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的傅柔早就死了，現在活著的是林意。

    傅清彥明白譚靖煜的意思，看來他已經知道小柔的身份了，轉念想想也是，譚靖煜怎麽會放任一個身份不清楚的人在身邊。

    “你們是什麽關係？”他們什麽時候認識的？小柔她又是以怎樣的身份待在譚靖煜身邊的，那天在遊樂園，他們看起來很熟。

    “無可奉告”譚靖煜掛了電話又去了臥室，沒有開燈，床上的人睡得很熟，微微的鼾聲此起彼伏，窗簾撩開了一角，月光照進來剛好打在被子上，一室靜謐。

    林意隻覺得自己在一個擁擠密不透風的黑屋子裏，模模糊糊之中好像有光照進來，伸手卻又觸碰不到，很不舒服的感覺讓她不停地動作，想要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醒了？”她好像隱隱聽到了一個慵懶的夾雜著沙啞的男聲，還是問她醒了沒有，等等，男聲？林意一下子清醒過來。

    猛地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好像抱著什麽，還是有溫度的，恍了幾秒的神，林意一下子彈開，一臉驚恐地跌坐在地上。

    “譚靖煜你怎麽在這？”

    譚靖煜坐起身，活動了一下一雙手臂，漫不經心地回頭看了林意一眼，說道，“不記得了？”

    林意想了一下，她昨天好像不小心睡著了，然後她好像看見譚靖煜了，他還說他去客房，那現在？“你不是去客房了嗎？”

    譚靖煜突然笑了，她在譚靖煜臉上從沒看過的笑，這是一種無奈的笑，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的笑，“你好好看看這是哪兒？”

    林意疑惑地四麵瞅了瞅，不是臥室的布置，“我記得我是在臥室的，我怎麽會在這？”

    回答她的又是一陣掩飾不住的笑意，“我也想知道你大半夜的突然跑來這客房做什麽，還一整夜地抱著我不放，難道？”

    “停！”

    林意伸手打住譚靖煜的話，試探著問道，“你說我自己過來的？”她記得自己好像沒有夢遊的習慣。

    “難不成是我抱你過來的？”譚靖煜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還有，你睡姿是真的很差。”

    一個晚上踢他4、5回也是沒誰了。

    譚靖煜起身去了衛生間，林意坐在地上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她是怎麽走來這屋的，門外傳來張管家的敲門聲，說是老爺子問她們起床了沒。

    張管家今天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和平時比起來顯得嚴肅得多。

    林意出來時張管家站在一邊，和藹又不失禮貌地提醒道，“少夫人今天穿黑色衣服吧，先生他已經在下麵等著了。”

    林意不太明白張管家的意思，聽到老爺子在等著他們，也就不敢再磨蹭，趕緊回了臥室。

    “你說丫頭昨天也睡在客房了？”老爺子對這事感到有些意外，昨晚睡前，張管家說譚靖煜去了從書房出來後就去了客房，完全沒有回臥室的打算。

    張管家低聲應道，“是，敲門前裏麵有小少爺和少夫人的談話聲，少夫人也確實是從客房出來的。”

    老爺子很欣慰地笑著，“這就好，我也算是對得起她了。”

    張管家輕聲回應著“是”。

    雖然不知道今天是一個怎樣特殊的日子，林意還是按照張管家的建議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還化了淡妝，下樓梯時碰上了一身黑衣準備下樓的譚靖煜。

    林意快走兩步和譚靖煜並排，伸手扯了兩下譚靖煜的衣袖，小聲問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譚靖煜停下看著林意扯住他衣袖的手，說道，“林意奶奶的祭日”。

    這些林意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林意奶奶的祭日，譚家的人為什麽也要過去，還這麽鄭重。

    林意收回手，忙跟著譚靖煜的步子。

    老爺子見林意下樓，伸手招呼道，“丫頭，過來吃些東西，然後我們就該過去了，路程有些遠。”

    林意快步走上去恭敬地回道，“嗯”。

    “丫頭，還是沒想起來嗎？”老爺子上車前問林意，林意有些心虛，她要假扮林意的身份去見死去的長輩，有些不敬。

    “沒想起來，不過靖煜他跟我說了今天要去的地方。”

    老爺子聽完有些失望，但又沒有辦法，“走吧，去看看她。”

    滄桑的聲音就像是去見一個很久未見的故人。

    老爺子和張管家一輛車，林意和譚靖煜一輛車，“老爺子和林奶奶認識？”林意還是沒忍住好奇心。

    祁弋12分的精神看著路況，耳朵也打著十二分的精神關注著後麵的對話。

    譚靖煜自上車後就閉著眼睛，不知道睡著了沒，“初戀”，當林意以為譚靖煜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時，突然聽到這兩個字，恍然大悟。

