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螞蟻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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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很難得的做了一個夢。
漆黑的夢境深處似乎隱匿著什麽可怕的東西,瘋狂的追在我的身後,但我脖子僵硬不能回頭看他。我一路的跑,瘋狂的逃離這個令我恐懼的夢,可忽然又幾雙手出現,將我死死的按在地上。我拚命的掙紮,甚至去撕咬那些手,但仍舊無濟於事。
直到瀕死的感覺一步步來到我的身上,我耗盡力氣即將放棄的時候。卻有一隻手輕輕的環抱住了我,他與其它的不同,他是那麽的溫暖,將我帶出了恐懼之中。
我感覺我的脖頸被一絲溫軟觸碰,漸漸的睜開了眼…
我睜眼後才發現自己的枕巾早已被汗水浸濕,右邊的半個身子也已經脫離了被褥,懸空在床邊。但之所以我沒能掉下去,全因為林靈渠在熟睡中竟摟住了我的脖子,半邊身子連同一條腿都壓在了我的身上。
他的臉緊貼著我,溫熱的呼吸噴到我的脖頸上。這應該就是剛剛叫醒我的那股熱流。我長舒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從他身下鑽了出來,滾到了地上。
挑開窗簾的一角,天邊已經微微露出了魚肚白。回想起剛才那個夢,我的後背又泛上一股莫名的寒氣,就連手腳都滿是冷汗。
大概是第一次接觸到這個詭異的案子才會做惡夢的吧,我自我安慰道。
隨後我便去洗了個澡,回來後林靈渠也已經醒了過來,頭發亂蓬蓬的坐在床上放空。
“我好困。”他說,“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做惡夢了,一直亂動,把我的被子都搶走了…”
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說道,“要不是你非要和我擠在一張床上,我也不會做惡夢。行了,趕緊起來吧,別忘了今天道爾給你布置得任務。”
一聽到道爾的名字,他的無神的眼睛立馬亮了起來,一把掀開被子就下了床。我不由再次驚歎於道爾對他的影響竟如此之大,不由趁他洗漱的時候湊過來,一臉八卦的問道,“唉,你和劉警官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他滿嘴的泡沫,含糊不清的回答道,“去年。”
“這也不算久啊…那你為什麽那麽聽他的話?”我直接問道。
“因為他對我好。”他將口中的泡沫吐到水池中,盯著它們旋轉著緩緩流入下水道口,“他從來不嘲笑我,還會哄我。和他在一起我從來都不會害怕,不會擔心。還有…”
他說完這些又忽然頓住了,抬起頭皺著眉對我說,“我憑什麽要告訴你,哼!”
我樂了,“行啊,不說就不說吧。”
看他仍舊像一頭小倔牛一般用力的刷著牙,我便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輕柔的左右移動,“要像我這樣,溫柔點。要不然你的牙早晚就被你刷掉了!”
“哼。”他用力的甩開我的手,賭氣不刷牙了,徑直的走出了洗漱間。
我看著他的背影,竟又覺得幾分可愛。其實從第一眼見到他我就對他有一種莫名的好感,就像來自靈魂深深處一樣,毫無由來卻很是濃鬱。
或許是醫生對患者的那份獨有的情感吧。我分析道。
一切都收拾妥當後,我便帶著他開車來到了我的心理診所,那是昨天我和道爾約好的。昨天晚上回家後我又研究了一遍那份資料,已經將今天要見到的那位名叫柯華蒽的姑娘了解透徹了。
她的父母之前也帶她看過許多的心理專家,那些專家根據她父母的講述大致分析出了她病症的原因——原來在柯華蒽童年的時候她的父母常年在外打工,而是把她寄放在鄉下的外婆家。她的外婆是個封建的老人,重男輕女,所以很是不重視她這個外孫女。而村裏同齡的小孩也因此看不起她,於是她便常常一個人蹲坐在外婆家後麵的葡萄架下看螞蟻搬家。久而久之,就養成了孤僻古怪的性格。在十歲那年父母這才把她接到城裏,但剛到城裏之後她仍舊不愛和人說話,依舊是趴在路邊看螞蟻。直到後來才有了現在的病症,並且開始自殘。
雖然說她的病似乎有很明確的成因,但經曆了那麽的專家仍舊未能治愈。所以我這一次也是抱著忐忑的心情去接觸她,爭取能發現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到了診室,老遠便看到我的助手木悉還有女警察陳粟心站在樓下等我。然而我也敏銳的發現今天木悉的情緒似乎有些亢奮,而且一直瞥向陳粟心的方向。我自然知道她的想法,她光明正大的倒追我也是有些日子了,現在很明顯是把這位新來的女警察當成遐想中的情敵了。
——看來等以後有時間也要替她做做心理輔導了。一想到她曾經追我時瘋狂的樣子我就覺得頭疼,忍不住輕輕的歎了口氣。
“林警官,陸醫生!”陳粟心看到我們便衝我們揮了揮手,小碎步上前說道,“華蒽和她的父母已經到了,我們趕緊上去吧。”
