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餘瑤來找我的時候，如果我能用更好的辦法去處理，也許餘衡就不會出現在這裏。

    想到那日他親口說的那些話，我的聲音不受控製地提高了幾分，“你到底想做什麽？”

    手機裏沒有回應，我細看才發現，他沒帶手機。

    這是跟我杠上的意思？

    以前他慣用這招，事情做到極致了再丟給我做選擇，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手機裏傳來窸窣的聲音，緊接著有人說：“小唯，我是方慎。”

    聽到方慎的聲音，我反倒鬆了口氣，“他在做什麽？”

    方慎說：“喝多了，你別理他，過會兒我就帶他走，你先去休息吧。”

    餘衡自製力很好，即便喝醉酒也不會做與平時大相徑庭的行為，我看著如雕像般佇立在雨中的餘衡，問方慎，“你們怎麽會來這裏？”

    電話裏沉默了一陣，“這件事跟你沒關係，你什麽都別問，也別出來。要真是為了彼此好，就熄了燈，頭也不回地轉身進去。”

    我緊盯著雨中的餘衡，昔日精致講究的連衣服上一道褶痕都不允許有的男人，何曾這麽狼狽過。我不知他這樣做是出於什麽原因，隻是看到衣著單薄的他被暴雨肆虐，心口發悶。

    “進去吧，別給自己留麻煩。”方慎語氣鄭重，“等會兒我就帶他走。”

    我迷茫地眨了眨眼，心知除了那點同情心外，我沒有任何理由去出去見他，所以選擇聽了方慎的建議，“那你們早點回去，我先上去了。”

    切斷電話，我狠心轉身回到客廳熄了燈，這個時候並沒有睡意，就把自己窩在沙發裏，遠光燈照不到的地方，直到刺眼的白色光芒熄滅，我才起身回到落地窗前，看著停在路邊的車正逐漸消失在雨中……

    大雨下了一整晚，雨滴敲打著玻璃，我翻來覆去一整夜都沒睡。第二天依然是灰蒙蒙的，烏雲低沉，有一種山雨欲來的勢頭。

    遠在異鄉的秦菲突然用微信視頻聯係我，這是我這幾天來唯一值得開心的事，今天她陪同事郊遊，說是覺得那裏風景很漂亮，忍不住想與我分享，當然主要目的是為當初的不辭而別道歉。

    我也沒怪她什麽，她跟以前掛著笑臉，興致高昂地為我現場直播她身後的城堡，講她這段時間在國外的經曆，把我身邊的人關心了個遍，唯獨她昔日最親密的男人不願談及半個字。

    離開安子哥的秦菲似乎過得很好，他們多年的感情好像也真的散了……

    “小唯，你跟謝宴生怎麽樣了？他對你好嗎？”秦菲突然換個話題問我。

    我早猜到她肯定會問，“挺好的。”

    “那就好。”秦菲說，“你們處了這麽久，有想過跟他結婚嗎？”

    “結婚？”這個問題有些突然，“我們還沒考慮這個問題。”

    秦菲提醒道，“你們兩個都不小了，也該考慮考慮，青春可經不起浪費折騰。”

    我恍惚了一下，“再說吧。”

    視頻裏的秦菲撇了撇嘴，鏡頭一陣旋轉，畫麵切換成她身邊的風景，“看到眼前的古堡了嗎，我同事說這是維多利亞時代留下來的建築，雖然在愛丁堡這個被稱為世界上城堡最多的城市裏沒什麽名氣，但隻要一提到這座古堡，當地居民沒人不知道。”

    我好奇，“為啥？”

    “據說呢，這座古堡最先開始是荒廢的，畢竟處在特威德山穀偏南一帶，遠離市區，交通又不便利，沒幾個人來參觀。後來有個大富豪的老婆旅遊的時候經過這裏，一眼就相中了這座古堡。”

    秦菲像個合格的導遊，隔著手機屏幕，隔著千山萬水，給我講解她所在的地方的風土人情。我對英國古堡這些並不向往，但見她興致勃勃，我也不忍心叫停。

    “富豪為搏老婆開心，耗巨資修複古堡，順帶在周邊弄了一座幾畝大的公園。時間久了，他的深情逐漸被傳揚了出去，就有不少人慕名前來想要一睹這座古堡的真麵目。最最重要的是，來這裏的遊客都可以免費獲得一張跟古堡的合照或者單人照，我剛才就去照了一張。我帶你到遠一點的地方看看古堡的全貌，要是喜歡下次我再帶你來玩。”

    秦菲跑到離古堡較遠的地方，手機鏡頭慢慢掃過整座古堡，“怎麽樣，是不是很氣派？”

    古堡雖然是修複過的，一點也看不出翻修的痕跡，周圍人頭攢動，我越看越覺得古堡眼熟，“菲菲，你能把鏡頭對準你身後古堡的正前方嗎？”

    “好叻。”秦菲把鏡頭對準古堡，“這樣能看得清嗎？”

