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不太平穩的行駛在顛簸的水泥路上麵。

    天色陰暗，天空之上不斷收縮的烏雲像是有台吸氣機把一團團灰黑色給全部吸收進去。

    遠處是望不到盡頭的荒野。一路下來，柔軟的白色羽毛飄蕩在近乎渾濁的空氣當中，猛吸一口氣，宛然有一絲窒息之感。

    卡車司機重重敲擊著方向盤釋放情緒，副駕駛座上，首領男子用毛巾輕輕擦拭他的槍械。

    生安他們被關在一層密閉的車廂裏，夾縫中，偶有冷風劃過他的臉頰，他半蹲下身子，透過車廂照進來的細光微眯起眼睛，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外麵那層空曠的世界。

    二層敞天的空間上，十名部隊之人個個嚴肅冷漠，仿佛身邊都是空氣。

    部隊在沒有允許的情況下，連說話都被禁止。

    咚咚。

    生安敲了敲鐵壁車廂，豎起耳朵警覺地感受外麵的動靜。

    “我好害怕啊。”其中一名孩子哆哆嗦嗦，拚命將眼淚從眼眶裏擠回去，“我們到底要被送去哪裏啊，會不會被殺掉，我還不想死，我想回去那個家……”

    一個孩子開始起頭，隨後很多孩子也順著氣氛起哄起來。

    “噓。”生安讓他們先冷靜下來，低聲說，“大家說話小聲一點，車上有很多人，不確定他們是否是在監視。”

    他的瞳孔似乎是與常人構造有些不同，黑暗的環境下，也可以很容易看清楚其他七名同齡孩子的長相和體型。

    這些孩子中，很多長的比較瘦矮，生安在裏麵還算是高的。

    “你們離開的時候看到了嗎？”一名較高的男孩問出聲，“我們之前生活的地方叫圈養所，不是孤兒院！”

    “沒錯。”生安接著他的話回答，“十五歲，到了圈養的年齡盡頭。雖然不知道日後會被送到哪裏，但據我所知，我們之前所謂的‘家’，那些圈養我們的人，曾經會因為某種原因殺掉我們。”

    “殺掉？”其中一名男孩問，“可我們被帶出來了啊！”

    “因為他們用某種方式測出我們是優秀的實驗體。”生安回答，“我曾經親眼見證我的其中一個夥伴被他們害死。不過優秀實驗體證明肯定還有其他的用處，所以大家不要慌，我們一時半會死不了。”

    終於離開了那該死的圈養所，生安相信，以後絕對會有更多的時間去感受外麵的世界。

    外界，多麽美好的一個詞。

    這麽多年以來總是向往外界，雖然此刻被關在車裏，但這一天，終於還是來到了。

    隻是總會記起課堂學習上，那些穿著白衣服的人一直會跟他們說這麽一句話。

    上神賦予生存權利，違背或者潛逃，懲罰終將降臨。

    意思簡單講大概就是你們在這裏安然地待著，這是上天賜予你們的恩惠，要是有人有壞想法，想要逃離這個地域，那麽，上天將會施壓懲罰，你們會飽受折磨，永遠在死亡的邊緣掙紮。

    生安每每聽到這句話，總是不屑一顧。

    誰管你們？

    一旦有機會脫身，世界這麽大，肯定還有活下來的希望，難不成還要白白把生命交給你們這群披著人皮的惡魔？

    再大的懲罰能夠大的過死亡嗎？

    …………

    也不知過了多久，卡車一個急刹車，哐當一聲，晃倒了一片人。

    “該死，我催過無數遍，讓你們快一點，這些怪物還是跑出來了！”

    司機順勢接過男人的手槍，砰砰向天發射兩槍想要讓那些怪物離遠點。

    “喲，不湊巧啊。”首領男人竟然笑了，“是一些沒有理智的喪屍種。”

    “你這不廢話嗎，有理智還能攔著不讓我們走？”司機大罵一聲，“奶奶的，沒理智也就罷了，還他娘是智慧型喪屍！”

    “發生什麽了？車停下來了！”孩子們驚呼出聲。

    喪屍種已經把卡車給包圍了。

    它們的行動速度很快，卡車剛剛衝進空城，它們便一窩蜂的湧了上來，在來不及突圍的瞬間，就已經被困住了。

    生安再次透過白光看去，眼神略過每一個角落。

    旋即，他驚恐的睜大了眼眸。

    人……不，身體腐爛不堪卻還能直立行走的怪物出現了！

    為什麽人類世界會出現這種不同尋常的怪物？！

    生安剛剛把外界的美好信仰給堅定，看到突如其來的景象又是搖搖欲墜起來。

    “媽的！讓開！”司機見槍聲沒用，加大馬力，直接朝著一堆喪屍種衝去。

    哐當。

    無數的喪屍種爬到車上，用沾滿血液的雙手吱吱的劃著前窗，有些喪屍種的跳躍力驚人，直接飛到二層，張開塗滿血液的牙口，對著手持槍械的部隊人咬去。

    砰砰砰！

    手槍爆掉了幾隻喪屍種的腦袋，腦顱打爛，血流數灘，拋灑在了車上的每一個角落。

    “喂！”首領男子趕緊把方向盤給搶過來，“別衝動，我們這些人能衝出去，你得顧忌後麵那些優秀的實驗體，讓喪屍種爬到車上，你是在給它們機會！”