“陸醫生,您的筆記本還有懷表我都給你準備好了。”木悉也擠到了我麵前,笑盈盈的說道,“祝您成功哦”
“好的,你們在下麵等我吧。”我接過她遞過來的東西,點了點頭便轉身準備上樓。
“等等,我要和你一起!”誰知林靈渠忽然開了口,一把拉住我說道。
“…不行的,這是一對一的治療,你等我就好。”我把他的手從我的胳膊上拿開,笑著摸了摸他的頭,“乖乖的喲。”
但他還是不肯聽我的話,似乎隻記得道爾讓他寸步不離跟著我的命令。沒辦法,我隻能把這個拖油瓶也帶上了樓,邊走邊囑咐道。
“一會兒去到治療室裏你就躲到簾子後麵,不要亂動,也不要說話…”
然而當我推開治療室門時,竟被嚇了一跳。隻見一個短發姑娘平躺在地上,四肢張到很大,若無旁人的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而她身邊站著一男一女兩名中年人,看他們焦急的樣子應該是華蒽的父母。見我進來,他們連忙鞠了一躬說道,“您就是陸醫生吧,我家女兒的病可就拜托你了!她在家老是這幅樣子,說什麽可以把自己發散到四周…而且很久都不吃飯了,說是什麽螞蟻會把食物帶回來…都怪我們…”
她母親說著說著竟落下來眼淚,泣不成聲。而她的父親還能克製住自己的情緒,大概講了幾句便帶妻子離開了治療室。
我示意林靈渠去到他該去的地方,然而他也很配合的乖乖坐到了一邊。現在房間的可視範圍裏隻剩下我和這個古怪的少女了。她現在這種情況我甚至不能讓她坐到椅子上,沒辦法,我思索片刻,便決定也在她身邊躺下。
“喂,你壓到我了!”可誰知,我剛一躺下她竟然就睜開了眼,一臉不悅的看著我說道。
“啊,有嗎?”我趕忙起身,卻發現自己同她之間的距離還有很遠,根本都沒有碰到她。
“你現在起來幹嘛啊,真是的,我都已經繞開,爬到你身上了!”見我起身,她似乎更是不爽的翻了一個白眼。
我近距離的打量她,瘦削的臉頰毫無血色,一雙本應很好看的丹鳳眼下一片青灰,眼珠裏還布滿了血絲。而她的手臂和脖頸上布滿了傷疤,有的已經淡了,有的才剛剛結痂,還有的甚至還在隱隱冒血。
“這是怎麽弄得?”我指著她手上的傷疤問道。
她再次閉上了眼,沒什麽好氣的回答道,“還不是為了那些不爭氣的工蟻。它們根本不願意離開去找食物,這樣是不行的,所以我必須把它們從巢穴裏分割出去。”
“你所說的巢穴…指的又是哪裏呢?”我繼續發問道。
“就是你肉眼可以看到的這個女孩子的身體啊。”她忽然睜開了眼睛,狡黠的一笑。
那個笑容竟有幾分詭異,弄得我頭皮一陣發麻。我心裏提醒自己可是見過大市麵的人,絕對不能讓她影響到我的思路,於是我又進一步提出了疑問,“我想知道幾個問題…首先,你口中的巢穴就是你自己的身體,但是你為什麽會把它叫做‘這個女孩子的身體’?其次我想讓你清楚,你所謂的工蟻也好,其他蟻族也罷都不曾出現在我的肉眼中。而且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這間治療室中甚至不會有一隻螞蟻的存在。”
她聽完又是一笑,胳膊支撐著自己坐了起來,定眼看向我,“你錯了,你太相信你的眼睛了。要知道,這世界上存在著許多你看不到的東西,它們就是。”
“唔…”我一時間語塞,不知該說些什麽。
“其實我們的身體都是由螞蟻組成的,它們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她繼續說她那詭異的理論,“螞蟻最早出現在什麽時候?在很早很早以前,人類和其他生物都還沒出現的時候,但其實也正是由它們組成了我們之後的生物。你了解過螞蟻的智慧嗎?它們遍布地球的每一個角落,如果全部聚在一起時有多大的力量和創造力,想必你也能猜到吧。”
“你能告訴我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這種想法的?”我的眉頭不由皺在了一起。
“大概是…十三歲之後吧。”她思索了一會低頭說道,嘴邊一直掛著那一抹淡淡的笑意,“那兩個人(指的是她父母)應該有和你說過我之前的事。我第一次接觸螞蟻是在十歲的時候,在葡萄藤下第一次遇見了它們。那時我便被它們的智慧所打動吸引,想把自己融入到它們的世界裏,天知道那時候我是多希望變成一隻螞蟻啊!”
“再到後來,我十三歲時仍然癡迷於看螞蟻。所有人都覺得我有病,看不起我,甚至打罵想讓我變回一個所謂的正常人。直到有一天,那隻螞蟻爬到了我的手上,鑽進了我的皮膚裏。這時候我才頓悟,原來我們早就融為一體了,更或者它們早就組成了我們。我的煩惱全都解脫了,除了有的時候替那些不爭氣的工蟻著急,其他的都是那麽的美好…”
“我…還是不能理解你的想法。”我搖了搖頭,本想趁此機會將她拉起來。可是知她卻搶先一步,一把拽住了我的手,嘴角的微笑在我麵前放大,露出她尖銳的虎牙。
下一秒,便見到她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把小刀,手上的力氣大的嚇人,絲毫不由我掙脫,
“不理解的話,不如直接來試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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