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趙清雲開口，“讓沈北海回來的事情，真的不考慮了？”

    “不考慮。”洛遙光解釋，“沈北海是個急性子，讓他回來也隻是添亂。”

    趙清雲站在洛遙光身後，看他俯視著S市。老宅在城郊的山頂，當初洛爺爺選擇這個地方，純粹是因為這裏清靜。

    洛遙光像個王者，俯視著他的江山。

    “煙有帶嗎？”

    “有。”

    洛遙光有煙癮，不管什麽場合都會抽煙，也不知道他們會在老宅待多久，所以趙清雲直接帶了一盒。

    把煙遞上去，洛遙光三下五除二就拆開了煙盒，拿出一包之後把剩下的遞給趙清雲。

    洛遙光嘴裏叼著煙，因為山頂風大，洛遙光點了好多次才把煙點燃。

    很久以前，他從不抽煙。

    很久以後，他天天抽煙。

    洛遙光還記得第一次抽煙是什麽時候。

    那年洛清雅自殺，所有證據都指向遲暮春設計洛清雅，盡管他還在盡力找證據，卻聽到了洛爺爺得知洛清雅自殺的事情心髒病發作住進了醫院。

    洛氏不能一日無主，洛遙光隻能放棄警察這個職業，當上了洛氏總裁，將洛氏打理得井井有條。

    那些壓力，鬱積在洛遙光心中，讓他無法繼續追查洛清雅的事情，於是就把憤怒，發泄在了暮春身上。

    直到暮春跑出來，從樓頂跳下去，洛遙光才一下子明白，自己有多離譜。

    暮春在醫院搶救的幾個小時裏，是洛遙光等待過的，最漫長的幾個小時。

    他沒和楊其桐靳佳打招呼，一個人走到醫院附近的便利店，買了一包煙，一個打火機。

    洛遙光回到醫院，卻沒有勇氣上去，坐在馬路邊，拆開那包煙，點燃，放在嘴邊。

    苦澀和辛烈的味道嗆得洛遙光直咳嗽，眼淚都快嗆出來了，可他還是一根一根的抽著，不停咳嗽不停抽。

    抽到最後，他用手捂住眼睛，手掌觸摸到一抹濕潤。

    他在馬路邊，混合著汽車尾氣，抽完了整整一包煙。

    像是覺得不過癮，洛遙光又去買了幾包煙，從中午抽到晚上，他漸漸適應了這個味道。

    連續抽了幾個小時的煙，嗓子幹澀發癢，洛遙光覺得這輩子第一次這麽狼狽。

    楊其桐發短信告訴他手術結束，是淩晨兩點半。洛遙光坐在辦公室裏，麵前放著厚厚一遝文件，電腦郵箱裏也有幾百條新郵件。

    洛遙光將手機關機，替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開始翻閱文件，回複郵件。

    他不敢。

    一看手機，他就會想到暮春，就迫不及待想見她，可是他不能。

    他要把手上的工作做好，明天還有會議和應酬。

    好多東西，他都要在天亮之前弄好。

    等到天亮，看完所有文件，回複完所有郵件的洛遙光靠在椅子上，打開手機，發現楊其桐的短信多了一條：醫生說，腦內有淤血，醒過來的時間不確定。

    他呼吸一滯。

    拿出在公司樓下買的煙，繼續抽。

    洛遙光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學會了抽煙。

    邊抽煙邊回複郵件，邊抽煙邊在文件上簽字，邊抽煙邊開會……

    似乎無時無刻離不開煙。

    那時候他的煙癮不算重，抽煙還是很有控製的。

    他兩點一線，不是醫院就是公司，連睡都是睡在公司。

    他每天晚上工作完，已經是淩晨了，睡得著就睡，睡不著就抽煙。

    更何況那段時間，他失眠很嚴重。

    他每天都去看洛爺爺和遲暮春。

    可是在去看暮春的時候，他始終不敢進去。他覺得自己沒臉見她。

    看著滿臉都是紗布，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傷痕的暮春，洛遙光心裏很是愧疚。

    洛遙光在遇到暮春以前，是不相信愛情的。

    他一直都知道，父母不和，隻是裝作不知道而已。

    如果不是十六歲那年父親的事故，洛遙光大概終其一生都不會知道，他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叫洛清雅。

    父親出軌了。

    他的父母原本就是商業聯姻，並沒有什麽感情基礎，就算再怎麽不和，也不會離婚。

    人人都知道洛遙光的母親是自殺的，卻不知道洛遙光母親自殺背後的緣由。

    洛遙光親口告訴自己的母親，他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叫洛清雅。父親出軌了，你恨他嗎？

    他的母親當時就大吼：“洛嘉陽！我沒有對不起你，你憑什麽這麽對我？！”

    洛遙光不止一次認為，他的母親自殺，不過是為了去地下和自己的父親討個公道。

    所以，他間接逼死了自己的母親。

    洛遙光是親自去和洛清雅的母親交談的。

    他說：“阿姨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話不多說，我今天，是來帶洛清雅走的。”

