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9 一藥難求(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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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易原先還打著嗬欠百無聊賴,越聽越發覺不對勁:“有說是什麽原因病重嗎?”

    阿穆搖頭:“那人隻說老母親病前是吃了山上的果子和腐壞的飯菜,興許是毒症。”

    “毒症,是麽……”周易若有所思,終於思定,連報數種藥名,開了兩張方子,連帶著煎服事項也一並囑咐,阿穆的眼中這才有了些微笑意,暗自一一記下核對無誤,複又詢問道有什麽還需注意的。

    “兩張方子都可服用,藥材貴重的那張藥效更好,另一張東西都便宜些也不錯,看他能找到什麽藥吧。湯藥煎好冷置一日後再服用。”

    “可有什麽禁忌之物?”

    “切勿服用那些個庸醫開的凝血之物,嘔血之症,毒素得靠藥物慢慢清。”

    交代完畢,阿穆嘴角露出不可察的一絲笑意,謝過了周易之後便趕緊下樓告知樓下候著的那人。

    周易遙遙看著他下樓的背影,托腮感歎道:“倒也不是那麽冷冰冰的孩子。”

    “阿穆到西林之前,是被北邊一戶老農收養的,恰巧來人也是貧苦人家,多少有點感情吧。”花錦南淡淡說道,又看向周易挑眉道,“蚩離草?金蟾丹?阿穆不懂,我可知道,那雖不是稀世藥珍,也不是一般人家能買得起的。”

    “被你發現了。”周易攤開雙手,沒臉沒皮地笑著,臉上毫無作賊心虛的模樣。

    花錦南皺眉,不明白他到底搞什麽鬼。

    “如若真是窮人,那肯定是挑著方子便宜的那一味藥來的,因為他目前也隻買得起這個。那就沒問題。倘若他用的是另一張方子,那事情就大了。”

    “就你性子惡劣,可別給我惹出什麽麻煩來,小心我掃你出門。”

    “別別別,我隻是好奇,到底是什麽人派來的,又是什麽人快要被毒死了。”周易笑眯眯地打開一窗厚簾,從那一指寬的縫隙之中,遠遠看得見少年阿穆將手中的藥方子交給巷口一衣衫破舊麵帶土色的農戶手上。那麵顯老態的漢子當即熱淚盈眶,連連給阿穆拱手謝恩。阿穆攔了他,又細細交代幾句,從懷中掏出一包東西來交給對方,農戶漢子又是連連告謝。

    “毒物千萬,能這樣細水長流折磨人的可不多。”周易視力一向甚好,猜著阿穆給對方的那包裹裏也許是些吃食,興許還有些銀子,不由得嘴角一勾,嘲諷道,“真是個傻孩子。”

    “說人傻,好像你自己多聰明似的。”花錦南斜斜躺在貴妃榻上,擁著懷裏的小暖壺嘲諷他道。

    周易的眉毛一跳,沒有理會他,隻是將視線定在那農戶身上。那農戶老漢目光殷切地送著阿穆回了酒樓,手裏攥著那張藥方子和一包裹,回頭就往小巷深處鑽去。

    他稍等了一會兒,正要鬆手放下簾子,卻見那巷口又出現一抹探頭探腦的身影。那老漢又從巷口走了出來,依舊是那身衣衫,手中的藥方與包裹卻是不見,赤手空拳,腰間卻是鼓鼓囊囊。他臉上那種窮苦人家慣有的謹慎卑微神色不見,反而帶著種潮紅色的興奮與猙獰。那老漢子快步走到巷口前賣老酒的攤子前,趾高氣昂地指揮著老板打了一大盅酒,又因斤兩拍著桌子與老實的攤主爭執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心滿意足地提著酒走了。他邊喝酒邊哼著曲兒,往前走了兩三百步,忽而眼神一亮停下了腳步,往旁一拐,一頭鑽進了這條街最大的賭坊門內。

    “嗬——有意思啊。”

    周易貼在臉上的食指彈了兩下,打了個嗬欠也懶得管了,畢竟接下來誰吃了藥發生了什麽,可跟他沒什麽關係了。

    賭場喧鬧,一身破爛衣衫的老漢兒握得發緊的拳頭舞得飛快,不知是會賺得盆滿缽滿,還是輸得傾家蕩產。

    不知是今天的手氣好,還是懷裏的底氣足,他的眼神越發凶狠,麵色越發猙獰,雙頰緋紅越發興奮,時不時從懷間的錢袋子裏掏出十兩百兩再作賭注

    隻是一會兒,他麵前便堆了一小堆籌碼,老漢興奮得渾身發抖,也氣憤地麵色青白,口沫四濺地與旁人咒罵著,。那隻粗糙而結滿厚繭的手缺失了幾根手指,卻不妨礙他用力拍著桌麵嗬斥著主莊的人。

    “敢說老子出老千,瞎了你的狗眼了!瞧不起人,老子是缺錢的人嗎?!”老漢越罵越興起,指著對方的鼻子咒罵,那隻隻有三根手指的右手指點得氣勢非凡,直至被旁邊一隻揮砸而下的棍子瞬間打斷,露出血淋淋的骨茬子。

    一聲驚天慘叫隨之而來,賭桌旁的人飛快散開一個圈,卻舍不得離開似的保持著恰好的距離圍觀著。摔倒在地的老漢捂著打折了的右臂,因為吃痛而一臉驚恐:“殺人啦!賭坊殺人啦!”

    “叫你個鬼啊!”那人揮拳,一拳將老漢的臉頰都打歪了去,第二拳直接將其打飛了牙,老漢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周圍的人竊竊私語,眼懷驚恐和同情看著那老漢被那壯漢翻了個身兒,在身上摸索,似乎在找些什麽東西。

    “諸位客官莫怕,方才老身得了消息,這老雜種竟敢偷摸了我們賭坊東家的東西。如此還不算,還敢在東家的賭場上使詐。”負責賭場的掌櫃的一臉和善,出來打著圓場。

    搜身的壯漢揮手一揚,將老漢身上的錢袋子解開盡數傾倒翻出,從中拿出數枚銀錠呈遞給掌櫃的。掌櫃的垂眼看了兩眼,又抬手將手中的銀錠亮給諸人解釋道:“三角銀葉的標識。”

    “我……我去你的,老子沒偷……”滿嘴是血的老漢含糊不清地沒說完,又暈了過去。

    諸人一看,那銀錠上果真都印刻了賭場獨有的標記,不由得信了幾分,心中也暗罵著這人太大膽了,竟敢偷到黑白通吃的賭場老板手上去。

    麵目和善的掌櫃的命那壯漢把那人拖下去後堂,又客客氣氣地表示今日驚擾各位,酒水全免,惹得賭場氣氛又一再高漲,所有人又圍成一個個小桌,吆喝著抬手作賭,再也沒人關心那被拖走的老漢子的死活。

    “如此,公子可滿意了?”二樓之上,賭場掌櫃的笑眯眯拱手客氣問道。

    “辦得妥麽?”對方問。

    “這人老身認得,嗜賭如命,賣了自己的媳婦和閨女換了賭錢,以前在隔壁縣下賭坊使了老千才被人砸斷兩根手指,如今又更是膽大包天,想必此次如果是斷手斷腳沒了舌頭,也沒人會生疑的。”

    “人選得不錯。”喝著暖酒的文勵心臉上帶著一種狠絕,將桌上擺著的兩張藥方子壓著一遞,抬眼陰森森一笑,“勞煩掌櫃的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