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混蛋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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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夢太過昂長,我再一睜眼居然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我蘇醒在一個傍晚,天邊血紅的斜陽透過玻璃投入我的眼中。醒來的一瞬間我便感覺渾身沉重了不少,刺骨的疼痛也逐漸恢複了感知。我像是一具木乃伊一樣,一動也不能動,四肢綁著繃帶,右腿還被吊在半空中。感覺到喉嚨中火辣辣的痛,我便努力的張開嘴,發出嘶啞的聲音,
“喂——有人在嗎…”
我剛喊完不到兩分鍾,病房的門便被打開。隻見道爾和陳粟心一前一後走進房間,道爾眉頭緊皺手裏還攥著一遝白紙。他沒有看向我,而是始終低頭思索著什麽。
他身後的陳粟心則是一下邊對上了我投來的目光,下一秒她便激動地捂住嘴,眼睛飛快的眨了幾下,聲音裏充滿了喜悅,“天哪,你終於醒了!”
道爾這才抬起了頭,看到我後立刻紅了雙眼。陳粟心向我跑來,站在床前手足無措的連連問道,“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痛?是不是想喝水…”
“嗯。”我努力的用嗓子發出肯定的聲音,她會意,立馬跑到床櫃那裏給我去倒水。
然而道爾這才走到了我的床前,握住了我那隻包裹著數重繃帶的手,湛藍的眼睛中充盈著淚水,雙唇緊緊地抿在一起始終沉默不語。我第一次見到他這幅樣子。
“哎呀,你現在好像不能喝水!”陳粟心剛剛把倒好的水端到我麵前又忽然頓住了,放下了杯子,“我還是先去和大夫說一聲你醒了吧!”說罷她便飛快的跑出了病房的門。
可我的喉嚨此刻真的快要冒煙了,便拿出哀求的眼光望向道爾。他側過臉悄悄的擦了下眼淚,便從抽屜裏掏出來棉棒,沾著杯子裏的水輕輕的為我濕潤嘴唇。
這也算是緩解了我一時的需求,我便一邊吸收著水分,一邊盯著他看。終於攢足了力量可以再次開口說話了,“你別哭啊…”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忽然下命令讓你去找李汶汶,或許就不會出事;又或者我當初再爭取一下,讓你和靈渠都能進到那所醫院,你就也…”
他說著,拿杯子的手開始顫抖了起來,有幾滴水被晃出了杯子撒到了我的身上。一起滑落下來的還有他的眼淚,他哭起來時那張臉還是那麽的好看,也著實讓人更加心疼。
“拜托…不要把錯誤都攬到自己身上啊。”我勉強一笑,反倒安慰起他來。
但我這一安慰他反而哭的更加厲害,就像個孩子一樣扁著嘴,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滴一滴的衝我砸來。
沒辦法,我隻能拿出病人的模樣,語氣也嚴肅了些許,“喂,我可是重傷人員…你在這哭,就不怕影響我的心情,啊?”
他這才止住了哭泣,吸了吸鼻子,便回到了那個成熟的小警察,“我知道了,不哭了就是了。”
我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忽然想到另一件事,身子立馬緊張了起來,居然從床上起來了幾分。一臉緊張的攥住道爾的手,瞳孔不自覺的放大,“靈渠呢?他怎麽樣?傷的重不重,現在在哪,那火有沒有影響到他…”
道爾把我按回到床上,“他沒事,比你早醒半個月。多虧你當時把自己墊在了下麵,他才沒有傷的太重,現在在另一個病房裏靜養呢,到時候我推他過來看你。”
我這才長舒一口氣,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來了一半,“那我就放心了,這一身的傷可不算白來…”
“我倒覺得你這次倒是把他治好了。”道爾莞爾一笑,收起了杯子,在我床邊坐了下來,“他醒過來之後到沒有之前那麽怕火了,提起當時的場景也沒有以前打顫那麽厲害了。而且他醒來第一個問的就是你,看來你倆感情真的不錯呢。”
說罷他同我打趣似的擠了擠眼睛,我便將目光轉到了一旁,但嘴角亦是忍不住的笑意。
“哦對了,那個案子還要和你說一下…”道爾忽然將話題扯回到正軌上,但可以聽出他的語氣中又幾分吞吐,語調也放低了,“精神病院這次的傷亡實在是太過慘重了,整座醫院的醫生和護士幾乎都葬身火海。而那些患者的死因不是跳樓就是窒息,活下來的也受到了很嚴重的燒傷…”