    洛清雅的母親死活不同意，幾次交涉無效後，洛遙光亮出了底牌：“你知道你得了胃癌活不久吧？現在我父親已經死了，你還指望誰幫你養女兒？”

    最後洛清雅的母親咬牙把洛清雅送到了洛家。

    洛遙光對洛清雅很好，幫她轉學，買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像伺候祖宗一樣伺候她。

    那時候的洛遙光相信，婚姻是墳墓，所謂的愛情，根本不存在。

    直到暮春出現。

    他對所有人冷淡，卻忍不住想逗她，想和她親近一些。

    那個很溫婉的女孩子，是個不錯的結婚對象。

    年僅二十三歲的洛遙光將洛氏打理得井井有條，大學還是警校，在商業街嶄露頭角。

    所以不隻有一個人，試圖巴結討好洛遙光，將自己的女兒或者侄女什麽的，送到洛遙光床上，

    還不惜灌醉洛遙光，用各種卑鄙的手段。

    可是洛遙光在碰到那些女生的時候，覺得異常惡心，反胃。

    暮春醒過來那天，他終於鼓起勇氣，走進病房，一遍又一遍對著暮春道歉。

    她醒過來的時候，他連忙道歉：“暮春，你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原諒我好不好。”

    卻不承想，等到的是暮春的一個疑問：“你是誰啊？楊其桐呢？靳佳呢？”

    那之後再也不出現在暮春眼前的原因很簡單，他對她做了那麽殘忍的事情，她忘了他，確實是應該開始新的生活。

    隻是他聽到了一個消息：“遲家大小姐遲暮春，將和楊氏楊其桐聯姻。”

    不知不覺抽完了一根煙，打算繼續抽的時候，後方傳來了秦管家的聲音：“小少爺，老爺讓你回去。”

    爺爺麵前抽不得煙。

    洛遙光隻能把煙放進西裝口袋裏，往回走。

    遠遠地看著洛爺爺和遲暮春相處的畫麵，洛遙光覺得，他們大概相處得不錯。

    洛遙光邁出步子走進去，遠遠的就聽到洛爺爺的聲音：“遙光這小子，當年逼他娶媳婦，一直不肯。我給他安排吧，他說那樣和他爸媽失敗的婚姻有什麽區別。他洛遙光，要麽不娶，要麽就娶自己喜歡的女孩。”

    暮春臉紅。

    所以，洛遙光是喜歡他的吧？

    還是僅僅是因為她那句荒誕的“洛遙光，我要你娶我”？

    洛遙光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才見麵多久啊，就把自家孫子給賣了。

    暮春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哈欠，耳根子都紅了，連忙道歉：“對不起爺爺，我有午睡的習慣，平常這個點已經睡了。”

    爺爺表示理解，招呼洛遙光：“遙光，你帶暮春去你房間休息。”

    洛遙光：“……”

    一進來就使喚他，所以喊他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走吧。”洛遙光自然的牽起暮春的手。

    洛遙光的手暖暖的，和他本人冷冷的感覺很不一樣，暮春能感覺到洛遙光手裏厚厚的繭，很不舒服，卻很安心。

    這些繭，大概是洛遙光當警察那幾年留下的，沒想到過了這麽久，還是能這麽清楚的感覺到。

    洛遙光把暮春帶到房間門口，就鬆了手，推開門進去。

    屋裏打掃得很幹淨，也很簡約，很有洛遙光的風格。

    “你好好休息，有事直接喊我就好。”

    “嗯。”

    暮春坐在床上，很軟。

    屋裏還設有辦公桌，看樣子，洛遙光應該經常來這裏處理公務。

    暮春躺在床上，蓋上被子，是真的困了，沒過多久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洛遙光在屋外站了很久。

    他抬手，看著手上的戒指，摩挲起來。

    遲暮春，縱使千般磨難萬般坎坷，我也會護你一世周全。

    洛遙光走回洛爺爺旁邊，一見到洛遙光，洛爺爺就開口：“不是遲暮春呐。”

    洛遙光納悶：“爺爺，你說什麽？”

    洛爺爺說：“我當年見過遲暮春。雖然才五歲，但是驕縱，任性，臉也沒有幾分相似。她不是遲暮春。”

    洛遙光愣住，隨即開口：“不管是不是遲暮春，都沒關係。我愛她。不管她是誰，變成什麽樣，都愛她。”

    洛爺爺看著洛遙光，洛遙光的身影似乎和自己死去多年的兒子重合了，當年，他的兒子洛嘉陽也這般告訴他：“爸爸，不管她什麽身份，我都愛她，請您成全。”

    若不是他當年逼洛嘉陽娶了洛遙光的母親，洛嘉陽也不至於，在去看洛清雅母女的路上，發生意外吧……

    “遙光啊。”老人家重重歎了口氣，“我也管不動你了。萬事，總該有個自己的想法。”

    “嗯。”洛遙光應下。

    趙清雲站在門口，收到了一條，來自Star的微信。（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