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難為你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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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子公審的時間已經定了下來,就在兩天後。
    這兩天喬森前前後後往看守所跑了幾趟,話裏的意思也很明確,就目前的狀況來說,最保險的是上庭之後做正當防衛的辯護,要想做無罪辯護基本是枉然。
    這天盛安然在看守所裏的晨會學習剛結束,正跟著人群往食堂的方向去時,同住一寢的小芳突然拉住了她。
    她被一路拉進了樓道的洗手間,小芳嫩白的臉上紅撲撲的,什麽也沒說就塞了一塊手帕在她手裏。
    手帕沉甸甸的,不知道裏麵包著什麽東西,盛安然來不及打開,小芳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十分鄭重地收緊了她的手指。
    “安然姐,拜托你下次見律師的時候,讓他幫我把這個東西轉交給俊哥,拜托你了。”
    小芳那一雙杏眼裏閃著瑩瑩光亮,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快速起伏著。盛安然騰出空著的那隻手抹了一把她臉上的淚水,
    “你別著急,有話慢慢說。”
    “剛剛娟姐跟我說吃完早飯我就要轉去監獄了——”
    說著整張臉低了下去,盛安然不知道該怎麽安慰,狹小的洗手間內回蕩著女人小聲的抽噎。
    “放心吧。”
    盛安然將手帕裝進口袋裏,又伸手抱了抱麵前的女人,下巴抵著她的頭頂,一下又一下地拍著她的背。
    她隻能輔以動作的安慰,說不出太多違心的話。
    小芳是造假罪被抓進來的,造的是假藥,在縣郊的某處黑作坊裏,每天遮天蔽日的造了許多某品牌的仿製藥,主要都是兒童神經方麵的,警察已經盯了很久,前段時間把藥廠查封了,但人隻抓到了小芳一個。
    原本以為她不過是個替罪羔羊,所以暫時隻是把她拘留在了看守所,但這段時間邊查邊審,無論是小芳個人的口供還是根據警方查到的線索,都指向她就是背後唯一的主謀。
    這結果連盛安然都不大相信。
    但小芳一口咬定下來,各種措辭言之鑿鑿,沒有半分要為自己辯護的意思,這讓盛安然多少有些別扭。
    仿製假藥,這畢竟是喪良知的事情,無論這女人平常看起來有多嬌弱,盛安然都不大能說服自己以平常的心態來看待她。
    在洗手間待了一會兒,小芳的情緒略微緩和下來,兩人才朝著食堂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那身材瘦削的女人都攬著盛安然的胳膊不撒手,眼底閃爍的光也總是怯懦懦的,這段時間她對待任何人都很和氣,唯有一次和對床的一個胖女人起了衝突,因為對方說她喪盡天良,吃的是人血饅頭。
    說衝突也不算,她隻是站起身來踢倒了旁邊的一隻水壺,熱水在她腳上滾了好幾個大泡她也不哭,站在那裏像個木頭人,半晌應了那女人一句“我沒良心會坐牢,也不用你多嘴。”
    那胖女人光盯著她腳邊汩汩冒出的熱水,早就沒在意她說的什麽,忙拍打著房門喊來了醫生。
    醫生來之前盛安然先幫她緊急處理了傷口,這時候她的眼眶才些微紅下來,盯著一腳的水泡說自己罪有應得,拿命抵也是應該的。
    最終法院審判下來,十年有期徒刑,並沒有要了她的命。
    這會兒兩人已經到了食堂,剛踏進食堂大門,同寢的那胖女人就一把拽過了盛安然的手臂,
    “你是醫生吧,裏麵出事了。”
    接著不由分說拉著她上了二樓廚房,這時候廚房門口聚集著一群聽到動靜趕來的人,一看這場麵都嚇得不敢上前,胖女人拉著盛安然,嚷嚷著撥開了眾人。
    廚房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灶台的牆壁上噴濺了幾道觸目驚心的血跡,幾個廚師拿著刀和鍋鏟站在一旁,齊刷刷地盯著躺在地麵上的女人。
    女人的手邊散落著幾塊碎瓷片,身下是一灘血跡,右手的手腕處有一道駭人的傷痕,鮮血正從傷口中汩汩流出。
    盛安然剛看到這畫麵也是一驚,上前確認了女人還有意識,接著查看了一下傷口,用手按住了女人手臂上的止血點。
    “快找兩條幹淨毛巾來。”
    盛安然衝著一旁的廚師喊話,看著人匆匆忙忙去了儲藏間又將頭轉向另一邊,這時候幾個看守員已經趕了過來,忙不迭地驅散了看熱鬧的眾人。
    “救護車——”
    女人的生命體征越來越微弱,盛安然向趕來的看守員確認救助信息,其中一人急急地應道“馬上就到了。”
    不多時,樓下救護車的聲音傳來,緊接著幾位醫護人員抬著擔架上來,盛安然挪動身子配合著他們將人抬向擔架。
    “傷者生命體征微弱,我的手不能鬆開。”
    朝著救護車的方向去,她的手一直牢牢按著女人手臂上的動脈止血點,跟著在旁邊的一位看起來略有經驗的男人表示讚同,同跟著腳步上來的看守員確認,
    “這個女人必須跟著我們去醫院,你們可以派一個人看守著,等到了醫院再把她帶回來。”
    “我去吧。”
    其中一人下意識地邁大了步子,腳步跟了上來,一起上了救護車。
    看守所附近就有配套成立的醫院,大約十分鍾的路程,一路上救護車警報長鳴,幾乎沒有片刻耽誤。
    看著人進了手術室,盛安然一路懸著的一顆心才稍稍安定下來,她有些無力地坐在長廊的座椅上,跟著一起來的看守員也不覺長長呼出了一口氣,
    “能救活吧?”
    看守員是個年輕麵孔,她有些不確定,看著鮮血一路流過來,她幾次以為人要死在路上。
    盛安然有一定的醫學判斷,知道人還在合適的救助時間內,她靠著座椅點點頭,剛要說話就被一道沉悶的嗓音打斷。
    “多虧了緊急止血做的及時有效,不然就算是陳醫生主刀也不敢保證能救回來。”
    聲音有些熟悉,語調中帶著些許不可一世的傲慢,盛安然下意識抬頭,就看到男人嘴角向上勾著一抹笑意,頗有些意味深長地打量著她。
    她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很快記起來。
    “郭超?”
    “難為你還記得。”
    男人點點頭,脖子上掛著一隻聽診器,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裏,眼神肆無忌憚地在盛安然的身上來回逡巡著。
    這時候的盛安然臉上沒有半點修飾,麵色略顯蒼白,白色毛衣外麵套著一件藍色號服,號服略顯寬大,瘦弱的骨架縮在裏麵看起來十分孱弱。
    郭超看著她,臉上的笑意逐漸加深,
    “你和上一次看起來很不一樣,我差點沒認出來。”
    這話裏不無譏誚的意思,盛安然卻沒了計較的心思,她坦然抬頭,目光與之對視,
    “想必你也看到新聞了,我現在是嫌疑犯,和之前當然是不一樣了。”
    盛安然身上有一種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氣場,自信、冷漠,郭超無法分辨清楚,但這份氣場總是讓他格外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