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地獄中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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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說了你不要踢我屁股,真當我是個男人嗎?”

    他們出門後拐了個彎,李執兒便一巴掌打掉了道爾的手,一臉不悅的瞪著他,臉上還有了幾分紅暈。

    “抱歉了,李警官。”道爾立馬站住,不好意思的笑著,“我也是為了演的更真實一些,弄疼你了嗎?”

    “廢話。”李執兒飛過去一個白眼,雖然屁股很痛,但當著道爾的麵也不好意思去揉。隻能一邊走一邊狠狠地踹了道爾幾下,以示憤怒。

    道爾任由著她踹自己,心裏也知道自己剛可能是過分了些。但他同李執兒合作了這麽多年,早就摸清了她的脾氣。隻要讓她痛快打幾下,倒也不會再記仇了。

    “說起來,你演的還真像啊。而且,你特別適合這種性別認知障礙的患者,演起男人來…惟妙惟肖!”道爾看著她,由衷的誇讚到。

    “你什麽意思,是在說我是男人婆嗎?”李執兒說著便擼起了袖子,多虧道爾反應快,連忙解釋道,

    “不是啦,你這麽好看,怎麽會是男人婆呢?”

    看他笑的一臉真誠李執兒這才罷了休。走廊裏來往的人多了,還有幾名警察同他打招呼,“劉警官這是在幫醫院送病人嗎?”

    道爾不語,均微笑回應,而李執兒則恢複了吊兒郎當的氣質,抬頭走路。兩人便不再有交流。

    直到二人從一樓的側門中走了出來,來到醫院後花園的一個隱蔽的角落,道爾這才繼續說道,

    “這兩天和他接觸,感覺怎麽樣?”

    “之前他同我談起殺人經過的時候,好像一直在懼怕什麽,語言極為混亂。講起過程來巨細無比,但好像是在自言自語。”李執兒想了想,回答道,“但今天醒過來後,他就木訥了許多,還老問什麽這個世界是不是真實的…”

    “這個林醫生和我說了。”道爾解釋道,“因為之前的催眠沒有完全接觸,他便做了一個夢,結果還把那個夢當真了。”

    “原來是做夢啊…”李執兒說著,忽然托起了下巴,抬眼對道爾說道,

    “說起來,我昨天晚上也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裏居然也有陸知安,還有你。隻不過我現在記不清楚內容了,就依稀記得我變了一個樣子,然後你就認不出來了。但當時在夢裏,我連打死你的心都有了…”

    “大概是最近和他接觸太多了吧。”道爾聽完,噗嗤一聲樂了出來,“不過,我到倒覺得,無論你這家夥變了什麽模樣,我照樣都能認得出來。畢竟,咱們有著七十多年的交情呢。”

    李執兒撇了撇嘴,看了下四下無人,這才繼續說道,“這倒是,從二戰到現在也已經七十四年了,不知不覺,都和你認識這麽久了。”

    道爾笑著,不語。李執兒又開口道,“對了,他…剛剛還跟我說什麽‘兀嬰’,還有什麽‘司馬古玉’,那是什麽,總部那邊有和你說過嗎?”

    道爾目光一閃,但卻麵上淡定,搖了搖頭,“沒有,大概是他夢裏出現過的東西吧。”

    “真的,你沒騙我?”李執兒伸手戳了下他,“要知道我好久沒回總部了,信息閉塞的要死,所以你可不能也跟著瞞我!你之前總是這樣,什麽事都不告訴我…”

    “哪有啊。”道爾敷衍的甩了甩手,看了看表,抬頭說道,“我該走了,你記得繼續用患者的身份接近他…還有,那個林大夫,你最好也盯著他一點。”

    說著他又拍了拍李執兒的肩膀,用稱讚的語氣說道,“再誇你一遍,演技真不錯,繼續加油啊!”說完,他便笑著離開了。

    “嗬,演技不錯嗎…”李執兒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似是自嘲似的輕笑一聲,從病號服的口袋裏掏出來一包煙,在唇邊點上。

    她哪有什麽演技可言,隻不過她所做的這些表現,都是真的罷了。

    這些年道爾瞞過她不少東西,但她對他倒是真誠,唯獨有這一件事情,是她七十多年來始終沒有告訴他的,甚至連總部的檔案上都沒有記載。

    她真的是一名性別障礙症患者。然而她所出生的混亂年代並沒有這個名詞,甚至也沒有人去關心她,因為人人都想著怎麽活命。一開始她就這樣一直把自己當成男孩,直到後來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卻為時已晚,沒有了任何更改的可能。這便決定對所有人隱瞞,將自己偽裝成正常人。直到現在,她柔弱的外表下,仍舊是一顆徹頭徹尾的男人的心。

    “那真的去假裝成真的,當然會像啊…”

    她深深地吐出一口煙,仰起臉,看著白色的煙霧消失在頭頂的樹葉中。忽然無奈的笑了起來。

    他們走後,病房裏又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安靜。我獨自一人望著天花板,不知道自己該去想些什麽。

