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煦涵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當時昏了過去。但他清楚的是，當他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她呢？”傅煦涵一把抓住離得最近的沈恬如，話語脫口而出後，後知後覺地感到問的不對，又補充道，“她在哪？”

    沈恬如張張嘴巴，盯著被傅煦涵緊緊握住的手腕，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甄秋上前拂開傅煦涵的手，把沈恬如護在身後，頗有種害怕傅煦涵一下子激動地對沈恬如做什麽的樣子。

    在角落裏的甄陽一雙大大的眼睛裏滿是水花，想說話，又頓了頓，最終還是小聲的說出口：“煦涵哥，你節哀”

    但此刻房間裏寂靜一片，甄陽小聲的言語還是紋絲不動地傳入了傅煦涵的耳中。

    傅煦涵仿佛一下子被人抽去脊梁骨，不可置信地靠在床頭上，眼睛逐漸變得通紅。

    沈恬如看著傅煦涵的樣子，心裏也跟著一陣絞痛，不由自主向前一步走到傅煦涵麵前，下一秒卻又自知逾越，一時間隻能傻傻站在原地，不知道是進還是退。

    糾結如沈恬如，她心裏居然因為顏如的死亡而隱隱慶幸。

    可是當看到傅煦涵悲傷的神情，她心裏也跟著他一起墮進冰窟。

    沈恬如覺得現在的自己真的不是自己了。為什麽自己愛的那麽累呢？沈恬如覺得自己的愛情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如果他心中的人是她的話，自己會不會比顏如做的更好呢？

    不論怎樣，沈恬如也跟著紅了眼睛。

    甄陽還尚年幼，看著麵前被調動的悲傷氣氛，也默默低下頭抹眼淚。

    反觀甄秋一鐵漢子，自然是說不出什麽安慰人的話來，但是現在如此低沉的氣氛終究是悶人了些，甄秋想出口的話在腦子裏過了幾遍，最後慢吞吞道：“顏如小妹的屍首還在那裏，我們不妨先”

    “你們還沒見到顏如？”傅煦涵一下子打斷甄秋的話，眼中燃起星星點點的希望，“顏如不會死的，說不定她還在那裏等我。”

    “煦涵哥”沈恬如突然有些惱羞成怒地出聲，“你堅強一點，別自欺欺人了。我們到的時候，那裏全是喪屍，她怎麽可能活著？”

    誰也料不到比誰都穩重的沈恬如突然情緒失控，正是這樣極大的反差，激得傅煦涵身形猛地一頓，可沈恬如話已說出，幹脆硬著頭皮把心中的話都說出來：“煦涵哥，我也是為了你好。我們現在已經回到了軍方的基地。憑你現在的本事，完全可以在這裏謀得一席之地，再也不用過之前的那種生活了。”

    沈恬如說的也不全是自己的想法，很大一部分也是甄氏兄弟兩人心中所想。在之前和傅煦涵顏如一起組隊的時候，傅煦涵表現的確非常出眾，雖然失去愛人的情況十分悲痛，但也不應該一蹶不振。畢竟現在是末日，沒有那麽多時間去想這些兒女情長。再說如果傅煦涵在軍方有了什麽職位，有的是女的一個一個送上門來。

    傅煦涵微微轉過頭來，看沈恬如一眼，聲音很冷：“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自己隻要一想到顏如有可能還活著，隻是暫時找不到她而已，傅煦涵就覺得自己剛剛暫停的心髒一點一點地複蘇了回來。剛剛沈恬如的話無疑是擊破了他掩耳盜鈴的幻想，挑出了最殘酷的事實。

    “我的事情，難道還用得著你操心嗎？嗯？”傅煦涵尾音驟然降低幾個溫度。

    沈恬如抬頭對上傅煦涵投過來的眼神，心裏一驚，渾身冒出了冷汗。

    他的眼神刺骨的可怕，仿佛自己心裏的小心思都被他一眼望盡，有種被剝光所有偽裝的羞恥和慚愧。

    這與傅煦涵之前陽光的形象完全不符合，沈恬如心裏滿是委屈和對顏如的豔羨之情。

    她不比顏如差，為什麽她就不能讓傅煦涵這麽珍重呢？顏如有什麽好的呢？一直柔弱下去，在末日遲早也活不下去。

    不知不覺間，沈恬如的心態完全發生了改變。

    甄秋皺著眉看著傅煦涵離去的背影，出乎意料地寬慰道：“你也別往心裏去，他實在是衝動了些。這樣出去也不讓人省心，隻能先委屈下你，我們得跟過去，”

    沈恬如咬唇點點頭，把心思埋進眼底，主動上前緊跟在傅煦涵的身後。

    傅煦涵在前方一路跌跌撞撞，越到前方心裏越是跳個不停。盡管他潛意識裏總覺得顏如並沒有死，但理智卻格外的清醒得警告他現在的愚蠢行為。

    傅煦涵甚至覺得，其實他早知道顏如不可能還活著，但就是忍不住想去看，他自知這樣會了斷他所有的幻想，但他還是想去看一眼。

    這樣，是不是他那砰砰亂跳不得安息的心才能消停一點呢？

    如飛蛾撲火般，明知烈火焚身，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去擁抱前方致命的烈火。

    前方近了。

    傅煦涵甚至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步伐猛地變緩，偏偏周圍死寂的可怕，傅煦涵聽著自己粗重的呼吸聲，配合著砰砰的心跳，大腦一片眩暈。

    終是到了麵前。

    傅煦涵看著麵前被撕咬的不成人形的屍首，平生第一次猛地一下直直跪了下來。

    膝蓋碰到堅實的水泥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沈恬如跟在後麵嚇得倒退幾步，反應過來後，卻又不敢直接過去。

    眼前的屍首，要不是穿著傅煦涵熟悉的T恤和牛仔褲，僅憑外表，傅煦涵做夢也不敢想象這是顏如。

    渾身上下的肉幾乎被啃得沒有一處好的地方，甚至有多處的地方露出了裏麵森森的白骨，滲人的可怕。

    而在遠處，還落著一把染滿了血跡的匕首。

    傅煦涵想要再向前一點，卻又再次使不上勁來。

    沈恬如見狀走上前去查看，意外地發現地上顏如屍首的手中竟然緊緊攥著什麽東西。

    沈恬如俯下身抽出，是一張被血跡染紅了大半的白色紙條。

    沈恬如乖乖的把紙條遞給傅煦涵。

    傅煦涵接過，閉眼片刻，又睜眼打開。

    黑色的娟秀筆跡展現在所有人的視線裏。

    “勿失勿忘。”

    霎時狂風驟起，發絲飛揚間，輕薄的紙片如血紅的花瓣隨風而去，飄飄揚揚，再也找不到蹤跡。

    傅煦涵一動不動地盯著空蕩蕩的掌心，一滴淚珠落入地麵激起零星的塵土，無聲無息。

    沈恬如渾身僵硬地看著紙片飄走的方向，雙眼無神找不到準星。

    任誰也想不到，從此往後兩人今後的無數爭吵，最終換來顏如兩字的一頓沉默。像極兩字的魔咒，變成在場每個人再也不敢提起的禁忌。

    沈恬如闔眼，不再看傅煦涵撕心裂肺的模樣。

    她輸了。

    輸的徹徹底底，一敗塗地。

    活人終究比不過死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