大海，溫暖的海風拂過了麵頰，揚起了及足踝的長裙，今天特意挑了一件長裙，見他的時候，不知道他會不會歡喜？

    海水還是很冷，漸漸淹沒了我的身體，直到徹底沉入，耳朵隻覺隻覺嗡的一聲，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

    身體隨著海底旋卷的漩渦，浮沉飄泊，我祈禱著能將我帶到他的身邊去。

    意識在沉入沼澤深淵的那一秒時，我仿佛看到了驚霆對我微笑的畫麵，他笑起來的時候，真的很好看，感覺心都跟著融化了。

    ——————

    卓家一大早就亂了，裏裏外外找了一遍了，也沒有發現那位周小姐的身影，又差人去附近她會去的地方找了許久，依舊沒有下落。

    想起她最後的一些舉止，總覺得她很奇怪。

    她說她要走，但是行李都還留在這裏，沒有帶走一點，能去哪兒呢？

    卓夫人心裏一陣煩悶，又隱隱有了不安的預感，讓人給周家的兒子打了一個電話。

    等了好一會兒，周軼筠的電話轉接了過來。

    周軼筠：“我姐怎麽了？”

    卓夫人：“我還想問你們，她怎麽了呢！一大早就玩失蹤，現在整個卓家都亂了！她沒有回家嗎？”

    周軼筠焦急道：“你們什麽意思？人不一直都在你們卓家住著嗎？怎麽好端端的會失蹤？我姐沒有回家，你們對我姐做了什麽？”

    卓夫人：“我們卓家可沒有虐待她，因為她卓家現在都快翻天了，找了她一個上午也沒有發現人。”

    周軼筠氣極敗壞：“如果我發現我姐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管你們卓家多有權有勢，我一定找你們算帳！！”

    說罷，周軼筠憤憤的掛斷電話。

    卓夫人瞪著眼睛盯著手機，氣得臉都紅了：“這什麽人啊？我都沒有開始發難，他就先質問起我來了。”

    卓爸爸輕歎了口氣：“互相諒解一下，現在他姐姐不見了，著急也是正常的。”

    卓夫人氣憤道：“這麽大個人從我們卓家走丟的，你以為我就不著急嗎？這周若渝也真是的，就這麽一走了之，也沒個隻字片語，叫外人怎麽想我們卓家？還真以為我們卓家虐待了她，虧待了她。”

    正在這時，保姆拿了一個日記本走了過來：“夫人，我在周小姐的房間裏發現了這個日記本。”

    卓夫人臉色一變，立即從保姆手裏接過了日記本。

    上麵記錄都是她最近的一些心情，沒想到表麵上看著好好的一人，居然這麽消極。

    而且，大都是悼念一個人。卓夫人凝重的合上了日記本，“再派些人手去找，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卓爸爸又派人去找了，如果不出意外，最遲在今天四點之前也會有消息。

    卓爸爸看老婆一臉凝重的坐在沙發裏，再也不發一語，輕咳了下嗓門兒：“敏敏啊……”

    卓夫人隻覺得頭都要炸了，揉了揉太陽穴，有些追悔莫及：“老卓，這人真的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該怎麽辦呀？”

    “不會的，我看周小姐不是這麽福薄的人，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不要瞎想。”

    卓夫人搖了搖頭：“我現在想來，她就不對勁兒，看著好像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對什麽都無所謂。除了在孩子麵前真的笑一笑，這半年多來，一直都跟行屍走肉一樣。我剛才又翻了下她的日記本，我真怕她……怕她想不開。”

    卓爸爸：“當初就不應該騙她。”

    卓夫人：“我哪裏知道，她對驚霆的感情有這麽深？我以為她就是貪圖卓家的榮華富貴的女人，沒想到她性子這麽剛烈。”

    卓爸爸：“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晚了，先把人找回來再說。”

    正在這時，卓爸爸的手機響了，看了眼來電，是趙醫生的電話。

    關乎兒子的治療的情況，他顯得無比嚴肅又帶著緊張。（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