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靖煜看了林意幾秒，但林意卻覺得仿佛一個世紀難麽長，淩遲般的等待終於在他夾雜了不屑和嘲諷的那一聲笑中結束了，“小柔，你在懷疑什麽？”

    “你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去孤兒院？一去就是20年！”從在孤兒院看到他的那一刻起，所以的焦慮和不安在這一刻終於有了釋放。

    “你真要知道？”

    “你說”林意倔強地看著譚靖煜，無論真相是什麽樣子，最差也差不過7年前的那場荒唐了吧。

    譚靖煜拿起桌上左手邊的一個相框，凝視許久，溫柔了眉眼，“我媽媽曾經是那所院子裏的孩子”。

    林意設想過種種答案，都沒有聽到這個答案時吃驚，還有那瞬間的心痛。

    譚靖煜的媽媽，她知道一些，在譚靖煜幼年的時候和譚父雙雙離世，那是比四年前的阿境還小的年紀。

    林意神情複雜地站在那，一瞬不瞬地看著被他重新放回桌上的相框，他看著看著溫和地揚起嘴角，聲音同樣是異常的溫和耐心，“還想知道什麽，一次性問了，這些問題你應該想了很久了吧。”

    “對不起”對不起她把他對母親的懷念錯認成了一場陰謀。

    “我說過你用不著說這三個字，我一直在等著，想著你還能忍上多久，還好沒有很久。”

    “所以今天你去了院裏？”知道她的懷疑，知道她的猜忌，所以創造了這麽一個機會嗎？

    “小柔，你還在懷疑什麽？今天我並不知道你會過去，如果知道，我想我還是會過去的。”

    “為什麽？”她不懂，不懂他聲音裏的無奈，更不懂他臉上隱隱的寵溺。

    “如果我不邁出這一步，這將會永遠是我們之間的一道溝壑，你跨不過來，我也過不去。”

    林意來不及消化他話裏的意思，就又聽到他繼續說著，“所以，你還有什麽想不通一並說了吧，隻要是我能解答的。”

    他坐著，她站著，他自在如風，她忐忑如簧。

    “我們第一次見麵是什麽什麽時候？”她從不相信什麽前世今生之說，但和譚靖煜接觸的時間越長，越是有一種熟悉感，她怎麽抓也抓不住的熟悉感。

    譚靖煜放下書，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椅在背靠上，“林意這個身份是你被人以這個身份送到徐楓那的時候，我見了你，你那時昏迷著。至於傅家二小姐傅柔，畢竟是傅家的人，可能會在某個場合見過，但那時的你還還不足以引起我的興趣，所以，沒有印象。孤兒院小柔這個身份，我每次去孤兒院待的時間不長，大多數會避開孤兒院的孩子，至於有沒有見過你我也不知道，可能有過某個瞬間也有可能沒有，即使有也不足以成為記憶點。”

    三個身份，三段記憶，前兩段他和她或多或少都在彼此的生活中出現過，但也不過是擦肩而過的路人，第三段，終究是相遇糾纏到了一起。

    “就像你孤兒院的那段記憶裏也沒有我，不是嗎？”

    林意點頭，她的記憶中確實沒有他，下一個問題，“什麽時候知道我不是林意的”

    “你進入鼎楓醫院的第二天”

    林意想問他為什麽沒有拆穿她，反倒讓她占了林意的身份林意的臉以她的名義存在著。

    “車禍後林意就被送到了鼎楓醫院，一年後擔心老爺子發現，我將她轉到了別的地方，然後你就出現了，你和林意有著一模一樣的臉，你醒來的可能性要比林意高，林意需要活著，至少在老爺子還活著的時候，剛好，你醒來後失憶了。”

    林意情緒瞬間激動，無力地吼道，“是誰救了我？是誰把我整成林意的樣子？又是誰把我送到了鼎楓醫院？為什麽是我！為什麽！”

    吼完後雙腿發軟發顫到幾乎站不穩，跌倒的時候譚靖煜快速繞過桌子將她扶住，扶到他之前坐著的位置，他站在她旁邊，低頭看著還在顫抖的她，劉海掩住的眼睛看不清。

    “我沒有查過，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讓人去查。”

    林意搖搖頭，這是她自己的事情，平複了些情緒繼續她機械式的一問一答，“林意醒來後你打算怎麽做？”

    “你想怎麽做？你若不想做林意那就不做，如果你還想繼續做林意，我便如你所願。”

    “我會遵守合約”合約期滿，她果斷走人。

    “合約是人定的，人的心變了，合約當然也要跟著變。”

    聊了這麽久好像這句話最為搞笑，林意抬起頭半笑著，“你這是在告白？”

    譚靖煜看著她的臉，伸手觸到她微紅的眼角，“你可以這麽認為”林意第一時間隻想躲開，一隻手按住她的肩膀，“別動，眼妝花了。”

