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千葉城中依舊熱鬧，人們似乎忘記了幾天前出現在這座城市裏的火鷲。因為他們知道，那些獵妖師們總是會及時出現，為他們消滅掉所有敢傷害他們的大妖。

    沈玉行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晚風讓他感到了一絲涼意。

    我們本是同一類人！

    蘇子良的聲音在他腦海揮之不去。他看到那個本該善良正直的男人在所謂的天命麵前是多麽脆弱，或許那個人也曾掙紮過，但最終他還是屈服了。

    不覺間沈玉已經走到了德義府前，門前燈火通明。與外麵的冰涼的夜晚相比，一踏進這座豪宅就會給人溫暖的感覺。

    但他卻停了下來，站在門前猶豫不決，他原以為道歉對他來說並沒有多麽困難，此刻卻始終無法下定決心去給馬家道歉。

    然而，他還是攥緊了拳頭，走進了德義府。

    馬平還是一臉微笑地將他迎進了正廳，端坐在太師椅上的馬天恩淡淡地看著他。

    馬天恩沒有好氣地說道：“你還來做什麽？”

    “侯爺，向晨雖然行事魯莽，但他確實沒有想要傷害二公子，還請侯爺大量，放過向晨！”

    聽沈玉說完後，馬平心中好笑，一臉玩味看著沈玉搖了搖頭。

    “如果你是為此事而來，就馬上給我離開這裏！”馬天恩看都沒看沈玉一眼。

    沈玉見狀咬了咬牙。

    “侯爺，之前的事是他不對，如今他已經被他師父重罰，至今還跪在執法殿外認罪，侯爺為何還不肯放過他！”

    馬天恩憤怒地吼道：“哼！放過他？那我兒的眼睛就白瞎了？！”

    “向晨已經知罪，這是他托我給二公子拿的五靈露，此藥極為珍貴，隻要滴在二公子受傷的左眼，不需幾天二公子即可複明。”

    沈玉說罷取出了身上的五靈露。

    “把我兒傷成那樣，現在卻想用這東西讓我們不再追究，你把我馬家當什麽了！”

    馬天恩忽地站了起來，甩了甩袖子準備離去。

    “侯爺！”

    沈玉大聲道：“向晨是雷剛長老最為看重的弟子，如果侯爺執意要讓他永遠離開摘星院，就算他最終離開了摘星院，他的一些朋友也絕不會對此事置之不理！”

    聽到身於這樣說後，馬天恩轉過身來盯著他道：“他的一些朋友說的是你？你是在威脅本侯嗎？”

    沈玉針鋒相對道：“並沒有，我來是給二公子送藥賠禮，但如果這樣還是不能讓侯爺滿意的話，我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向晨被逐出書院，而且我不介意用獵妖術來對付馬家！”

    馬天恩聽後大笑：“哈哈，對付馬家？你們辛苦修習一生不就是為了一個獵妖師的身份，我看你非但也不想做獵妖師了，連命都不想要了！”

    “我的命不要也罷！不過侯爺和幾位公子的命比我珍貴多了不是嗎？給我墊背侯爺不覺得可惜嗎？”

    沈玉一臉平靜，眼神冰冷地盯著馬天恩。

    “哼！好大的膽子！你就不怕我現在就去摘星院檢舉你威脅本侯嗎？”

    “你可以試試，我保證在學院知道之前馬家一定會先消失！”

    沈玉說罷周身靈力湧動，冷冽的殺氣席卷了廳內。

    “你！”馬天恩大怒，他知道沈玉若是用獵妖術，眨眼間就可以滅掉他們。

    一旁神色冰冷的馬平見狀後臉上擠出了笑容，上前說道：“嗬嗬，沈公子這是何必，公子的命怎麽能說不要也罷呢，整個帝國的百姓都需要你們獵妖師保護呢，你要是死了，萬一又有大妖傷人怎麽辦，若是傷到了對沈公子來說比較重要的人，豈不是讓人傷心嗎？”

    他微笑著看著滿臉殺氣的沈玉，繼續說道：“父親，其實沈公子這次來送藥也是好意，德義府向來看重德義二字，若是二弟能原諒那個獵妖師，我們也不必太為難沈公子。”

    沈玉聽後恢複了平靜，這樣的結果也並不是他想要的。

    馬天恩冷哼了一聲對管家馬忠道：“去把鵬兒叫來！”

    不多時馬鵬便來到了正廳。

    “鵬兒，這位沈公子給你送來了治你眼睛的藥的，你把這藥滴在左眼，至於那名姓向的獵妖師，他已經知錯被罰了，你就不要再追究此事了。”

