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前，林意收到了徐楓發來的郵件，郵件內容是她當年的入院資料以及當時交通事故的資料，資料內容和她當時醒來所知道的情況相差無幾，附帶的還有貨車司機的聯係方式和家庭住址。

    第二天林意早早地起床，回去叫上了林境。

    林境剛起床就看見在廚房忙活早餐的林意，睡眼一瞬間就變得明亮了，興奮地蹦躂到林意身後。

    “姐，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啊，怎麽也不叫醒我呢？”

    林境並不意外林意短發的樣子，昨天網上的視頻和評論他都看了。

    基本都是正麵的評論，無論怎麽樣，隻要姐姐她開心就好。

    林意回頭看著一頭亂毛的林境，笑得恬靜溫柔，抬手揉揉林境的頭發，“剛到沒多久，就弄好了，快起洗洗，吃完我們去個地方。”

    林境站著沒動，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去哪啊？今天不去店裏嗎？”

    “嗯，今天歇業一天，今天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姐姐的過去嗎？剛好最近想起來了一些，今天我們就去努力想起來更多，你陪姐姐一起吧。”

    林意依舊在笑著，但林境還是從她的笑意裏看出了緊張，也正了正表情，“好，我陪著姐姐。”

    餐桌上，林境吃飯的心情淡了很多，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林意的情緒變化，當然，林境的擔憂林意也都看在眼裏。

    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林意放下碗筷，平靜地看著對麵的林境，慢慢開口，“阿境，不用擔心，姐姐沒事。”

    林境再也沒了繼續用餐的心情，欲言又止，“姐”。

    林意寵溺地笑笑，有些無奈，“你啊，我們是姐弟，你想知道什麽都可以直接問，不用有太多的顧慮知道嗎？”

    她這個弟弟啊，很懂事也很敏感。

    “我怕姐姐會想起不開心的事”

    直覺告訴他，她的過去並不比他好，要不然為什麽一走就是四年？

    陽城這個城市一定有很多不好的回憶，所以，她才會想著逃離。

    “是不是開心的事都已經不重要了，現在”

    林意收碗的動作一頓，又繼續之前的動作，語氣卻是輕快了一些，“現在，我隻是不想再逃避了，這團亂麻不理清我的生活就永遠得不到安寧。”

    1個半小時後，林意和林境兩人出現在陽城的一個簡陋的出租房前。

    這裏是當年那個貨車司機的住址。

    咚咚咚的三聲敲門後，裏麵傳來了一個女聲，“來了，誰啊？”

    隨後門被打開，一個看起來有60歲的女人，很舊的居家服，透過門縫依稀看見裏麵的家具擺設，有一種回到了90年代的恍惚。

    “你們找誰？”女人打量著麵前兩個年輕人。

    “請問是丁師傅家嗎？”林意平靜地問道。

    “是，他昨天夜車，才剛到家睡下，你們找他什麽事？”

    女人依舊在大量來人的用意，林意也不在意，開門見山。

    “我叫林意，為四年前的那場車禍來。”

    聽到林意和車禍，女人的臉色瞬間慘白，連聲音也在顫抖，“進來坐吧，我去叫他。”

    屋子裏的陳設一如林意從門縫裏看到的那般，簡單到窮苦的地步，一邊的高桌上放著一張十五六歲的男孩的黑白照，老師沙發上散落著小孩子的玩具。

    幾分鍾後，頭發半百的男人牽著女人的手從臥室裏出來，女人的眼睛紅腫，一看就是剛哭過的樣子，懷裏還抱著個1歲多的嬰孩。

    兩人走到林意麵前，撲通一聲跪下。

    林意起身拉著林境往旁邊稍稍移動了些距離，沒有正中夫婦兩的前麵。

    該受這一跪的不是她。

    林境看到林意的反應，不明所以，卻也沒有說什麽。

    “起來吧，你們該道歉的人不是我。”

    跪在地上的夫婦兩人聞言頭低的更低了，女人已經忍不住抽泣。

    小嬰孩唆著手上的棒棒糖，看看爸爸，看看媽媽，忽地笑了。

    “是我害得林小姐父母雙亡，林小姐要打要罵我絕不還手。”

    “兒子已經走了，我們即應得到懲罰了，你要再有個三長兩短”

    女人似乎再也忍不住，抓著男人的手臂大聲地哭起來。

    懷裏的小孩子似乎被母親的反應嚇到了，扔了手裏的棒棒糖，抱著女人的脖子哭。

    丁師傅看著身側妻孩，滿是滄桑的臉上用上了一絲絕望，抬頭看著林意。

    “林小姐，請稍等一下。”

    林意看著消失在臥室門前的半僂的背影和高桌上的黑白照，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這個好不容易積攢了一絲希望的家庭好像因為她的到來又重新陷入到了絕望中。

