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事是沒有的，但他又不甘心隻是和她不鹹不淡地交流幾句，唇愈發幹澀，他思考片刻，佯作不經意地提出，“爺爺叫你回去吃飯。”

    “段爺爺？”她眉頭微微蹙起，攏成小小的川字，她和段爺爺有一陣子沒聯係了，怎麽會突然提到讓她去吃飯？

    將信將疑地盯著男人追問，“真的嗎？”

    她的大眼睛直盯著人問的時候仿佛要看穿她一般，換個人可能眼神會晃，但對段奕琛無效，他泰然自若地望著前方，“嗯”了一聲，“我媽媽也想你了。”

    這句加上去，他的提議就可信許多。段爺爺喜不喜歡她她不知道，但是段母對她的喜歡溢於言表，更別提期間段母聯係過她幾次，都被她以各種理由搪塞打發，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才會搬出段爺爺的名頭來嚇唬她。

    想到段母慈愛柔和的眼神，她的心一陣動搖。

    不想和段奕琛再扯上莫名其妙的關係是真，但段母又做錯了什麽呢？每一次她去，段母都盡心盡責地為她安排妥當一切瑣事，在爭執中對她的偏袒也肉眼可見，這是一份她求而不得的親情。

    沒必要為了一段已經過去的感情而放棄更好的親情。

    她驚訝於短短一瞬間自己想得如此之多，偏頭去看段奕琛的表情，顯然他也無法理解她為何猶豫這麽久。

    都搬出爺爺了還是不行嗎？表麵淡定內心波瀾的人小心翼翼猜測，手下卻悄悄按著鍵盤，通知家裏會帶她回去吃飯。

    已經過了正要吃午飯的點了，她還沒回答，肚子已經先叫了起來。

    “好吧。”她聽到自己說，心髒卻有幾分膨脹，不知道是因為段家，還是因為再次和段奕琛同桌吃飯。

    得到肯定回答的男人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在笑意擴散前又迅速收斂，冷淡地“嗯”了一聲，油門踩下去，帶著她回家。

    從爬山後她就躲著自己，電話不接，信息不回，直接找上門未免顯得他心急，本打算不聞不問就這麽繼續下去，在某個午夜夢回，他忽然想到上一次去爬山後也是如此，她不主動，他也不聞不問，最後無疾而終。

    中間空白的那幾年，他無從彌補。她過得如何，他也無從知曉。

    那段時間的他就像是一具有一丁點意識的行屍走肉，按照身體的記憶做著日常的事，但心在哪裏，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厭惡無法掌控的感覺，隻有把所有的可能牢牢握在手裏，他才心安。

    今天駕車出來的確是為了公事，但在回去的路上，不知怎麽一拐，就朝著她過來，在去她公司的路線上意外撞到談完生意的她，沒忍住停在她身邊。

    不是他想刹車，隻是在看到她的時候腳那麽一抖，車就停住了。

    “段總最近很忙？”幹坐著當乘客顯得尷尬，她眼睛看著窗外，漫不經心地詢問。

    “還好。”不僅不忙，恰恰相反還特別閑，不然他也不會閑著沒事拉著她去爬山。

    “哦。”她點點頭，沒有後話。

    開車的人劃過一絲苦笑，隻是日常寒暄罷了，他到底在期待什麽？還指望她能主動約他出去嗎？

    以前或許可能，現在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一小段對話非但沒有幫助緩解尷尬，反而讓尷尬愈演愈烈，她決定閉嘴睡覺。

    短短二十分鍾的路程並不遠，段奕琛也知道她隻是為了避免尷尬才閉眼，沒有追著她對話，偶爾遇到紅綠燈間隙，他會用餘光偷偷瞥過去。

    副駕駛的人好像真的睡著一般，安安靜靜地靠在椅背上，長長的睫毛灑下一片陰影，眼睛閉上的弧度蜿蜒可愛，小巧的嘴唇輕輕抿著，紅潤光澤。

    這和他記憶中的人似乎不太一樣。

    稍小一些，她總愛跟在他身後跑，那時候臉上還有些嬰兒肥，肉嘟嘟的，眉眼也還沒有長開，他似乎愛叫她小胖子，可她分明不胖，隻是臉肉肉的。

    這麽一看，她確實變了許多。

    “你看什麽？”她閉著眼睛但不代表瞎，他停留過久的眼神是個傻子都能覺察到，也許是真的昏昏欲睡，她呢喃著問出一句。

    他嚇了一跳，慌忙轉回視線，盯著紅綠燈的計秒，假裝無事發生。

    真是怪了。

    他以前也沒有這麽喜歡看一個人的臉，不誇張的說，他長到這個歲數，各型各類的女人幾乎都有涉獵，大家美縱然美，但在他眼裏終究是大同小異，實在沒什麽特色，他也懶得多看一眼。

    但她的美不同，她的美需要你細細琢磨，看得久了才能看出她獨特的韻味。

    他一邊想著，一邊又唾棄著自己。

    在掙紮矛盾中到了段家，他停好車，打開門，繞過去想紳士地幫她開門，然而他前腳剛走，後腳她就自己開門下去了。

    他收回自己伸出的手，握了握，在前頭帶她進去。

    段母並不在，想來是剛剛收到消息出去買菜了，每次她過來她都會親自買菜，也不知道她哪裏來的魅力。他掃視一圈，如是想道。

    段爺爺窩在書房裏看書，耳朵早就聽到外頭的動靜，硬生生忍住衝出去的衝動，“安然自得”地靠在椅背上，餘光卻止不住地往外掃。

    當看到自己孫兒走進書房時，他眼神一暗，瞪了他一眼，責備他沒有把顧婉安帶進去打招呼。了解爺爺的個性，他苦笑一聲，才進門的腳又轉回去，拉著她往書房走，“和爺爺打個招呼。”

    她並不想去。

    看到段爺爺她就慌，不管再過幾年都是如此。

    “不了吧，我就不去打擾爺爺看書了。”她微微掙了掙，腳下沒動，試圖和他妥協。

    但不可能的。

    “爺爺在後院也就罷了，現在就在書房你也不過去嗎？”他眉眼不動的時候很有威懾力，加之話也不無道理，她猶豫一瞬，他趁著她的猶豫將她拉進書房。

    幾乎同時，段爺爺放下書抬起頭。

    乍一對上視線，她大腦一片空白，壓根沒組織好語言，“段爺爺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