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發動，賀望舒看著窗外飛快倒退的景物，忍不住開口：“你是……當過兵的嗎？”

    孔愷楓正開著車，愣了愣，回答道：“是啊。很容易被看出來嗎？”

    賀望舒笑答：“氣質是不一樣的。”

    孔愷楓聞言也是一笑，側著臉看不見他眼角的疤痕，倒是英俊陽光。

    “這車也是你新買的嗎？”賀望舒沒來由問道，“想不到你還會開車。”

    賀望舒之前總覺得孔愷楓的視線有些不讓人舒服，但是這麽接觸下來，又感覺他給人的感覺十分陽光正直，甚至還有種過分的可愛。

    說來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怎麽會有這麽一個給人的感覺這麽極致的人呢？像是把所以不好的東西剔除掉，隻留下那最精華的一部分展現出來一樣。

    孔愷楓開車的動作明顯一頓，旋即又行雲流水地繼續：“是啊。”

    “怎麽了？”

    “你剛剛說的話，很像我的妻子。”他也不隱瞞。

    “你的妻子……”賀望舒喃喃複述一句，“她一定很善解人意吧。”

    遇到紅燈，孔愷楓把手中的動作徹底一放，隨即認真詢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賀望舒語氣輕鬆：“很簡單啊。你看起來很內向含蓄，如果不是別人開口，一定不怎麽說話。那麽此時此刻你的妻子就會承擔揣摩你意思的職位，類似於雙簧那樣。”

    孔愷楓沉默片刻，轉而聲音低沉：“是啊。如果她還在的話。”

    賀望舒臉上一愣，旋即不自然起來：“對不起，我……”

    “沒關係。”孔愷楓淡淡道，“其實時間久了，這種情況也就層出不窮了，我已經習慣了。”

    “我知道你很愛你的妻子。”賀望舒接過話茬，“雖然時間很久了，但你肯定還是會在意的吧。雖然我們的情況不太一樣，但我還是能體會到你的感覺。”

    “……是嗎？”孔愷楓聲音縹緲，“那你……現在難過嗎？”

    賀望舒一頓，話到嘴邊卻結巴了起來：“我……我自然是……”

    “你為什麽不難過呢？”孔愷楓像是一言直擊到賀望舒的內心深處。

    “因為……人生在世，就難逃一個死字吧。與其這樣一直念念不忘，還不如放開點。”賀望舒眼角一跳，看向窗外，“抱歉，我剛剛的話……”

    “沒關係。”孔愷楓第二次重複道，“我已經習慣了。”

    賀望舒默了默，沒再敢開口。

    然而接下來倒是孔愷楓開口詢問道：“當你想你的家人的時候，你會怎麽辦呢？”

    “大不了就埋進被子好好哭一場唄。那又能怎麽辦呢？既然他們都已經去了，為什麽我還要耿耿於懷，倒是給我這個活著的人帶來困擾。”賀望舒吐出一口氣，“在那個房間裏的時候，我還是沒想開。倒是自己一個靜靜地想了想，就釋然了。小的時候我就被人說過這樣很沒心沒肺。現在我也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了。”

    孔愷楓這次回答得很快：“這樣很好，我很羨慕你這樣。”你活成了我想要活的樣子。

    賀望舒又是一愣，不知道說什麽話才好。

    孔愷楓緊接著兀自道：“你知道嗎？你有的時候，真的很像我妻子……”

    賀望舒張張嘴想說什麽，但孔愷楓似乎根本不給賀望舒開口的機會：“你們真的很像……我真的不知道原來兩個人可以這麽像，我剛剛就在想，如果她沒死的話，是不是會像現在這樣，我坐在主駕駛，她坐在副駕駛，我們就這樣一路閑聊……”

    看著孔愷楓逐漸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賀望舒突然感覺到一絲的不對勁。車已經停了下來，應該是到了目的地，可是孔愷楓還在這樣念叨，她根本就沒有時間下車。

    “我和她的家人都是早去。她活的很瀟灑，還有時間安慰我，我們是青梅竹馬。”孔愷楓這麽說著，語序有些顛倒，“那段時間我很萎靡，是她把我帶了出去。她美好得像是天使，那是上帝給我的禮物。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既然給了我，為什麽還要收回去……”

    感覺到孔愷楓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賀望舒心中重重一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我們是到了地方嗎？我……”

    “你說，為什麽要收回去呢？”孔愷楓轉頭看著賀望舒，那眼角的疤痕更近距離地展現在眼前，“又或者不是他。而是那些……”

    自己的話被完全忽視，賀望舒的心也隨著孔愷楓的話一點點下墜，她不知道為什麽，很不想在這個狹小的車裏跟孔愷楓這樣談這種話題，還是他單方麵近乎於情緒失控的情況下。

    到底是多大的痛楚才讓孔愷楓這樣？賀望舒不敢去想，也不想在這個時刻想。

    “人都到了，怎麽還不下車？”

    這邊廂的孔愷楓還在說著話，車外就突然傳來一聲極其不耐煩的聲音。（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