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是誰在和我說話？

    等到受了驚嚇的白法醫癱坐在沙發上，顛三倒四的講著剛才發生的情況；道爾也平複了下心情，慌忙跑去給他的上級匯報情況。我獨自一人蹲在剛才事發的解剖室門口，看著眾警察在哪裏提取樣本清掃現場，大腦裏一片混亂。

    那一刻的感覺此時還殘留在我的肩頭，是那麽的真實。但也正是這種真實讓我再一次陷入到了恐懼之中，感覺自己也已經分不清現實與虛幻了。

    我一抬頭，便從來往警察的縫隙中看到了林靈渠。就和第一次見麵時那樣，他站的很遠很遠，麵無表情的望著我的方向。我想要叫他過來或是去找他，但這才發現自己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就這樣遙遙對視了幾分鍾，直到我緩過勁來，扶著牆向他走去。他看我走過來，竟然又後退了半步。

    “剛才著火了？”隻聽他語氣冷冷的，似乎還有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

    “嗯。”我如實點了點頭。

    誰知他得到我的肯定後，雙肩猛烈的顫抖了一下。隨後整張臉都變得慘白，額角還有幾滴汗水落下。

    “…你是在害怕嗎？”我沒料想到他會有這種反應，不假思索的快走兩步，想要拉住他不讓他在去躲避。

    可他似乎也很怕我的樣子，掙脫我的手從跑到了安全通道的樓梯間裏。我的腿此時忘記了發軟，三步並做兩步的追上了他。

    他忽然在牆角蹲了下來，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喘息間帶著無聲的哭泣。就像是年幼無力的孩子，在躲避可怖怪物的追趕一般。我忽然很心疼他，甚至可以想象出他小時候麵對厄運時的哭泣，麵對一次又一次夢魘時的無法逃離。我走到了他的麵前，蹲下身將他整個人抱在了我的懷裏，順著他的脊背輕輕的撫摸下去。

    懷中的人似乎感受到了一絲安慰，發出來低聲的嗚咽，慢慢的哭聲越來越大，但因恐懼而來的戰栗卻減少了許多。

    我一邊安撫著他一邊悄聲的對他說這些話，大概是讓他放下心結，告訴他他已經是一個可以獨當一麵的大人了。雖然我已經記不得具體說了什麽，可我真的是第一次那麽的溫柔且耐心，我這才深深地知道，我從沒有把他當成患者，而是當作朋友或是弟弟，想去真心的去嗬護他…

    慢慢的，他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下來，卻仍然像一隻貓依偎在我的懷中。我扳過他的臉，替他擦去臉上的淚痕，擦著擦著突然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他忽然直起了身子，警惕的問道。

    “沒什麽，就是忽然覺得你可愛。”我說到，站起身拍拍屁股，又伸手將他拉了起來，“行了，我們先回去吧。”

    我轉過身走了幾步，卻發現他仍舊站在我身後沒動。我不禁又轉了回去，叉著腰問道，“怎麽，不想走？”

    然而他在黑暗中眨了幾下眼睛，眼神始終看向地板，忽然他開口說道，“我剛才沒哭。”

    “啊？”我有些不解，衝他揚了揚自己濕漉漉的手背，“你沒哭…那請問我手上沾的是什麽？”

    他急了，攥住拳頭跺了下地，又重複了一遍，“我剛才沒哭！”

    “好好好，沒哭沒哭！”我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把他從黑暗中扯出來，順著他的話說道。“誰說你哭了，我可沒看見！”

    他這才不再重複，狠狠擦了幾下眼睛便跟著我走出了樓梯間。我倆剛剛並肩出門，便看到道爾和陳粟心站在我剛才坐過的地方，左顧右盼的張望著什麽。

    陳粟心眼尖，一下子便看到了我。她先是衝我喊了一聲，隨後便和道爾一起向我小跑過來。

    “你剛才沒被嚇著吧？”陳粟心見了我便上看下看，關切的問候道。

    “靈渠，你剛才到哪裏去了？沒有看到什麽吧？”而道爾的關心則全部放在了林靈渠的身上，完全忽視了我的存在。

    “我很好，他也很好。”我隻能這樣含糊一下，隨後又問，“那堆東西…調查清楚了？”

    道爾搖搖頭，“剛剛聯係了上麵，要秘密送到科學院做檢查。我猜應該也不是柯華蒽自身的問題，可能是兀嬰在作怪。唉，隻可惜解剖室的儀器被毀了好多，又要波一大筆經費來添置…”

