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大家都一樣冷,就別分男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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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小石頭滾到自己腳下,他頓了頓腳步,抬起頭看到站在前麵的那個人,他頓時感到呼吸一窒……
她穿著一身運動服,仔細一看臉上還有細小的汗滴,像是剛跑步回來。
雲曦已經好幾天沒夜跑了,最近心理負擔有點大,想著今晚出來跑步散散心,不曾想在這裏偶遇到他。
兩人僅三步之遙,就那麽定定的看著對方。
沉默對望。
窒息般的沉默。
看出了雲曦的窘迫,他輕咳一聲掩飾尷尬。
“咳……你怎麽會在這?”
相比這句話,他最想說的還是“好久不見”,是啊,好久不見了,上次見麵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了,那次還是不歡而散。
回國之前調查了她的住所,於是在這附近設置公司辦公大樓,離她住的地方最近,卻不曾想這麽多天過去了,今天才第一次偶遇她。
“這是我家小區裏的公園,我還不能跑跑步了?倒是我要問你,你怎麽在這?”
“嗬,這是我公司附近的公園,我怎麽不能在這?你以為我是過來跟你說好久不見的嗎?”
夏景初輕哼一聲,口是心非,一臉的傲嬌模樣。
隨後又不自然的說道:
“既然偶遇了,那就跟你一起散散步吧。”
冬天的晚風格外寒冷,吹在人身上總有一絲刺骨。
雲曦緊了緊自己身上的衣服,她隻穿了一套長款運動服,冬夜的晚風透過一層薄薄的衣物直刺向人體皮膚。
他們走在公園裏的青石板上,燈光幽暗,晚風蕭瑟。
夏景初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外套,欲想脫下。
雲曦察覺到了他的動作,立即製止,說道:
“大家都一樣冷,就別分男女了。”
夏景初竟不知怎麽接這句話,於是轉移了話題:
“所以,你吃過飯了嗎?”
她有些莫名其妙,抬起手表在他麵前晃了晃:“八點半,你告訴我現在是吃夜宵還是晚飯?”
夏景初再次語塞,腳步頓了頓,斜倪著她:“這麽冷了,你先回去吧。”
“好。”她說著便轉頭就走。
夏景初見狀,揪住了她的運動服帽子,她無可奈何隻能返回來。
“我說,咱倆也算青梅竹馬,偶遇一下你都這麽隔應人麽?”
夏景初氣的隻能翻白眼。
“你是不是對青梅竹馬有什麽誤解?”她反問。
“得,我就不該跟你說起以前的事情,提一下都不能!”
“我記得上次在海邊,我們是很僵的關係,恨不得對方在自己的世界裏永遠消失,那麽你現在是怎麽回事?討厭就是討厭了,你能有點原則嗎?”
雲曦學他的模樣斜倪著他,苦口婆心的一一數落道。
“我……”
夏景初每次語塞都用冷臉來代替。
他們像極了小學生在爭論對錯時的爭吵,沒有一個明確的主題,卻是能無休止的吵下去。
知道爭論下去對彼此僵硬的關係毫無好處,夏景初率先結束了話題。
“你回去吧,我再待會兒。”
“別以為你樣我就會說‘沒事,我留下來陪你吧’這種話。”
她轉身離去。
夏景初像是想起了什麽,忽然喊了一聲“雲曦”。
雲曦轉頭,眼神疑惑。
隻聽見他說:“小心點你工作室的人。”
雲曦嗤之以鼻,不以為意,朝著背後擺了擺手。
這一次,她沒有回頭。
這一次,他也沒有挽留。
夜,已經很深了。
濃墨一樣的天上,連一彎月牙、一絲星光都不曾出現。
雲曦回到家,發現哥哥雲帆也在家裏。
他一臉嚴肅的坐著。
雲曦見狀,有些好笑:“哥,你怎麽了?抓壞人抓到家裏來了?”
“小曦,你坐。”他指了指對麵的沙發,示意她坐下。
小曦忐忑地坐了下來,像極了一個考試不及格,被家長批評的場景。
“剛剛在樓下跟你講話的那個人是誰?”
“啊,那是……”
“是夏景初吧!”
這句話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雲曦猜他一定認出來了夏景初。
“是。”
這並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於是她大方承認。
“那你是原諒他了嗎?”
雲帆很平淡的說出了這句話,雲曦一時間猜不透他的情緒。
原諒?她和他之間不隻是這兩個字的矛盾。
“說不上來原不原諒,反正我跟他的相處模式很尷尬。”
“人真的是很矛盾的個體,想放下卻又割舍不了過去。”
雲帆的目光繞過雲曦放得長遠。這句話像是說給雲曦聽,又像是剖析了自己的心理。
那麽多年過去了,他說不上來是否恨夏景初。
“哥,你在說什麽呢。……我先進去了。”
她說著便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隔天天一亮,雲帆便早早地出門上班。
霧氣漸漸消散,小區公園裏的人們漸漸出沒。
雲帆走到停車場,正想上車,卻發現自己的車旁邊站了一個人。
那人斜倚在他車上,低頭抽著煙。
雲帆走近,頓時一愣。
“夏景初?”