    這也就是老爺子這麽執著林意身份的原因了吧，年少時期的遺憾隻能寄托在兒孫身上，哪怕故人看不見，也算是一種慰藉了吧。

    隻是，譚靖煜他會喜歡這種安排嗎？

    林意沒有再說話，看著譚靖煜略顯疲憊的側臉，昨晚他應該是被自己擾到沒有休息好吧。

    “對我來說，誰都一樣。”

    聽到譚靖煜的回答，林意心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誰都一樣，到底是不在乎還是太在乎，因為太在乎老爺子的心情，明白老爺子的執念，所以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感情。

    林意收回視線，看著窗外，思緒飛了很遠，她剛才怎麽會突然在意譚靖煜的心緒，而譚靖煜他竟然能猜到她在想什麽。

    5個小時後，在下午3點多的時候一行人到了山腳下，一看就是人跡罕至的地方，一座小山，步行差不多半小時就能爬到山頂。

    “丫頭，你和靖煜上去吧。”老爺子一直看著山頂的方向，緩緩說道。

    林意本以為老爺子會親自去看看故人，沒想到會止步在這，是近人情怯嗎？

    “少夫人放心去吧，我在這陪著先生。”張管家站在老爺子身邊，看著林意微微笑著，話裏的意思林意明白，老爺子現在的身體情況已經不允許他再爬山了。

    身側的手被握住，林意看過去，譚靖煜也正半低頭看著她，“走吧”。

    林意回頭看了一眼老爺子，他還看著山頂的方向，那個姿勢好像從下車後就沒變過。

    譚靖煜牽著林意踩著小徑往山上走去，後麵跟著拿著東西的祁弋。

    雖然是人煙稀少的無名山，小徑修得很好，既方便上山行走，又不會顯得很人工化壞了清幽，不知道是林家人還是老爺子做的。

    “這條路是爺爺讓人辟的，從她去世後，爺爺每年這天都會親自上山去。”

    那今年，林意眼前又浮現出老爺子仰望著山頂的身形，微微有些心酸。

    但這樣，對譚家老夫人會不會不公平，自己的丈夫心心念著當年阿初戀。

    “奶奶她都知道，婚前她是爺爺的初戀，爺爺遇見奶奶後，她也有了戀人，她和爺爺成了摯友，爺爺的心裏也隻有奶奶。”

    這樣啊，林意有些釋然，有友至此，一生也是無憾了吧。

    手心的溫度傳來，林意才發現她和譚靖煜的手還緊緊牽在一起，回頭，已經看不到山下的人，林意微微用力想抽回手，卻被更用力地握住，那現在是要繼續握著還是更大力些扯出來？

    林意看著緊握著的大小手，眉頭緊鄒。

    “不好奇我為什麽知道你在想什麽嗎？”

    譚靖煜的話打斷了林意腦子裏的糾結，是啊，一路上譚靖煜總是能及時解答她心裏的疑惑，偏偏她什麽都沒說。

    “為什麽？”

    譚靖煜一直看著前麵，腳步不停，“因為你所有的情緒都寫在臉上”。

    林意腦袋裏突然有段很熟悉的對話。

    “哥，你怎麽知道我會逃課的啊？”

    小女孩笑嘻嘻地看著麵前的溫潤少年，絲毫沒有逃課被抓的害怕，少年伸手彈了一下女孩的額頭，半是寵溺半是無奈。

    “你啊，什麽都寫臉上了。”

    好久沒有人說她什麽都寫在臉上了，夏然總會問她在想什麽，廖思思總會警告她敢再一聲不吭地做什麽，她非得好好教訓她，林境總會靜靜地等著她。

    現在，她是越活越回去了嗎？

    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林意自嘲一下，隨後臉色一冷，用勁將手抽了出來，往回走幾步走到祁弋後麵。

    譚靖煜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繼續往前走著，祁弋看看譚靖煜的背影，又回頭看看悶頭走著的林意，夾在中間的他直覺得頭疼。

    先生他也是，好好的非要招惹林小姐做什麽。

    為了緩和一下氣氛，祁弋閑聊似的問道，“林小姐這幾年一個人到處旅遊，有沒有害怕的時候？”畢竟是個女孩子，膽子再大爺總有害怕的時候吧。

    林意隨手擺了一下路邊的樹枝，淡淡地回道，“沒有”。

    祁弋沒頓時覺得自己的這個話題好像選得不太好，正準備讚美幾句很勇敢的話時，又聽到身後的聲音。

    “最壞的結果不過是死而已，這樣想著，也就沒什麽好害怕的了。”

    祁弋乍一聽有些意外，再想想，這話從林意嘴裏說出來也沒什麽好以外的了，畢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