“但整件事情的原因我們也查清楚了。”道爾看出我想要說話,便製止住了我,繼續說道,“其實北海精神病院長期進行虐待和非法剝奪神經病患者器官的肮髒交易,我們在他們醫院的地下室裏找到了證據。那裏有很多還沒來得及處理的完整器官和手術器械,而且患者身上也有相對應的傷口。”
“所以說這一次的縱火大概是患者受不了他們的虐待,而進行的反抗。那些壞人也是罪有應得,唉…”
聽到這我的心裏一陣緊縮,我知道道爾這麽說是在安慰我,不要讓我把責任怪罪到自己的身上。但不管怎樣,親眼見證那麽多人的逝世還是讓我心有餘悸,不由得也跟著他歎起氣來。
“好啦,你就不要再想這些了,安心養傷吧。”他聽到我的歎氣便立馬換了一副笑臉,俯下身來揉了揉我的臉。
“那接下來,我什麽時候可以…”
“接下來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他忽的垂下眼簾,話語中似乎暗藏幾分難言之隱。
“啊?”我不解,“不是還有最後一個姑娘嗎?我可以繼續的,隻要過上幾天身體恢複了就可以…”
“過上幾天,這個案子就不用你們操心了。”
一個陌生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病房的大門也隨著聲音的到來而打開。
我努力的伸出頭去張望,隻見來的是一名身穿灰色大衣的男子,大概有一米九多。俊朗的臉上眉似利劍、目狹如狐,鼻峰高挺、唇薄微揚。棕色的長發在腦後束成一束長辮,被他輕輕的一撩便在身後劃過一條完美的弧線,最終又乖乖落回到他的肩頭。
道爾一下子便從我的床前站了起來,對他恭恭敬敬的鞠了個躬。但此時看起來,他在這個人麵前就像是隻小白兔,隻能微微仰頭才可以對上他的目光。
“…您怎麽到這裏來了,不是說在局裏等我的嗎?”道爾同他對話時仍舊保持著幾分的警惕,似乎真的像在同一隻笑裏藏刀的狐狸對話一般。
“我隻是來這裏轉轉,順便探望下之前負責這個案子的同誌,不可以嗎?”他說著又翹起一邊嘴角笑了起來,但那笑看著暗藏鋒芒,根本沒有道爾半分可愛。
“呃…劉警官,這位是?”我來回打量了二人幾遍,不解的問道。
“他…”道爾轉身剛想同我介紹,誰料那人搶先一步,一個跨步便走到我身邊,微微俯身自我介紹到,
“你好,我叫李執。是國家一級犯罪心理學家,斯坦福學院名譽教授,曾任美國FBI國際刑警。今年剛剛回國,很高興…在這見到你。”他說話時,身上淡淡的煙味飄到了我的鼻腔裏,但那個氣味很特殊,甚至有些香,所以令我並不是那麽的反感。
“你好…但是,你說這話又是什麽意思呢?”我警覺的盯著他狐狸一樣的眼睛,心裏有幾分不好的感覺逐漸升了上來。
“意思是,我來了,你就可以一直休息了。”他迷起了眼睛,笑的一臉狡猾。道爾在他身後緊咬嘴唇,目光中透出幾分不安。
“啊…這到底是?”我將目光轉向道爾,期待他能說出些讓我能理解的話。
“知安,是這樣的…”他深吸一口氣,但仍舊回避我投來的目光,“你這次傷的太重,然後案子也不能再拖了…所以上麵就把李先生請過來了,他是這方麵的專家,你放心,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我聽的呆了,連身上的傷痛都忘卻了,“你是說…”我咽了口唾沫,隻覺得自己幹裂的嘴唇在輕輕顫抖,“我昏迷的這些天,你找人頂替了我?”
“不是我,不是我!”道爾連忙擺手,就像他真的犯了錯一般漲紅了臉,“這是上麵的決定,我也沒辦法…”
我用不太通暢的鼻子哼了一聲,冷笑著看著他,“當初說什麽‘非我莫屬’的是你們,現在覺得我沒用另找他人的也是你們…嗬,真是可以啊,你們上麵的安排真是有意思…”
“知安,你別這樣…”道爾說著,上前想要拉我的手。
“你快走吧。”我將手默默的收回了幾寸,不再看他。克製著心中的不悅,強忍不去發火,冷冷的對他說道。
“我…”
“走啊!”我用盡現有的力氣大聲喊道,但實則自己的眼眶卻最先濕潤了。
這算什麽嘛…我終於又有了勇氣回到這個世上,可他們卻說不再需要我了。我之前所有的努力像是都被一筆否決了一樣,連最後的機會都不再留給我。
道爾張了幾次嘴,但什麽都沒說出來。最終他低著頭,默默的從病房中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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