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村是位於武國西南邊境十萬大山下的一個小山村，在這片山腳下，與之相似的小山村還有十數個，無一例外，皆是民風彪悍，武風盛行。

    一來，是風氣使然。二來，他們背靠十萬大山，靠山吃山，經常要上山打獵采藥，而山中多凶禽猛獸，沒有一副強健的體魄，防身的手段，很難在山中生存。

    “吼，哈！吼，哈！”

    時至清晨，朝霞初升，趙家村村頭正有一群孩子在一塊空地上練著簡單的拳架，這些孩子小的隻有六七歲，大的也隻有十七八歲，他們每出一拳便跟著大喊一聲，聲音雖然稚嫩，氣勢卻是十足。

    拳架是趙家村祖上傳下來的，並非什麽高深的武功，隻能用來強身健體。但卻是趙家村能夠在這片十萬大山下生存下去的根本。是以，村中凡是男子，從六歲開始就要跟著練習拳架，直到有扛鼎之力，才可以獨立進山。而所謂的鼎就是村頭的大石鼎，重達三百六十斤，想要將它扛起，可並非易事。

    教授他們拳架的是村中一個中年男子，麵容方正，體型健壯，結實的肌肉將身上的粗布衣撐得鼓鼓的。中年人名叫趙虎，是村裏武藝最高的漢子，也就理所應當的擔起了教授下一代的重任。

    “小兔崽子們，昨晚又去哪瘋玩了，一個個有氣無力的，再不好好用功，罰你們不許吃早飯。”

    他手裏拿著一根拇指粗細的藤條，走在孩子們中間，雙目炯炯有神，不時用藤條糾正孩子們的拳架。

    一個頭發蓬鬆睡意朦朧的少年從村中匆匆跑來，少年十七八歲的模樣，樣貌清秀，個頭卻不低，趕得上成年人的身高。身材勻稱，四肢修長，端的是一副好身板。

    他看到村頭孩子們已經練起了拳架，不由懊惱的撓了撓頭，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麽。

    隨後，黑亮的眼珠一轉，看了一眼正背對著他的趙虎，放慢了腳步，悄悄靠近。

    不少孩子已經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衝他擠眉弄眼，嚇的少年趕緊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邊，瞪著眼睛，警告他們別暴露了自己的存在。這些孩子們倒也義氣，有少年故意做錯動作，引趙虎過去糾正。

    “你們這群兔崽子當我瞎嗎？趙安樂，還不趕緊入列。”

    趙虎虎目圓睜，這些孩子們的小伎倆哪能瞞得過他的眼睛。

    孩子們見計謀被識破，一個個變得一本正經，眼睛裏卻憋著笑。

    “哎，來了，來了。”

    名叫趙安樂的少年有幾分喪氣，瞪了一眼那些暴露他行蹤的隊友，趕緊應了一聲，快步跑了過去，站在隊尾，擺起了拳架。少年拳架雖然同樣一板一眼，卻頗有幾分味道。趙虎看向少年，眼睛裏很是欣慰，無論是心智還是天賦，少年無疑是這一代中最出色的一個。

    “或許今年村裏的武生參選名額能有一個著落了。”

    待到旭日東升，霞光照滿村頭，一天的晨練便結束了，在趙虎宣布解散之後，孩子們便一哄而散，像歸巢的鳥雀，飛奔向村裏。

    “樂哥，樂哥，你今天怎麽睡懶覺了，還好虎叔心情好，要不然你就要受罰了。”

    幾個與趙安樂相熟的少年笑嘻嘻的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說著話。

    趙安樂翻了個白眼：“什麽叫睡懶覺，你們懂什麽，我那是養精蓄銳。”

    一個比趙安樂小幾歲的孩子賤兮兮的說道：“樂哥，你又沒有媳婦，養那麽多精也無處釋放啊。”

    “滾蛋！”趙安樂笑罵道：“毛娃子，不學好，讓你娘聽見，看她回家不打爛你的屁股。”

    十歲出頭的小毛孩子叫趙燦，從小鬼靈精怪，心智早熟，不愛跟同齡人玩，反倒整天跟在比他大幾歲的孩子屁股後頭轉悠。

    趙燦機靈的眼珠一轉，嘿嘿笑道：“娘聽見了，我就說是樂哥教我的，不對，不對，說樂哥，我娘肯定不信。哎，嘿嘿，我就說是四哥教我的，娘肯定信。”

    “呃……”一個在一旁看笑話的十七八歲少年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他就是趙燦口中的四哥，其實他的真名叫趙實，不過卻一點都不老實，反而是這一代小輩中最頑劣的一個，說他教壞小孩子，根本不需要證據。

    趙實一巴掌拍了過去，怒罵道：“哇，毛娃子，連你四哥也誣陷，下次爬牆頭別說我不帶你。”

    “別呀，四哥，大不了我不跟二妮姐說你爬她牆頭偷看她洗澡的事。”

    “毛蛋玩意兒！”

    孩子們大笑，趙實臉都綠了，攆著趙燦，非要揍他一頓不可，其他人則在一邊起哄。

    武國風氣開放，在這偏遠小山村更是沒有太多俗禮約束，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多是言談無忌。

    一群少年嬉鬧著走進村子，有人到了家門口，便跟其他人揮手道別。

    “小樂啊，來嬸家吃吧，昨兒你叔打的野雞，嬸子燉了一大鍋，我去給你添雙筷子。”

    “不了，嬸兒，家裏開了火的。”

    一路上，不時有鄉親邀請趙安樂去家裏吃飯，可見他在這個小山村裏的人緣很好。事實上，十歲之前，他一直吃的是百家飯。十歲之後，他學會了燒火做飯，便獨自一人開了火。

    十八年前的冬天，還在繈褓中的趙安樂被人放到了趙家村村口，一個孤居老人將他抱回家中。四年後，老人沒能撐過那年冬天，趙安樂在村民的幫助下安葬了老人。而後的歲月，靠著村民們的接濟以及他自己的頑強，總算是活了下來。

    送走了所有夥伴，趙安樂一個人拐進了一條小路。他住的地方在村子最裏頭，靠著一處山腰，建在一個土坡上，有三間木屋，是收養他的那個老人留下的。

    一條碎石小路蜿蜒而上，行至院門口，有一道簡單的籬笆牆和一扇破舊的木門。過了木門，院中一邊養著幾隻老母雞，一邊種著幾塊青菜地，被一條碎石鋪就的小路分開左右。

    小路正對著的那間屋子是堂屋，擺了一套破舊的桌椅，陳安樂平日裏吃飯看書都在這張桌子上。旁邊就是一個簡易木架，上邊放著十幾本書。

    書頁有些破舊，是經常翻閱所致。這些書是從老村長那裏借來的。老村長是村裏最有學問的人，據說年輕的時候差一點就考上了秀才，是最後被人頂替了名額。老村長一怒之下，脫離了書院，回到了趙家村，給村裏的孩子開蒙，教授他們讀書識字。

    隻是小孩子正是貪玩的時候，又大都喜動不喜靜，喜武不喜文。再加上趙家村向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識的字再多，學問再大，到了這裏都不如一副好身板有用。對於讀書識字一事，長輩們也並不上心，大多數時間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很少苛責自家的孩子。

    唯有趙安樂與眾不同，讀書寫字格外認真，老村長幾乎對他傾囊相授，趙安樂也沒有讓他失望，學習熱情一直不減，閑暇的時候便會去老村長家裏借書看。大家都笑言，村裏要再出一位秀才了。

    隻有趙安樂自己心裏清楚，他讀書識字，從來都不是為了考取功名，而是為了更好的了解這個世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