    “看得清。”我截屏保存好，等跟秦菲視頻結束後，上樓在臥室找到當初被我擱置在箱子底下的照片。

    我還沒來得及確認照片與截圖中的古堡是否是同一個地方，突然響起的電話打斷我的思緒，是張嫂打來的電話。

    張嫂在電話裏顫巍巍地問：“小唯，你……你現在在哪裏？”

    “我在家，怎麽了？”

    “你趕緊躲起來，大小姐和溫小姐去你家找你了。”緊接著便聽見電話裏傳來李敏儀高亢的聲音，“張嫂，你在給誰打電話”

    “沒沒沒，夫人，我沒給誰打電話，是我家裏人找我有點事……”

    張嫂那邊把電話掛了，我猛然記起明天是餘衡跟溫予墨結婚的日子，如果餘衡堅持不結婚，餘瑤必定會再來找我。

    跟餘衡之間的事終究需要解決，處理的地方絕對不能是在謝宴生的別墅。

    我跑下樓到車庫取車，想在半路將餘瑤帶到其它地方去私下解決，開車剛駛上馬路便看到餘瑤開著她那輛奪目的寶藍色跑車飛馳而來，副駕駛還坐著溫予墨。許是她先看見我，一把奪過餘瑤手中的方向盤越了實線朝我撞來，車速比之前更快。

    我向右打方向盤，對麵車輛的速度實在太快，兩輛車撞在一起發生沉重的悶響，我沒係安全帶，頭撞在彈開的安全氣囊上，強烈的暈眩讓我感覺脖子以上仿佛脫離了身體。

    駕駛室的門被打開，有一雙手拽著我的胳膊把我拉下了車。

    我勉強扶著車門站直，迷蒙的視線中我看到溫予墨揚起的手，我忍著強烈的暈眩抬手去攔，力氣甚微。

    沒有預想中的疼痛，一隻寬厚的大掌握住我的手臂將我拉開，身體跌入一個寬厚的胸膛，他另一隻手扶著我的後背，輕輕拍打著安慰。

    熟悉的氣息灌入鼻息，我強撐著眼皮望著這個人，心一瞬落到了極點。

    謝宴生的手掌貼著我的後腦勺，用力抱著我，“抱歉，我回來晚了。”

    他以為我是被剛才嚇到了。

    我木木地點頭，喉嚨像黏在一起說不出話。

    “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他緊張地說。

    “好。”我大腦裏一團亂，唯一的念頭是快點逃離，越快越好。

    謝宴生扶著我往他的車走，我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明明隻有幾步路的距離，我卻覺得遙不可及，被撞擊後的頭隻有沉重感。

    “謝董。“溫予墨的聲音毫不意外地響起，“你懷裏的女人在與你交往期間，偷偷跟前夫上床的事，你就一點也不在意嗎？”

    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我腦袋裏突突的跳動，仿佛要炸裂開。

    謝宴生頓住腳，扶著我的力量瞬間加重了幾分。

    感受他輕微的變化，我惶恐地看著地麵，連眨眼睛的本能都已失去，如果不是有謝宴生扶著，我連站立都很困難，腦海裏沒有半句可以為自己反駁辯解的話。

    謝宴生將我往他懷裏拉了拉，側目對溫予墨說：“溫小姐，注意你的言辭。”

    語氣冷沉地說完，毫不理會溫予墨的嘲諷摟著我上了車，我聽見溫予墨在身後大聲說，“嗬……周圍人都知道謝董金屋藏嬌，寶貝著許唯，可這不代表所有人都得忍著她。在公司我一直敬重您，卻沒想到謝董竟然也會被某些行為不檢的女人蒙蔽了聰慧獨到的眼，自降身價！”

    縱使我聽來都覺得不可忍受，更何況是謝宴生。不堪的人是我，怎麽舍得能讓人辱沒了他。我掙開謝宴生的懷抱，忍著暈眩轉身走向溫予墨，“予墨，你……”

    謝宴生沒給我這個機會，大掌攬住我的腰將我抱回車裏。我坐在厚實的沙發上，睜著酸痛的眼望著車門外眉眼溫柔的男人，水霧彌漫在眼眶裏，模糊了他的臉龐，我用力地說，“我會處理好的……”

    謝宴生摸摸我的頭發，“你先休息，剩下的交給我處理就好，不用擔心。”

    我怔忪地看著他，他笑著安撫我的情緒，關上門又鎖死車門，我打不開，隻能趴在副駕駛的玻璃上看著他，強烈的自責將我吞噬殆盡。

    跟餘衡那一晚後我想過跟謝宴生分開，跑去海棠區後因為舍不得他又回來了，甚至自私的瞞著他，以為那件事隻有我和餘衡知道，隻要餘衡不說，我傾盡一切對謝宴生好，就能彌補自己良心上的不安。

    餘瑤拿視頻要挾我時，我以為餘衡深愛溫予墨，不會悔婚。

    我去找餘衡，餘衡堅持不結婚時，我以為我能承受得住真相被揭穿的時刻。

    真到了這一天，我不僅承受不住，還連累了謝宴生……

    剛才我就應該讓溫予墨撞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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