    林意果真沒動，努力忽視心髒異常的跳動，感受他右手觸碰到她的眼角，輕輕一抹然後離開，同時解開左手對她肩膀的束縛。

    “為什麽？”她不懂，她和他這兩條平行線什麽時候有了交點。

    譚靖煜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慢慢來回碾動，粉色的眼影暈染開來，沒有在她眼角時好看，“喜歡不需要理由，你隻要知道我喜歡你就行。”

    仿佛他在說的話確實與她無關，他隻是在告知她這個事實一般，“對不起，我不能接受。”

    譚靖煜將實現從手指上收回，移到林意的眼角，果然，還是在眼角好看，“我說過你不需要對我說這三個字，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

    “還有問題嗎？過期不候。”

    “傅式當年的危機是誰弄的？”不是她自作多情地認為會有人替她抱不平，隻是時間點真的很巧合。

    “商場如戰場，傅式屹立陽城這麽多年，明裏暗裏的對手不計其數，是他技不如人，再說了，傅式怎樣與我何幹。”

    驕傲如他，看不上傅式嗎？也是，7年前的譚氏已經是北方一霸，傅式在他眼裏確實算不上什麽。

    “還有什麽想問的嗎？”譚靖煜見林意遲遲不說話地傻坐著，開口問道。

    林意像是卸掉了所有的力氣，“沒有了”。

    又過了一會兒，林意慢慢起身，“今天，謝謝你。”

    “你如果真想謝謝我，以後就別睡地上了，爺爺會懷疑，我會心疼。”聲音仍舊清冷，卻也帶了些溫和。

    林意就算再理智，現在從往事的情緒中出來，對譚靖煜的話無法再忽視，白皙的臉越來越紅，轉身就走。

    背後是譚靖煜不緊不慢的聲音，“每天夜裏把你從地上抱到床上太擾睡眠”。

    林意腳步一頓，隨後逃似的小跑著出了書房，她就知道，她不夢遊！

    無意中跑到臥室門口的時候，譚靖煜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充斥了整個耳膜，臉也越來越燙了。

    轉身剛好碰到上樓的林境，林境被她大紅臉的樣子嚇一跳，“姐，你的臉怎麽這麽紅？生病了嗎？你哪裏不舒服？”

    “上火了！去你房間打遊戲！”

    遊戲消火那就是消外火了，她是從書房出來的，“姐夫惹你生氣了？”林境快步跟上去，被林意的一個瞪眼定住了腳。

    他家姐姐今天不正常，很不正常！不過這個樣子和以前不瘟不火的性格比起來，鮮活了很多。

    兩人打雙排，一局下來林境一個人也沒打著，子彈被搶，藥包被搶，人頭被搶，連炸彈也要搶。

    默默看了眼林意遊戲中殺的人數，20人，還剩3人，問了一句，“姐，我還有狙，你要不？”

    4個小時的遊戲下來，林境一直都是那個移動的裝備包，當聽到“不玩了”三個字時，如釋重負。

    終於，結束了。

    晚飯的時候林境還沉浸在被林意狠虐的情緒中，老爺子看著飯桌上很是安靜的三人，“阿境，怎麽了？今天的菜不好吃嗎？”

    老爺子不說話還好，一說林境就忍不住了，一雙大眼睛看著老爺子，氣鼓鼓著腮幫子，“爺爺，姐姐下午打遊戲非讓我跟她組隊，結果一個人都不讓我打，她還搶我裝備！抓著我整整當了一個下午的移動裝備包！”

    林意淡定地咳了一聲，“你不總說我技術不好嗎？我今天帶你開開眼界。”

    “明明是你自己說你技術不好的”

    “那是因為你總纏著我打遊戲”

    老爺子也不攔著，倆人一句我一句地頂嘴，他看得樂嗬。

    “阿境，你是弟弟，要讓著姐姐。”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四下無聲，老爺子楞了一下，隨機哈哈大笑，“對，靖煜說得對，你要讓著姐姐。”

    林境轉頭看著譚靖煜，表情一言難盡。

    林意頭要悶到碗裏，細發下的耳朵紅到了耳根。

    譚靖煜優雅地吃著飯，好似剛才說話的不是他。

    林境嘴角抖了又抖，“哼，爺爺，我跟你說下午姐姐從書房出來看著很生氣，所以下午才把氣都撒到我身上！姐夫肯定是惹姐姐生氣了！”

    老爺子看看羞得要鑽地縫的林意，壓下嘴角溢出的笑意，一本正經，“靖煜！”

    譚靖煜掀起眼皮看了眼旁邊的林意，溫聲道，“她隻是害羞了”。

    “丫頭？”老爺子似乎要確定些什麽，看向林意。

    林意把臉從碗裏拿出來，過程很是艱難緩慢，“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然後在一眾視線中，林意上樓的速度越來越快，身後是林境一聲常常的歎息。

    她看不見的是譚靖煜眼中越來越亮的星光，一直跟隨在她身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