    說著他便輕輕搖了搖頭，隨即抬眸望向我說道，“唔，知安你先跟我過來一下吧，我還有些事情要和你說。”

    我欲要和他離開時，卻發現林靈渠的目光一直放在我的身上。我臨走前靠到他的身邊，低聲耳語一句，“等我回來。”

    這時他才稍稍放心了些，不再繼續追著我不放。

    我跟著道爾來到了走廊的另一個拐角處，他忽然站住，半身依靠在牆。回過頭，一臉倦色的看著我，“說實話，剛才真把我嚇的夠嗆。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麵，最後火終於著起來之後，我才發現自己已經連站都站不住了。”

    我點了點頭，“我也是。”

    原本我還想把當時耳邊出現的幻聽告訴他，但話到嘴邊卻好似被一種無名力量組攔住，無法說出口。他見我始終不說話，便又繼續說道，“不管怎樣，柯華蒽也遭到了毒手。雖然我們都不忍心接受這樣的結局，但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去了解剩下的那些患者。”

    “嗯。”我長籲一口氣，也將身體的重量倚靠到了那麵牆上，“可是…我們真的能救得了她們嗎？”

    “會的，你要相信你自己。”他衝我一笑，忽然話風一轉，又說道，“啊對了，剛才…其實…唔…”

    “怎麽了？”我看著他吞吞吐吐，眼神飄忽不定，知道他是有所難言。所以我始終沒有插嘴，靜待著他將話講出來。

    “其實剛才白法醫講錯了，我…不是喜歡靈渠。我隻是把他當成弟弟而已，所以平時可能對他的關注會比較多吧。”他終於把話一股腦說了出來，目光也不再躲閃，閃著光芒重聚到我的臉上。

    “你和我說這些幹嘛？”我看著他便覺得莫名其妙的好笑，不明所以的反問道。

    “就是…如果你喜歡靈渠的話可以去追他啊，不用擔心我會成為你們的阻礙啊。”他飛快的解釋到。

    “我？”我指著自己，樂出了聲，“我又不喜歡男人啊…再說了，我和他才認識多久啊，談不上什麽喜歡不喜歡。”

    可這時，道爾眼睛裏的光似乎更明亮了些，就像是來自宇宙深處的詭異光影，透露出與往常不一樣的意味。

    “可你不覺得，我們彼此之間已經很熟悉了嗎？”他緩緩開口道，“你相不相信，宇宙中存在著無數個平行時空。又或者，在除了我們所在的這個時空裏，其他時空裏的我們都早已有了萬年的羈絆。所以說，我們的相遇是命中注定，是劫難又是涅槃。而你和他的關係，也早就由不得你們…”

    “你…是不是剛才嚇傻了？”在他就要越說越懸乎之前，我立刻站出來打斷了他，“還是被那些東西傳染了…”我說著便悄悄後退了一部。

    “才沒有！”他白了我一眼，又湊近幾分，嚴肅的說道，“你不是說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嗎，那我現在就告訴你，你和靈渠的關係早就注定和其他人不一樣。”

    “什麽不一樣？我可沒看出了。”我反駁道，“我倒覺得你倆才不一樣吧…”

    “行了，不說了！”如今我還沒怎樣，他反倒先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挑眼看我道，“眼下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算什麽時候去見裘夕？”

    “那個幽閉症的姑娘嗎…”我沉吟片刻，“要不明天吧，今天也把我嚇虛了，可能去不了了。”

    “好，你先帶靈渠回去休息吧。”他語重心長的說道，“記住我的話，好好照顧他。”

    “行行行，到時候我倆結婚請你喝喜酒啊！”我仍舊不屑於他剛才的一番理論，糊弄一般的隨口抄來一句，反倒引起他的又一個白眼。在他還要再說下去之前，我便趕忙逃離了那個牆角。

    我獨自走到警局門口，便看到那個小家夥正蹲坐在那裏，是在等我。他現在沒有穿警服，一身灰色的便裝把他隱藏在初夏的一片綠意之中。微風過境，他眯起眼睛看向我的方向，看到我的身影時，便立刻站了起來。

    不一樣嗎？我的心不知名的地方顫抖了一下。

    我走到他麵前，衝他揚了揚下巴。他看了我一眼，但又垂下了眸。

    “走吧。”我輕聲道。

    他沒動。

    “還有什麽事嗎？”

    “以後…不許吼我。要不然我就真的不管你了。”他開口，盡然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是我錯了，抱歉。”我征了一下，笑著說道，“以後一定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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