他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夏景初。
夏景初抬起頭,掐掉手中的煙蒂,定定地看著他,情緒不明。
“你怎麽知道這是我的車?你跟蹤我?”雲帆半開玩笑的說道。
“好多年不見了。”
“嗬嗬,是啊,真的好多年了。”雲帆掏出一包煙,自己拿了一根,隨後遞了一根給夏景初,接著說道:
“每次想起我們在晨星孤兒院的點點滴滴,都仿佛是在昨天才發生的事。小時候,你是最安靜的,而小曦是最鬧的,你們每次去海邊玩,她總會把你弄得一身濕,而回到院裏,院長和阿姨都隻會指責你……現在想想,那時候你得多委屈……”
他吐了口煙圈,從臉上飄到頭發上,煙霧繚繞,夏景初看不清他的情緒。
“都過去了,我們現在都挺好的就夠了。”
“那時候啊,你總是喜歡喊我帆哥,而我從小就很希望你長大後能跟小曦在一起,現在也還是很希望,但一切都順其自然吧……”
夏景初沉默不語,低頭笑了笑。看樣子他還不知道雲曦有男朋友這件事。
“景初,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夏景初疑問地看著他。
“你當初……真的是對阿姨見死不救嗎?”雲帆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問了出來。
夏景初明顯的感到自己呼吸一窒。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是很忌諱聽到這個話題。
如果說小時候的不懂事而造成了自己終生的遺憾,那麽現在的成熟,就是對那時自己的鞭策。
他時常做夢會夢到阿姨,夢裏的她,發病的時候會難受得滾到地上,她讓他拿藥,而他卻冷眼旁觀,成為了一個間接殺人的壞人……
想到這裏,他打了一個冷顫,關於這件事,他不知道怎麽跟雲帆說起,他害怕提起,也害怕被提起。
這件事成為了他內心最深處的恐懼點,不敢麵對卻拋棄不掉。
他沉默,
窒息般的沉默。
雲帆不再追問,麵上風輕雲淡,可內心卻被早已掀起一陣陣波濤洶湧。
夏景初的沉默回答了所有的一切。
雲帆知道談下去對雙方都沒有好結果,於是看了看手表,佯裝著急的說道:
“我上班快遲到了,我得先走了。”
夏景初後退一步,從他的車子旁離開,看著他驅車遠去。
清晨空曠的停車場裏,他就那麽靜靜的站著,莫名感到些許悵然若失。
……
即便是過去了的事情,但它也依舊存在著,或許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塊傷痕,有的結痂初愈了。而有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傷痕卻仍舊在滴血,難以痊愈。
所有事情都在不斷發展變化,然而日日平淡往複的生活如同一座囚籠,困於己亦或困於人,兩者都都注定難以脫逃。
……
今天已經是風媽媽去世的第十五天了,雲曦早早就陪著風懿來了墓園。
偌大的墓園籠罩著一股莊重的氣息,令人肅穆。風懿帶著一束白百合,素雅聖潔的花朵代表著自己這些日子對母親的深切懷念,
他把花輕輕放在墓碑前,白色聖潔的百合花點綴著莊重的墓碑,為這個沉眠的世界帶來一縷活潑和生動。
雲曦抱著一副相框,靜靜的站在他的身邊。
他輕輕跪下,撫摸著墓碑上的相片和文字。他麵色沉靜,可指尖的顫抖卻出賣了他。
他說:“媽,還好嗎……”
風懿哽咽的頓了頓,嘴唇微啟,卻發現再也開不了口。
雲曦見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放下手中的畫,對著墓碑說道:
“阿姨,我準備在明年的春天開畫展,您看,我把其中一副帶了過來了,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畫的,您的畫畫修為比較高,要幫我指點指點哦。”
說完後再次輕拍了一下風懿的右肩,便走回車裏了。
她知道風懿需要一個人靜靜的待一會兒。
宏大的墓園裏看不到什麽人,而風懿卻是那麽顯眼,他跪坐在墓碑前,終於,這一次,眼淚決堤了。
或許是壓抑了太久,他居然哭出聲來。
從知道母親去世的第一天起,他從未流過一滴眼淚,而這一次,隻是作為兒子的哭泣。
他沒有再說任何話,僅僅是哭泣就已經花光了所有力氣。
終於,他深吸一口氣,像是決定了什麽似的,緩緩地站了起來轉身離開。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的那一瞬間,墓碑後兩排出現了一個人,那個人看著風懿淒涼的背影,嘲諷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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