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閉上眼睛準備稍微休息一下，突然病房門又被推開了。

    我疑惑地睜開眼睛，以為孫又嘉這麽快就回來了。

    卻沒想到睜開眼睛看見的是孫又嘉的妻子。

    “林小艾是嗎？”她坐在我床邊麵無表情的看著我。

    看樣子已經把我的底細都查的一清二楚了，我微微一笑：“你好。”

    我以為她這次來勢洶洶，一定不懷好意，都已經在心底做好了挨罵的準備，卻沒想到她看了我好一會兒，突然開口。

    “你是第一個勸他回家的人。”她直直的看著我，水靈靈的眸子裏盈滿了複雜的情緒。

    我和她說了幾句話，她一直禮貌而客氣，不似我所認識的那些大家閨秀。溫婉文雅，典型的千金小姐。

    看得出來孫又嘉的妻子不是多話之人，她隻說了我是第一個勸孫又嘉回家的人，便少有開口。

    她在一旁坐了一會兒，便朝我歉意地笑了笑，“打擾了，希望你早日康複。”

    那個弱小溫婉的女子離開以後，沒多久，孫又嘉提著一碗粥進來了。

    他臉上帶著淺淺的笑，眼底是經久不息的悲傷，濃厚又粘稠。

    我該如何去形容那樣的難過和痛楚，那不似刀刺的狠絕，亦不是能夠歇斯底裏的委屈。

    這樣明媚而悲傷的孫又嘉與記憶裏的那個大男孩全然不同。

    “感覺好點了沒有？”他始終笑著，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嗯，好多了。”我轉移自己的視線，不再去研究這樣的孫又嘉，那已然與我無關。

    “這是你最喜歡的粥，哦，不對，應該說以前最喜歡的，不知道現在有沒有變？”孫又嘉尷尬又小心翼翼，他把粥打開，遞到我麵前，眼裏寫著探究和疑問。

    我接過來，搖搖頭，“嗯，沒有變。隻是已經不喜歡裏麵的香菜了。”

    我不喜歡香菜是因為秦越，他討厭香菜的味道，久而久之自己也被他影響，每次點單都會囑咐服務員不要放香菜。

    孫又嘉表情有些失落，聲音無力地道，“哦，這樣啊。”

    他勉強地笑了一聲，看上去非常不自然。

    我突然想，孫又嘉其實不壞，他活在身不由己中，很多時候，很多決定，並不是他能主導的。

    我又想起那天他一個人坐在幽暗的樓道裏一米八幾的大男人無助得像個孩子，迷失了方向。隱隱抽泣的背影時至如今依然在腦海裏揮之不去，我有些心疼。

    我不願看到這樣孤獨又無助的孫又嘉，他的妻子其實很愛他。如果可以，我相信他們日後會過得很幸福。

    “孫又嘉，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家？”我不再躲避他，直言道。

    他救了我一命，我也該為他做點什麽。

    聽到我的問題，原本失落的孫又嘉身形一頓，抬起頭來迷惑地看著我，“你為什麽這麽希望我回家？你明知道我不愛那個地方？”

    孫又嘉的聲音裏是滿滿的委屈，似乎在責怪我趕他離開。

    “孫又嘉，我很感謝你。我希望你回家是為了你好。”我語重心長地解釋道。

    “為了我好？小艾，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孫又嘉了。如今的我知道什麽是最重要的，我不會再屈服於誰……”孫又嘉有些急切地開始說，表情誠懇卻終究抵不過眼底的迷茫。

    我伸出一隻手晃了晃，打斷他的話，“不，你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你就不會坐在這裏了。”

    我知道現在的孫又嘉是迷茫的，無助的，他急切想要拿自己胡亂下的決心去證明一些什麽。

    可是，我清楚，那是他在逃避。他已經亂了……

    “小艾，你怎麽就不相信我？”孫又嘉似是埋怨我一般，有些委屈。

    “孫又嘉，現在的你需要冷靜下來，想想自己究竟想要什麽，究竟渴望什麽。你回家看看那裏會有你要的答案。”我無視他的顧影自憐，決絕地道。

    “我，我……”孫又嘉張了張嘴，也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我朝著他笑了笑，勸道，“孫又嘉，回去吧。”

    孫又嘉看了我一眼，不再說話。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目光迷離。

    我後來叫了他幾聲，直到我把粥喝完了。他依舊沒有再開口說話，我知道他是在逃避，不願意回答我，企圖用沉默來堅定自己的選擇。

    而我也沒有再說話，病房裏終於陷入了難得的安靜。

    窗外偶爾有幾隻麻雀在嘰嘰喳喳叫著，一刻也停不下來。

    我想起了秦越，他過去陷在陽光裏微低著頭凝視著灰色麻雀的樣子。隻是不知道如今他在哪？還在美國嗎？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再次醒來以後，孫又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已經不堪重負睡了過去。

    現在已經是初冬時節，病房裏雖然開著空調，可依舊有些涼。

    我撐著身體打算給孫又嘉蓋上一床毯子。可還沒來得及動作，椅子上的人兒已經醒來了，他立馬起身過來扶我，語氣有些責怪，“別亂動。”

    我老老實實坐回去，孫又嘉重新替我捏好被子，才坐回去。

    他去給我倒水，我看著他的背影，知道自己還是應該勸他回家。

    “孫又嘉，我好像有些餓了。”

    孫又嘉聽我的聲音，一頓轉過身來，“餓了？”

    我點點頭，他嘴上立刻咧開一個燦爛的笑容，“傷口愈合的時候就是會餓地快一些。”

    我點頭應和他的話，其實我不餓，隻是想找一個讓他回家的理由。

    果然，孫又嘉端著水杯快步走過來，眉眼溫和地問我，“那你想吃什麽？”

    我沉默了一會兒，故作難以開口的樣子，等著孫又嘉再次催促我的時候，我才直言道，“這幾天吃得都是粥啊什麽的，早已經膩了。現在我就想吃個家常菜。”

    孫又嘉表情立馬變得有心為難，似乎在斟酌。我偷偷瞥了一眼他的表情，繼續說道，“還是家常菜好吃啊，特別是家裏自己做的……”

    我一邊感歎一邊偷偷觀察他的表情。

    孫又嘉最後咬咬牙，答應了，“等我……”

    看著孫又嘉離開的背影，我對著那個背影，那是一個曾陪我走過一段青蔥歲月的男人。

    “孫又嘉，從此以後要勇敢幸福。”我輕聲嘟囔了一句，心裏是滿滿的都是對孫又嘉的祝福。

    孫又嘉離開沒多久，我還沒來得及將自己的情緒收拾好。病房門再一次被推開。

    輪椅壓在地上的沉悶聲音提醒了我來人是誰，我便懶得回頭去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