    十幾分鍾後，臥室的哭聲慢慢變小，從臥室裏出來的丁師傅輕輕地關上門。

    “抱歉，自從大兒子去世後，她精神狀態就不好。”

    林意微微搖頭表示不在意，“我這次來沒有別的意思，隻想問問當年車禍的具體事宜。”

    既然要問這些事，為什麽當年沒有來，而是現在？

    林意看出了丁師傅的疑惑，“我醒來後就失憶了，最近想起來一些。”

    丁師傅放在膝蓋上的雙手越攢越緊，“當年”

    林意沒有說話等著他繼續講下去。

    “當年我妻子她生了重病，急需一筆錢，有一天一個男人找到我，說隻要我幫他辦件事，他就給我所有治療要用的錢。”

    “你答應了？”林境的聲音裏隱隱露著怒氣。

    丁師傅羞愧地低著頭，聲音漸小，“我答應了”。

    “所以你就撞了我姐？用我姐一家人的命去換你妻子的醫藥費？”林境猛地站起來近乎憤怒地吼道。

    “不是，林小姐的事是個意外。”丁師傅閃爍著眼神，急忙說道。

    林意輕扯著林靜的手腕，示意他坐下。

    林境見林意神情平靜，自然不好再說什麽。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他們都等著丁師傅的後續。

    “那個男人讓我撞的是傅家的一個叫傅清雅的養女，還給了我她當天的開車路線。”

    直覺上林意從不相信這是個簡單的交通事故，但她沒有想過連傅清雅也牽涉其中。

    林境聽到傅清雅的名字，眉頭皺得更深。

    丁師傅沒有注意到兩人的變化，還沉浸在當時的回憶中。

    “可是，那天我看到開車的是個和我兒子年齡差不多的小女孩時，我猶豫了，在要迎麵撞上的時候，我轉了方向盤，可那時兩輛車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車速很快，雪也很大，恍惚間就撞上了旁邊車道的小轎車。”

    話說完，丁師傅雙手抱頭埋在腿上，劇烈抖動的肩膀透露了他此刻巨大的情緒起伏。

    不過，林意的關注點卻在傅清雅會開車這件事上，她從不知道她會開車。

    想著想著她就笑了，她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哪又隻有這一件。

    林境對林意的反應手足無措，他第一次看見這樣情緒失常的她。

    “姐”林境握住她的手，輕輕喊著。

    “我沒事，隻是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

    “那個男人長什麽樣？”

    “他帶著帽子口罩，我看不到他的樣子。”

    林意林境兩人走後，女人從臥室裏走出來抱住癱坐在地上的男人。

    “我們做的孽為什麽要報應到兒子身上？他還那麽！他什麽都不知道啊。”

    女人再也說不下去，半爬到高桌旁，順著桌子站起來，抱著桌上那張黑白照片癱回到地上。

    照片上的男孩，穿著校服，臉上的笑容青春洋溢。

    那場車禍後，丁師傅沒有收到那人的醫藥費，兒子通過網絡籌款集齊了費用。

    半年後，男孩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被撞身亡。

    出租房外，林意靠在門旁的牆壁上，聽著屋裏沉痛的哭聲，久久未動。

    把她和林意的命運攪合在一起的那個人是誰？

    傅清彥

    還是那個和她一起沉入海底的人？

    林意沒有動，林境也就默默地陪在旁邊。

    不知過了多久，屋裏的哭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林意低低地說了兩個字。

    “走吧”

    大家同為局中人，身不由己的局中人，誰是誰非，又怎麽算得清楚。

    譚靖煜沒有再讓人跟著林意，對林意的實時消息也閉塞了很多。

    不過祁弋還是留了一個可以保護林意的人，仍舊第一時間收集到了林意的消息。

    當然，他隻是備不時之需，當年的事不能再次上演。

    譚靖煜不問，他也不會主動提起。

    林意回來的時候，譚靖煜已經回來，還是待在那個一進門就能看見的沙發上。

    “今天去哪了？”

    譚靖煜漫不經心的聲音傳來，林意看過去，他抱著平板，很是認真地看著什麽。

    一度讓林意有種剛才隻是幻聽的錯覺。

    林意走到一旁坐下，“去找了那場車禍的當事人，丁師傅。”

    這事他知道，林意要資料的事徐楓告訴過他。

    沒想到她這麽快就找去了。

    “有什麽收獲嗎？”

    “其實你應該早就調查過那場車禍吧，具體的事宜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林意看著注意力仍舊在平板上的譚靖煜，聲音淡淡。

    “嗯，那你想從我這知道什麽？”譚靖煜的視線轉移到林意臉上，深深的眸子裏帶著一絲探究。

    “那個戴帽子口罩的男人是誰？”

    譚靖煜看著林意有些凝重的表情，半帶著戲謔，“你不知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