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願做花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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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什全然做不到母親那樣決絕,此去生死未卜,人根本逃脫不了死神的追殺。
    對自己而言,無論是母親還是秀秀,都是這個時空的一抹幽魂。阿來說過,如果死在時空旅行中,現實中是活不過來的。但如果無法完成任務,被淘汰的結局也好看不到哪兒去。
    為了這樣的一家人,值得嗎?
    很快他在心裏肯定了這個決定,如果是在現實中,自己一定會義無反顧的救秀秀,哪怕為了她被抽筋扒皮,萬劫不複也在所不惜。無論是在哪個時空,本質上並沒有不同。
    ……
    “哢噠—”
    不知過了多久,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陳什和母親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同時朝向門邊站了起來。
    秀秀走了進來。
    “你們……準備好了啊?”
    不知為何,秀秀的神情有些尷尬,看到哥哥和母親整整齊齊的在這裏等待自己,有些不適應,隻能給自己找點話說:“那個……車還沒熄火,準備好了就走吧。”
    “好,好,走。”
    母親不多言語,年過花甲的她原本半白的頭發因為這幾日的殫精竭慮,全白了。佝僂的身軀走起路來步履蹣跚。陳什很心酸,另一個時空裏,很多年前父母就外出務工,從不回家。
    秀秀撇了撇嘴,雖然有些不耐煩,但還是盡職盡責的上前攙扶住母親,為她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坐前麵吧,減速玻璃不容易暈車。”
    一直以為秀秀對家庭漠不關心,殊不知她什麽都記得。很小的時候,一次母親帶她坐大巴回老家,路途並不遙遠,母親暈了一路。
    陳什聽過一種說法,暈車是遺傳的。數來也奇怪,明明自己和秀秀都不暈車,怎麽就遺傳了呢?
    秀秀的車是普通的SUV,坐上去挺寬敞,陳什往後仰了仰,選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
    “秀秀啊,這次畫展……你準備了多久?”
    母親想和陳秀說說話,有一搭沒一搭的找話題。透過後視鏡,陳什看到母親麵色憂鬱,可能於她而言,這就是於女兒最後的道別了。
    “有半年了吧……”
    秀秀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撩了撩頭發,像是在掩飾尷尬:“畢竟這個主題……不是很有靈感。”
    或許是這句話說得不對,秀秀說完後向下翻了個白眼,嘴角發出了“嘖”的一聲。
    “是什麽主題啊?”
    母親並未看出她的窘狀,順著話接了下去。
    “……家。”
    就算現在不想說,等到了會場大家還是會知道。看到母親和哥哥都在車上了,陳秀幹脆轉換了思路,語氣也軟了下來。
    “那個……媽,哥哥。”
    秀秀猶豫了片刻,歎了口氣:“這個畫展我準備了挺久的,公司說一定要出這麽一期,我也沒辦法……所以,以前多有得罪,明天有什麽說不好的話,不要拆穿我。”
    聽到這話,陳什心中想笑。說出口有多別扭隻有陳秀自己知道,在母親麵前,她從不會這樣講話,現在有利用價值了,態度就變了。
    且不說畫展怎樣,能不能活到明天,才是最大的問題。
    ……
    秀秀的車速並不快,陳什一路都在等,等那個搭順風車的男人,等車子拋錨,等開著皮卡的胖師傅,等吊車過來,可是等到最後,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沒有發生。
    一路順暢,開到了臨市,開到了經紀人給陳秀訂的酒店前。
    酒店離第二天畫展的展廳步行隻有十分鍾的距離,秀秀的房間在第三層,房號0319。此時天蒙蒙黑,前台的吊燈很亮,值班的小姑娘趴在桌子上看韓劇,淚眼盈盈,看到有人來,趕忙站了起來。
    “你好,我訂的房間是0319,可以換套間嗎?”陳秀遞上了自己手機上的條形碼。
    “噢噢,稍等我查一下。”
    小姑娘沒什麽工作經驗,手忙腳亂的倒騰著麵前的電腦,片刻後終於換忙亂為微笑:“有的,0202還空著,請問要換嗎?”
    最後,陳什拿著0202的房卡,翻來覆去的查看。0319,0202,這些無論怎麽聯係都和1217沒有關係,並且一路上也沒有自己預想的事情發生,一切就這樣過去了嗎?
    最終,陳什還是決定保持警惕。所有的事情不到最後關頭,永遠不算完。
    進入房間後,陳什一句話都沒有說,先放上阻門器,然後裏三層外三層的對房間進行地毯式的檢查。浴霸沒問題,燃氣沒問題,沒有壁掛爐,沒有煤氣灶,臥房都有窗戶,排氣扇運行正常……
    懷著忐忑的心情趟在鋪上,陳什夜不能寐,明明已經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卻莫名感覺心很慌。這種心慌並非來自這個賓館,而是另一個時空。
    不知道那裏的秀秀怎麽樣了。
    ……
    直到天快亮,陳什才隱隱約約進入了夢鄉,還沒睡踏實,秀秀就來敲門了:“哥,起來吧,我先去展廳布置一下,晚點你帶媽過來。”
    “哦,好。”
    頭昏昏沉沉,但陳什還是選擇套上衣服趕緊起床。
    帶著母親來到畫展現場,看見秀秀正在跟一個五十歲上下,妝容精致的女人攀談,看到自己過來,秀秀笑容可掬的往中間跨了一步開始介紹:“這位是我媽媽,這是我哥哥。這位是我老板。”
    “你們好。”
    女人擺出了職業性的微笑,客氣的跟自己和母親握過手,看向陳秀:“你還說家人不會來,如果不來,就要錯過最精彩的東西了。”
    在母親錯愕的眼神中,秀秀笑著走向展台正中間,一塊蒙著布的牆麵前,用盡力氣扯下了裹在外麵的布。
    “嘩——”
    偌大的帆布應聲而落,映入眼簾的是一副3米乘3米的巨大油畫,右下方寫著畫作名稱:我願做花的根,落款陳秀。
    畫上是一個身材微胖,穿著樸素的女人,頭發半白,身材有些佝僂,臉上的皺紋都很到位。她麵朝前方,雙腳與肩同寬。一隻胳膊靠近耳邊舉得很高,另一隻呈優美的舞蹈姿勢,雙手皆是托舉的樣子。
    手被畫得很大很大,每隻手上都有一個抱著大手的嬰兒,一男一女。
    此時,這幅畫跟前已經聚集了很多很多的人,老板一個眼神,秀秀便毫不怯場的對這幅畫進行介紹。
    “今天的主題,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