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雲沉默著。

    洛遙光的確不可能失蹤。

    可是事情就那麽擺著。

    “遲總。”趙清雲一字一句打破暮春尚存的美好，“如果他沒死的話，就會回來。”

    如果他沒死的話……

    “趙清雲……”暮春的聲音哽咽，“你老實告訴我，洛學長失蹤的時候，是不是快要死了？”

    “是。”

    手機從指尖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遲總？”趙清雲看著手機，怎麽暮春就掛了呢？

    暮春抱著洛遙光的日記，眼淚一直控製不住。

    “洛學長，對不起……”

    “對不起，洛學長，對不起……”

    正如楊其桐所說，他們這群人，都是欠著彼此的，沒有誰一點都不欠著誰的。

    暮春哭了一夜。

    第二天，她抱著日記本，穿著一條白色裙子就去了洛氏。

    趙清雲和蘇柳看到暮春的裝扮還是嚇了一跳。自從暮春接手洛氏以後，她一直穿職業裝，突然穿一條白裙子，還真是有些不適應。

    趙清雲很快就發現了暮春的不對勁。

    開會的時候心不在焉的，盯著筆記本發呆，看文件的時候也是這樣，眼睛紅腫，一看就是哭過很久的樣子。

    他馬上聯想到暮春晚上給他的電話。

    雖然疑惑，可是趙清雲還是什麽都沒說。

    下班後，暮春直接去了那家店。

    暮春發現，洛遙光的確做到了他所說的，把這家店買下來。

    那晚的夜市，是屬於他們兩個的小秘密，連楊其桐都不知道。

    這是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店，所以當初暮春和洛遙光才沒有錯過這裏。

    暮春點了自己喜歡的口味。邊吃邊哭。

    她也不想哭的，可是她總能想到洛遙光，一想到洛遙光，她心裏就特別難過。

    暮春一個人吃著蓋澆飯。

    這是她吃過最難吃的蓋澆飯。

    眼淚掉下去，吃進嘴裏。

    都是苦澀的味道。

    暮春抱著日記本，慢慢地走在街上。

    不知走了多久，她坐在路燈下，翻閱著洛遙光的日記。

    有喝醉的痞子經過，就伸手摸暮春的臉。

    元蘇跳出來打跑了痞子。

    洛遙光下的命令之一，就是輪流守著暮春，避免她受到傷害。

    見暮春一點反應都沒有，元蘇有些火大：“喂！他們剛剛對你意圖不軌誒！你就不能有點反應，出事了怎麽辦？！”

    暮春抬頭，滿臉淚痕：“洛學長猜到了不是嗎？所以你們才二十四小時跟著我。”

    元蘇被暮春的淚痕嚇了一跳。

    原來趙清雲在微信群上說的一點都不假。

    暮春有些不正常。

    “吳元蘇，我現在才發現，自始至終，我都是最蠢的那一個！我現在什麽都沒了。”暮春握緊手裏的日記本，“洛學長多聰明啊，所以他才安排了你們保護我，也準備好了洗白的文件。”

    “我……”

    元蘇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洛遙光做事，他們都不明白，暮春卻看得透徹。

    在路燈的照耀下，暮春有些憔悴。

    “吳元蘇，”暮春站起來，“如果洛遙光死了，你們會原諒我嗎？”

    元蘇一愣。

    暮春自嘲地笑笑：“怎麽可能原諒呢，就算你原諒，其他人，肯定不原諒我啊……”

    暮春突然想起，洛遙光問過她的一個問題：“如果我死了，你會經常想起我嗎？”

    當時洛遙光突然冒出來的這麽無厘頭的一句話，暮春瞬間愣住了。

    隨後她反問：“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會讓我一個人的嗎？”

    洛遙光怎麽說的？

    他說：“我答應過你的。”

    他答應過她不會讓她一個人的。

    如今他食言了。

    他若死了，她該怎麽辦？

    除了漫無目的地去找，暮春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麽做。

    可是洛遙光是多強大的一個人，若他不想讓她找到，一輩子都不可能找到的。

    元蘇努力讓自己的表現很平靜：“那就祈禱他平安歸來。”

    暮春苦澀一笑。

    洛遙光失蹤後，洛爺爺的身體就越來越不好了。甚至跨年，都是在醫院中度過的。

    洛爺爺已經陷入了昏迷，可是暮春還是讓醫院用最好的藥給洛爺爺治療。

    洛爺爺是洛遙光最後的親人了。

    她要替洛遙光守護著洛爺爺。

    ……

    轉眼已經是二月。

    暮春學會了泡吧。

    每次下班，就會去酒吧喝酒，趙清雲他們守著暮春都覺得頭大。

    這是受了什麽刺激？

    暮春的酒量並不好，縱使喝了那麽多酒，還是很容易醉。

    暮春將酒杯滿上的時候，她的視線已經很模糊了。

    有人見暮春喝醉了，上前搭訕：“美女，一個人啊？”