    “父親！可是那...”馬鵬聽後驚愕的看著馬天恩，被馬平瞪了一眼後又將想要說的話咽了回去。他看了一眼拿著藥瓶的沈玉，臉上又出現了刻薄的笑容。

    馬鵬緩緩走到了沈玉的身前，盯著他手中的五靈露。

    “這東西真能治好我的眼睛？”

    “此藥是摘星院薑炎長老親自提煉，所用藥材極為珍貴，若是二公子不信現在就可以試試。”

    馬鵬笑了笑，以一種賞玩的表情看著沈玉。

    “要我原諒他也可以，不過他曾逼我下跪，現在我要你也給我跪下道歉。”

    沈玉的眼神驟然變得冷冽，他冷冷盯著麵前的馬鵬，雙手的骨節被他緊緊攥的咯咯作響。

    “怎麽？難道你就想這麽讓本公子原諒他？要怪就怪他太囂張，我說過惹了我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好，我答應你！”沈玉咬著牙，一字一頓說道。

    啪！沈玉的雙膝砸碎了大廳的地板，強烈的羞辱感漲紅了他的臉頰，在他跪下的那一刻，他看到馬家的所有人都笑了。

    馬鵬拿走了沈玉手中的五靈露，肆無忌憚的笑聲在回蕩在大廳。

    什麽忠肝赤膽，萬人敬仰。不可一世，威武不屈的獵妖師還不是跪在了馬家的腳下！

    沈玉最終還是幫到了向晨，雖然那一刻放下了尊嚴，但至少向晨還是能留在摘星院，繼續做一名為民除害的獵妖師。

    出了德義府，沈玉沉默不語，縱身一躍，將靈力注入出現在腳下的利劍。

    他一刻也不想在此地停留，拚命向摘星院的方向飛去，劍尖處傳來的破風聲夾著幾滴淚水從他耳邊呼嘯而過。

    沈玉和所有的年輕獵妖師一樣，在他們眼裏去獵殺每一個大妖是他們的職責，在人們眼中他們是這片大陸的守護者，是人類的守護者，這是讓每一個獵妖師都足以為此感到自豪的認可，所以，他們是驕傲的。

    然而就在剛才，他妥協了，跪在了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麵前。其實有時候下跪並不是一件多麽羞恥的事，羞恥的是給一個自己很討厭，很鄙夷的小人下跪。

    如果真有天命，那些道貌岸然的畜生為何還要被我們保護？沈玉的腦中又一次出現了蘇子良的身影，或許，我們的確是同一類人。

    “師尊，我回來了！”

    沈玉回到摘星院時已過了子時，楚青還在劍閣等他。

    “這麽快就道歉完了？你不會沒去吧。”

    沈玉在楚青的臉上怎麽看都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然而他此刻卻沒有楚青那樣的心情，隻是沉聲道：“藥我已經給了馬家，他們說不會再追究向晨的事。”

    楚青看著眼眶泛紅的沈玉輕輕一笑。

    “不錯，既然如此，你就趕快去休息吧，已經很晚了，剩下的事我明天去和雷剛說。”

    沈玉點頭，一語不發轉身離去。

    “師尊！”剛要離開的沈玉突然轉身問道：“一個人的命，是握在自己手裏的嗎？”

    楚青一臉輕鬆，笑道：“當然了。”

    “那天命又是什麽？”

    “就是天生的命咯！說到底還不就是自己的命，不該屬於自己的事和人，就不要太執著了，該放下還是得放下的。”

    “多謝師尊教誨！”

    在沈玉看來，他師尊的話似乎也是一種妥協，說了其實也等於沒說。

    看著離去的沈玉，楚青微笑著點了點頭。

    沈玉走後，劍閣深處走出了雷剛。

    “你這徒弟神色看著有點不對啊。”

    “不對就對了，對了就不正常了。”

    雷剛無語。

    “嗬嗬，馬家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摘星院的弟子不是他想誣陷就誣陷，想侮辱就侮辱的！”楚青站了起來，背手說道。

    雷剛笑道：“我已經給院長通過氣了，他老人家沒有說什麽，馬家如此跋扈，也該到頭了，放心，這事武王會出手，該準備的我都已經準備好了。”

    “這次還是雷長老您去辦吧。”楚青狡黠的一笑。

    “哈哈，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好好，反正壞事都是我去做。”雷剛無奈的搖頭。

    楚青調侃道：“怎麽？你做的壞事很多嗎？”

    雷剛一愣，一臉尷尬的道：“額，沒有，好你個楚青啊，得了便宜還賣乖！”

    隨後大笑著離開了劍閣。

    楚青笑了笑，他不知道的是，雷剛確實做過他不知道的壞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