    咚！

    剛剛說完，一個飛撲，爬到車上右側邊緣的喪屍種一拳把車廂給砸穿了，頓時，大片的光湧入裏麵，八個孩子眼睛一瞪，紛紛傻了眼。

    “快阻止它們！”

    喪屍種瞬時掐住了一名男孩的脖頸，在高速行駛的情況下，把那名男孩狠狠地拽到了地麵上。

    男孩如同翻滾的皮球咕嚕嚕的轉動，喪屍種咧開血嘴，抬起頭，流著血的腐爛眼珠看了眼車廂上麵即將要爆種的手槍，趕緊回身，像隻彈跳的青蛙躍了出去。

    千鈞一發！

    如果不是生安稍微靠裏，恐怕被抓住的就是他了！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太過迅速，就連一向冷靜謹慎的生安都當場愣住，盯著那個半露天的大洞，不知所措。

    城市怎會變成這番模樣？

    外界的城市不應該是繁榮昌盛，各種人群密集喧鬧的場所麽？

    可為何這個城市連一個人都沒有？

    然而大片的高層廢墟塌陷，遠處地麵裂縫大開，證明已然是一個死城。

    “FUCK！”司機吐了口唾液，“還是被它們得手了！”

    那名孩子被扔到地麵之後，喪屍種逐漸降低了速度，因為它們都去搶那個得手的肉體，瞬間在那男孩的身邊擠成了一堆小山。

    “嗨，你們被吃了沒有？”首領男子從被擊破的車廂洞口一個翻身跳進去，招招手，臉上掛著淡笑，“喲，還行，還剩七個，不錯。”

    卡車漸漸遠離那群喪屍種，生安平複了一下心情，陰著臉問他，“那些怪物是什麽？”

    “哦，你說那些喪屍種啊，外界很普通的小怪。”男人停頓了一下，又說，“見到人類的肉體就興奮。”

    “這麽說你也是怪物？”生安握緊拳頭，能夠感覺到整條胳膊在顫抖。

    他昨晚看到有幾個部隊人也在啃食人類的肉體，喪屍種跟他們是一類麽？

    “這我不能告訴你們。”男人嘴角上揚，“不過你們是第一批有幸能夠提前見到喪屍種的孩子，正常優秀的孩子可能要等到16歲之後，完整的世界觀才會漸漸隱現。”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麽？”經過剛才那短短一分鍾的瘋狂，可以預見這個男人打開了話匣，生安隻能趁著這一刻問出些端倪，了解外界到底發生了什麽。

    男人張開長滿厚繭的大手撫摸其中一名受驚的男孩，轉而盯著生安深邃的眼睛，說：“果然沒有看錯，不僅基因優秀，還很冷靜，換做平常人，初次見到這種場景一定會嚇到尿褲子。”

    有幾名孩子的確已經嚇壞了。

    “你們要把我們送到哪？”生安低聲問。

    “如果我說那個地方比少年圈養所還要恐怖，你會逃麽？”男人不答，反而問。

    “如果是地獄，我一定會逃。”生安堅定的說。

    “真是一個誠實的孩子。”男人拍拍手，探出頭，輕喝前麵的司機，“先把車停一下！”

    “你說什麽！”司機恐然沒聽到剛才的話，又重複性的問了一句。

    “我說，讓你先停一下。”

    …………

    卡車真的停了，男人挪挪頭，示意生安跟著自己下車。

    啪嗒。

    腳麵落地的那一刻，生安宛若隔世。隨即在寂靜空蕩的大街上麵掃了一眼，四周到處都是殘垣斷壁。

    冰冷的風劃過他麵龐，他從大地當中回神。

    “你是不是瘋了？”司機跳下車來，不滿地說，“再不走，喪屍種就要追上來了。”

    “我很喜歡這個孩子。”男人把生安推上前，“我想給他一個機會。”

    “你又在搞什麽幺蛾子？不怕上麵的人找你麻煩？”

    “上麵的人哪有時間管我，我現在要做一個決定，給這個孩子一條可以選擇的生路。”男人笑著看向生安，“叫什麽名字？”

    “生安。”生安回答。

    “很好。”男人說，“現在你就可以跑了。”

    生安一愣。

    “你沒聽錯，我讓你跑！我讓你逃跑！”男人提高音量。

    “然後趁我逃跑的那一刻扣動扳機？”生安笑。

    “你以為我是這種人嗎？”男人也笑，“我讓你跑，你就跑，如果你能跑掉，你就獲得自由，如果不能，就要跟我乖乖回到車上，迎接下一個你口中所言的地獄！”

    不知為何，當地獄這兩個從男人口中吐出來的時刻，生安真的感覺這個男人就是個魔鬼，如果在這一刻不跑，恐怕未來再也沒有做這種選擇的權利了。

    他轉過頭，看了其他六名驚慌失措的孩子一眼，定了定神，咬咬牙，邁動細溜溜的腿，大步跑了起來。

    對，沒錯，就這麽跑，像隻受驚的小老鼠一樣。

    然後，馬上就是貓捉老鼠的時間。

    見生安距離他們漸遠，首領男人臉上笑意越來越大，直到笑容逐漸變得恐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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