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其桐瞥見桌上的結婚證，笑了。

    這一笑讓洛遙光覺得莫名其妙：“你笑什麽？”

    “我笑你什麽都忘了。”楊其桐說，“這本結婚證，還是我勸靳佳讓她說說暮春……可是……”

    “以前的故事很短，後來的故事才很長。”楊其桐頓了頓，接著說：“可是現在，沒有後來了。”

    洛遙光握著簽字筆的力道突然加大。

    “因為你總是有太多的秘密。”楊其桐說，“什麽話都不願意多說。不過我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

    “你許諾過一個人，給她盛大的婚禮，你記得嗎？”

    洛遙光皺眉。

    看著洛遙光這個樣子，楊其桐知道，他什麽都不記得。

    “原來你如此殘忍。”楊其桐總結。

    “那個人是誰？”洛遙光隨意打開一份文件。

    “遲暮春。”

    “荒唐！”洛遙光氣得把筆摔在地上，“自始至終你都是在為遲暮春說話，楊其桐，你怎麽有那麽多閑工夫？”

    楊其桐拿起洛遙光剛剛放在桌上的結婚證，一字一句地說：“那你以為這個是什麽？！你不是問我有沒有離婚嗎？因為當年婚禮上的人就是遲暮春！可是我沒有跟她扯證！”

    洛遙光眼裏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因為婚禮上有人放出了你和暮春的床照，所以暮春名譽受損，還是你站出來幫她的。你怎麽可以全都忘了呢。”楊其桐眼裏閃過一抹痛楚。

    “你知道為什麽沒有舉行婚禮嗎？因為害怕輿論所以暮春就去了國外留學！回來已經是三年後了。這些，你可以問問趙清雲。趙清雲都知道的。”

    “可信程度有多大？”洛遙光反問。

    楊其桐氣不打一處來。

    洛遙光真的有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

    “你想怎樣？！”

    “你閉嘴！”說著，洛遙光就掀翻了桌子。

    楊其桐剛要說什麽，洛遙光就撲過來，然後，玻璃的碎裂聲劃破了楊其桐的鼓膜。

    洛遙光站起身，說：“看到了嗎？就算我和她真的有什麽過去，我也給不了她安定的生活。”

    楊其桐怔怔地看著滿地狼藉。

    對於洛遙光，他了解的太少。

    “如果剛剛我沒有推開你，子彈會穿透你的腦袋。”洛遙光總結，“所以，你還要把遲暮春推給我嗎？”

    “可是……”楊其桐苦笑，“就算我不把暮春推給你，暮春也不會好過。你們會一直糾纏下去。”

    “我自然會想辦法把她推開。”

    “對她公平嗎？在一切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失去了最愛。”

    “如果用你的命換洛清雅一生喜樂，你是要她愧疚一輩子，還是讓她活在當下？是不是還要考慮公不公平？”

    “當然不。”

    “我也一樣。”洛遙光點燃一根煙，“就算有什麽過去，也不是現在應該擔心的事情。一輩子平平淡淡，就是最好的公平。”

    楊其桐似乎有點被洛遙光說動了。

    “你一點都不記得她了，那為什麽還要處處為她著想？”

    “我不想牽扯無辜的人。”

    “楊其桐。”洛遙光開口。

    “嗯？”

    “所以你明白了嗎？”洛遙光撿起摔在地上的手機，“這樣的情況並不是第一次。”

    “可……”

    楊其桐打算說什麽，可是都沒說下去。

    洛遙光皺眉，看著手機。

    這手機有點眼熟。

    洛遙光將手機開機，發現還能用。

    見洛遙光看著這手機，楊其桐解釋：“這是你之前用的吧？我記得暮春也在用這一款，你們用的是情侶手機。”

    “是嗎？”

    洛遙光不在意地應著，發現裏麵的軟件不少。

    洛遙光隨意點開相冊，裏麵都是同一個女人——遲暮春。

    就連屏保，都是暮春。

    洛遙光點開了微信，因為太久沒有登陸，需要驗證碼，登陸之後，幾千條消息提醒讓洛遙光頭大。

    都是同一個人發來的，都是暮春。

    洛遙光慢慢爬樓，慢慢地看著。注意到暮春的頭像，連忙看看自己的頭像——是情侶頭像。

    楊其桐湊過去，看到頭像，說：“這是你之前的手機啊。沒錯了，這個微信號的好友我還加著呢。”

    洛遙光明白，楊其桐不可能騙自己的，連忙返回繼續爬樓，倒著看暮春發過來的消息。

    “洛學長，我想你了。”

    “洛學長，我把洛氏打理得很好，你可不可以回來？”

    “我等你。”

    “有句話想對你說很久了：我愛上你了。”

    “我錯了。原諒我可以嗎？”

    “我怕我會失去你。”

    ……

    “洛學長，一年了，你真的不回來了嗎？”

    ……

    “洛學長，我見到了一個人，好像你。可惜不是你。”

