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過後，兩人重新匯合，路峰就問：“你剛剛說有新想法，是不是想對人事製度做根本的改革？”

    “不愧在人力資源部工作一年，還取得了一級人力資源師資格。”許蔓就笑道：“你猜對了。”

    沈科這樣的國企之所以很難發展，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僵化的人事製度：幹部隻能上不能上，員工隻能進不能出，造成一些人捧著鐵飯碗，隻享受企業的福利，不為企業做貢獻。

    “剛剛練器械的時候，我一直在想，”路峰就說：“我覺得你才全麵接手人力資源部，不如再穩一穩。”

    “你覺得我的能力不夠？”

    “當然不是……”

    “那是你覺得徹底的人事改革不必要？”

    “也不是……”

    進了家門，許蔓脫下外衣，仰著頭向路峰笑道：“你是擔心我，不想我太辛苦吧？”

    路峰的手就落在她的頭發，將盤起的丸子頭打開，然後捧住了她的臉，半晌終於承認，“不隻是辛苦，而是會很艱難，比薪酬改革還要艱難很多。出於私心，我果真不願意由你來推動改革最艱難的一步。”

    許蔓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我都明白的——事實上，我也有私心，也曾經糾結過——我與沈科的合同還剩下一年，在這一年裏，如果我將工作重點主要落在繼續提升人力資源部的培訓工作、完善薪酬製度等方麵，一定能取得不錯的成績，也對得起沈科給我的待遇，不論合同期滿我繼續留下還是離職，都問心無愧。”

    “還記得我剛入職沈科時，你在布置工作時明確告訴過我，即使對手下的員工不滿意，也不能直接開除他們，除非違法犯罪，沈科曆來不會主動與員工解除勞動合同；後來在薪酬改革的過程中，我們對於幹部能上不能下，員工能進不能出的事實更十分無奈；於總也好，符經理也好，我們自己也好，沈科所有的各級幹部，從來沒有真正的用人權。”

    “一直沒有人願意直麵這個問題，因為大家都知道很觸動許多人的利益，會帶來特別大的變革。可是，我思考後的結果就是，我決定要在做好日常工作的基礎上，開始人事製度最艱難的改革！”

    “對於我自己，親手完成人事製度最根本的改革是幸運，也是提高；對沈科來說，也是浴火重生的必經之路。”

    “這些我都懂，但是……”

    “如果你依舊還在人力資源部，你會怎麽選擇？”許蔓問了之後又替他回答，“你一定也會選擇同樣的路，把人事改革進行到底，解除沈科發展的桎梏。”

    路峰無可辯駁，如果是自己，當然會義無反顧，但對於許蔓，他卻有不盡的擔心。打破鐵飯碗哪裏容易？幾十年固化的思想很難改變，又涉及到員工個人的根本利益，與薪酬改革的難度不在一個層次上。

    許蔓輕輕地笑了，“其實，我也是一個有責任感，有理想信念的人。”

    路峰便攬住許蔓，“是我太狹隘了。”

    “你並不是狹隘，而是關心則亂。”兩人手拉著手走進房間，許蔓打開筆記本，“這是我關於人事改革的方案，準備報給於總經理。”

    路峰看了之後，“我想向於總申請繼續留在人力資源部一段時間，與你一起完成最艱難的改革？”

    “不，你更適合研發、生產，那才是你的專業，你最熱愛的工作。”基於對公司和對路峰的了解，許蔓就說：“作為一個企業，研發、生產才是根本的命脈。沈科領導班子之所以讓你先任了一年人力資源部經理之後再升任副總經理，雖然有通過你這個新人給人力管理帶來一股新鮮空氣的原因，但更多的卻是希望你不再隻是一個技術型人才，而是成長為集技術、管理等為一身的綜合性領導幹部，擔起公司研發、生產的重任，並且能夠協調市場、渠道等各方麵，擔起沈科發展的重任。”

    “你的這番話與於總說的並無二致，甚至比於總還要簡捷明了。”

    “我雖然隻是人力資源部經理，但在這個問題上，我還是從HRD的角度分析的，得出的結果當然與於總一樣了。”許蔓就笑了，“以前我就感覺到，國企的管理製度雖然有些落後，但整體非常規範，就比如在培養後備幹部上，是非常用心的——你有這樣的機會，非常幸運，所以，你要負起應該承擔的責任。”

    “而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鑒於你曾是一個很不錯的HRM，我鄭重地請你看看我的方案，並提出寶貴的意見。”

    路峰被她逗笑了，重新與許蔓並排趴在床上再看方案，“整體框架非常合理，細節也都照顧到了——你對於沈科的了解已經足夠深入，我一時竟找不出不妥當之處。”

    “這麽說，我已經是真正的沈科人了。”許蔓用手指在電腦輕輕叩了幾下，“不過，改革一向都是艱難的。還記得薪酬方案我們報了三版，這一次，我做好被退回五次的準備！”

    薪酬改革方案審批時，雖然有於總經理支持，但同樣也遭到幾位沈科領導班子成員的反對，再加上初期方案的確有許多不成熟的地方，經過了兩次大修之後才通過並得以實施。

    “現在情況已經有所變化，新年之後，市裏對領導班子進行了很大幅度的調整，以加強國企改革的力度。”路峰就笑著說：“而且你別忘記了，我手中還握著一張票呢。”

    許蔓立即笑眯眯地問：“難道你想用你的一票威脅我？”

    路峰推開電腦，枕著雙手仰臥在床上，“我是想收些賄賂……”

    話音還沒落，許蔓已經壓住他，擺了個泰山壓頂的姿勢，“賄賂是不要想了，如果你敢不同意，我就大義滅親！”

    兩人笑鬧半晌，路峰就正色說：“我雖然不敢保證這一屆的班子都能對你的改革方案拍手讚成，但卻能肯定這次改革不會有薪酬改革時那樣的難度，也許隻要經過一兩次的修改就能得到批準了呢。”

    許蔓一笑，“你不用安慰我，不管結果怎麽樣，我隻做自己應該做的。”

    “我真是有眼光！”

    “你是表揚自己還是表揚我呢？”

    “當然是一箭雙雕了。”

    “你的確有眼光。”許蔓就開心地笑了，忽聽手機的提示音，打開就見微信上孫冰發了一條消息，“滿懷不舍，但還是要離去。再見了，北京！”

    接著照片傳了過來，首都機場的航站樓下，孫冰與吳揚並肩站立，身邊是兩隻碩大的行李箱，夜風將他們的衣襟吹起。

    還是鄧玉瑤第一個回複，“去年一個好朋友離開北京，今年又有一個，傷感……”

    路峰認出了孫冰，“正是三月，南邊已經到了春天，看來她下決心回家鄉種植果樹了。”拍拍許蔓，“你一定也很感慨吧。”

    當初自己離開北京時也正值這個時候，心緒萬分複雜，許蔓輕輕點擊發出消息，“既然已經決定，就要一無反顧地奔向更美好的未來！”

    鄧玉瑤再回複，“我的現在在北京，我的未來也在北京。不過，我衷心祝福你們！”

    白格格也上來了，“滿滿的祝福，還有壓不住的羨慕——我一直在尋找重新出發的起點。”

    許蔓隨手將放在床頭的《牧羊少年奇幻之旅》拍了照發上去，“聖地亞哥在信念的指引下找到了他的寶藏，我想我們都能。”

    “祝福大家！”

    “飛機就要起飛了，即將關機，”孫冰再次發言，“祝福大家，還有待到果子長滿枝頭的時候，請你們來我的家鄉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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