    但我也絕不敢閉上眼睛,因為隻要一閉上眼,我就又回到了那天夜裏,那個詭異的夢中——所有人,無論是我記憶中的朋友還是我真心想要幫助的人。都麵目可憎,滿身鮮血,都想要來殺死我。

    如果說,如果說我真的才是凶手,那我為什麽要去殺他們?之前二十年的記憶,無論我怎麽努力的去回想,都找尋不到了。唯有那一個夢,成為了我的全部。

    我這般昏昏沉沉的過了三個小時,病房的門再一次被推開,終於有人進來,打破著可怕的寂靜了。

    來的人是木悉,但不是我記憶中的木悉。在我之前的認識中,木悉有著一頭紅棕色的大波浪,每天都很有熱情的上班,圍在我身邊團團轉。

    現在的她雖然樣貌沒變,頭發卻如同黑色的瀑布一般,柔順的鬆散的束在腦後。見到我不再熱情,不再圍著我,甚至連看都不再正眼看我。

    “要去做測試了。”她隻是簡單的說了一句,便將我手上的束縛解開。我剛想活動一下胳膊,卻被她一把按住,

    “你最好老實一點。”她的手溫熱有力,但眼神卻生硬輕蔑。生生的將我拽到了輪椅上,“林醫生之前給你打的藥有麻痹心髒的作用,如果做太激烈的運動可能會猝死。我們也不想你現在就這麽輕易的死掉,那簡直是太便宜你了。”

    “他就這麽恨我嗎?”

    木悉瞟了我一眼,一邊推我出門一邊說道,“林醫生當然應該恨你,因為他之前的女朋友,就是被你殺死的。”

    “什麽?”我一驚,心髒跟著一抽,當真有些痛。

    “你還記得三年前,被你淹死在湖裏的沈以南嗎?她就是靈渠當時的女朋友。她有著很嚴重的失憶症,一開始隻是靈渠的患者。後來兩個人產生了感情,就在一起了。”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木悉講起這些話來,似有一種憤憤的感覺。但她接下來的話,很快便解釋了她的這種態度,

    “不過,我倒是要謝謝你…如果不是她死了,我也就沒機會成為靈渠的女朋友。”她看了我一眼,語氣裏帶著些許琢磨不透的東西,“當然了,這並不是說我比她差,隻不過是她先一步出現在靈渠身邊而已。但至少現在,我們也是名正言順的一對了。”

    木悉…原來是靈渠的女朋友啊。忽然的,我心裏莫名的涼了下來,連指尖也被冰封住了。

    她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繼續刺激我到,

    “上次催眠過後,有些細節你怕是不記得了。你之前被警察押送進來的時候,瘋瘋癲癲,似乎始終在躲避著什麽,尤其是害怕火。那時候,你隻聽靈渠一個人的話,他隻要一靠近你,你就會鑽到他懷裏哭。他本來就怨恨你,這下更是憎恨了。”

    她說的這是我嗎,怎麽這麽想我印象中的靈渠呢?可那個被依賴的人,不應該是我才對嘛…

    木悉察覺到我的雙手漸漸緊握,她卻繼續湊近說道,

    “這些事本不該告訴你,可一想到你這種肮髒的人,跟我男朋友拉拉扯扯,我就真的很恨你。其實這次采用電擊測試,是我和他一起決定的。我們就是想趁機加大電量,然後…”

    她忽然湊到我耳邊,用鬼魅一般低沉的聲音說道,“你知道那種死法,會讓人最痛苦嗎?”

    在處理死刑犯的方法中,存在過一種很殘忍的刑罰,便是坐電椅。犯人坐在電椅上,活生生的被烤焦,電成黑炭。後來便因為太過殘忍,被永久性的廢除了。

    我的瞳孔瞬間放大,巨大的恐懼感從心底爆發出來。醒過來之後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匯聚,變成了由恐懼而生的憤怒。像是一條畏水的魚跌進大海,周身的空氣中都飄動的令我窒息的黑暗分子。

    我真的什麽都沒做,我不想死!我的內心大喊。

    我終於徹底的明白,之前的所有,都是在我夢中衍生出來的虛幻。而我本人,是一個令人憎惡的殺人犯!靈渠才不是那個需要依賴我,會拚死保護我的人。他現在是最想要我死的那一個!

    一聲尖叫刺穿我的耳膜,在我衝到樓梯口才意識到那從我喉中發出來的。那聲音驚動了留守在醫院的警察,他們端著槍,向我衝來。一時間,樓梯上下因為我,亂成了一團。

    在一聲又一聲的尖叫中,我無路可去,便拿頭撞牆,想要自己將自己殺死。此時,心髒處忽然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疼痛,像是一隻手撕開我的胸膛。我不能承受這種痛苦,跌坐到了地上,繼續無聲的哭泣掙紮。

    混亂中,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人急匆匆的撥開重重護衛,來到了我的身邊跪下。

    我不敢去看他,不敢去看任何人。但他卻一把將我摟在了懷裏,輕輕的安撫。

    他的氣息曾經溫柔,曾經將我從噩夢中喚醒,但現在卻不能了。因為我睜開眼才是噩夢,閉上眼亦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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