    暮春厭惡地甩開他們的手：“滾！睡過老子的男人，不知道比你們好了幾倍。”

    暮春這話刺激了男人，罵罵咧咧地說：“你他媽的還給老子裝純！”

    可是暮春沒有等來男人的暴打，而是男人哭天喊地的慘叫。

    暮春的視線很模糊，她看著那個幫她的男人，一身黑衣，身形也像極了。

    暮春輕笑：“洛學長，你回來了啊……”

    可是話音剛落，暮春就紅了眼眶。

    洛遙光怎麽可能回來呢。

    他是那樣絕望。

    男人聽到暮春的話之後一滯，然後繼續了暴打的動作。

    打完之後，男人過來抱住暮春，語氣也是如洛遙光一般溫柔：“怎麽喝了那麽多酒？”

    暮春順勢拉住男人的衣領：“洛……洛學長，是你回來了嗎？你還恨我嗎？”

    說完，就放開了男人的衣領：“我都恨我自己，你怎麽可能不恨我？”

    男人麵色微沉。

    阿宋和元蘇聽到聲音，連忙衝進來，看到男人，張著嘴，什麽話也沒說。

    男人將暮春打橫抱起，走出酒吧。元蘇和阿宋在後麵跟著。

    喝醉了的暮春怎麽可能老實，嚷嚷著要自己走。

    男人沒辦法，隻能將暮春放下來。

    暮春剛落地，就扶著路燈杆大吐。

    男人無奈地扶額，走過去，拍拍她的後背。

    喝醉了的暮春路都走不穩，一搖一晃的，男人幾次上前，扶住暮春。

    暮春卻將他推開：“你別碰我！除了洛學長，任何人碰我，我都覺得惡心！”

    男人的臉色很難看。

    元蘇和阿宋跟在後麵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你……是洛學長嗎？”暮春指著男人問，然後又自我否定：“你肯定不是洛學長。我把洛學長搞得那麽絕望，他怎麽可能會回來，他怎麽可能原諒我！”

    “我認錯太多了。他們都不是我的洛學長。”暮春自言自語，覺得站著頭暈，直接坐到地上。

    “你這樣不丟人嗎？”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

    暮春笑了：“你的聲音真像洛學長。丟人？我怕什麽……”

    暮春抬手，指著天上的星星：“我們在一起的那一天，星星也像這樣一樣多。我甚至好奇過好多次，他的名字為什麽是洛遙光。可是我現在我明白了，他是我拚了命，都無法靠近的星光。”

    暮春想著想著，眼淚爬了滿臉：“我才不管他是洛遙光還是Star，他都是我愛著的那個人。”

    男人不由分說地將暮春從地上抱起：“你的告白，他會聽到的。不過，你這樣自暴自棄，他肯定會生氣。”

    暮春安靜了許多。

    男人回頭望了身後的元蘇和阿宋，語氣裏帶有不可違抗的威嚴：“做好領罰的準備。”

    男人懷裏的暮春往裏麵拱了拱。

    男人突然笑了。

    雙眼全是柔情。

    ……

    暮春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了洛遙光，他回來了。

    她無數次夢到他回來了。

    隻是不同的是，夢中的洛遙光對她說：“你的告白，他會聽到的。不過，你這樣自暴自棄，他肯定會生氣。”

    暮春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簡直像一隻鬼。

    她打開卸妝水，把臉上可怕的色彩洗掉。

    她去上班的時候，元蘇和阿宋嚇了一跳。

    他們很久沒看到這樣正常的暮春了。

    暮春無所謂地聳肩：“我決定了，等著他回來。哪怕他一輩子都回不來了。”

    元蘇和阿宋互相對視。

    暮春似乎又成了那個暮春。

    自信，美麗，工作能力強的暮春。

    隻是暮春還是分不清，那到底是她喝醉酒之後的幻覺，還是洛遙光真的回來了。

    暮春過著一個人的生活。

    洛遙光洗白之後，很少有人提起洛遙光了。漸漸有人關注起暮春來。

    洛遙光已經成了一個被人遺忘的存在。

    隻是暮春永遠記得，她愛著一個叫洛遙光一個優秀的男人。

    ……

    一年後。

    S市中心廣場的LED裏，總會重複播放一段對話。

    “請問遲總，有沒有對什麽事有遺憾呢？”

    “自然是有的。”

    “哦。”

    “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明白，我愛一個人，愛他入骨髓。”

    一年裏，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洛爺爺還是沒有挺下去……

    萬向修被執行了死刑……

    洛氏市場不斷擴大，成了前所未有的恢宏景象……

    洛遙光喂過的流浪貓狗被好心人士收養……

    似乎沒變的，就是暮春還在等著洛遙光。

    暮春從會議室出來，蘇柳就遞給暮春簽字筆和文件讓她簽字。

    “對了遲總，有人要見你。”在簽最後一份文件的時候，蘇柳開口了。

    “哦？”

    “那個人說，他叫楊其桐。”（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