    “你還是不原諒我嗎？”

    “洛學長，我看了你的日記。對不起，洛學長……”

    “阿宋說，你可能已經死掉了，我不信。”

    ……

    “洛學長，你去了哪裏呢？”

    ……

    “你早就知道會有今天的事嗎？”

    “為什麽把洛氏交給我？”

    ……

    “我是真的愛你。”

    “信我。”

    “我不愛其桐了。”

    消息發了一年多。

    消息有的間隔幾天，有的隻間隔幾分鍾。

    洛遙光退出微信，不小心點了短信，才發現暮春和他也打過不少電話，發過不少短信。

    楊其桐和洛遙光一起看完了暮春發的微信，眼睛有些濕潤。

    “這些東西就是最好的證明。”楊其桐指著洛遙光給暮春的備注說，“若你真的不愛，備注怎麽會是‘吾愛’？”

    “那這手機為什麽會在辦公室？”洛遙光不解。

    “你都忘了，怎麽可能記得。”楊其桐感歎，“你都忘了為什麽手機會放在這裏。”

    “我不能確定這手機是不是我的。”洛遙光還是下意識地想要否認。

    “你要倔強到什麽時候？！”楊其桐氣不打一處來，“是不是要我把所有的東西都找出來你才會接受？”

    “你可以這麽理解。”

    楊其桐氣極，拿出手機找到一張圖片點開，把手機遞給洛遙光。

    “就算你把賬號注銷了，可這還是證據。”

    洛遙光瞪大眼睛。

    上麵的日期，是一年多以前。

    “餘生有你，滿室春光。”

    配圖是洛遙光剛剛看的結婚證。

    洛遙光再看看昵稱，三個大字：洛遙光。VIP6。微博認證：洛氏執行總裁洛遙光。

    “洛學長，有的東西會被時間打磨掉，可是有些東西，會一直在。”楊其桐感歎。

    餘生有你，滿室春光。

    餘生有你，滿室春光……

    為什麽那八個字，洛遙光會覺得刺眼。

    “楊其桐，那你說說，我們為什麽之前到底……”

    楊其桐抿唇，說：“你們過的並不怎麽樣。很大的原因是我。”

    “為什麽？”洛遙光下意識問。

    “因為暮春曾經喜歡過我。”楊其桐刻意加重了“曾經”兩個字的讀音。

    “那你們為什麽沒有走到一起？”

    “因為我愛清雅。”

    “那她愛誰？”

    “曾經愛我，現在愛洛遙光。”

    洛遙光正納悶之際，手機提示音響起，是暮春剛剛發過來的。

    “就讓我一個人失憶，消失在你的記憶裏。”

    看著暮春的這條消息，洛遙光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頌生就打了電話過來：“老大，出事了！暮春跳上了七號公交車！”

    “瘋了嗎？！”洛遙光沒忍住，爆了粗口。

    洛遙光記得七號公交車。

    有去無回的公交車。

    那是電纜車，因為隻要有人坐上去，就沒有人回來，又被稱為魔鬼公交車。

    這幾年，隻要有人想不開，就會跳上魔鬼公交車。

    頌生還在說話：“我已經報警了。我就知道我不應該刺激她，她本來就有嚴重的抑鬱症。”

    “你說什麽？抑鬱症？”楊其桐和洛遙光都撲捉到了重點。

    “她一年多之前就找過我。她有嚴重的抑鬱症，我給她做過心理疏導，也給她開過藥。可是我偏偏在國外待了一年，沒有照顧她的病情，也不肯聯係她。是我的錯。”

    洛遙光氣不打一處來：“警察大概多久會到？”

    “大概還要半個多小時。”

    洛遙光氣得掛斷了電話。

    怎麽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

    “遲暮春有抑鬱症你不知道？”洛遙光問楊其桐。

    楊其桐搖頭。

    在他們眼裏，暮春一直很樂觀，一點看不出抑鬱症的影子，怎麽可能有抑鬱症呢。

    怎麽可能！

    洛遙光讓人打理辦公室的玻璃碎片，他和楊其桐直接到停車場開車去找暮春。

    她是下定決心要死了。

    楊其桐坐在副駕駛座，突然想起了一種可能。

    他說：“我記得，清雅出事的時候，你把她囚禁起來，虐待。最後暮春選擇跳樓結束這一切，會不會那時候，暮春就有了抑鬱症。”

    “我不記得。”洛遙光開始飆車，“你說的我都不記得。所以我不敢判斷，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你連清雅怎麽死的都想不起來了嗎？！”楊其桐怒不可遏。

    “不記得。”

    楊其桐終於放棄試圖讓洛遙光想起暮春了。

    忘了，就忘了吧。

    就像暮春一樣，忘了一切，然後重新開始。

    哪怕後來，因為他的設計，他們又走到了一起。

    楊其桐覺得，自己必須承認，忘記，不失為一件好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