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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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雜,吵鬧的聲音從隔間傳來,夏蕁捂緊了小腹,身體慢慢下移,癱軟顫抖的身體縮成一團。
“你他媽的給老子滾!”
最後一聲很響,夏蕁還沒有反應過來,廁所的門就被打開了。
嘭的一聲,夏蕁縮成一團的身體劇烈的顫了一下。
悶,胸口仿佛被壓了一塊大石,怎麽也喘不上氣。夏蕁極力的想要推開這座大石,身體卻在某一刻突然變得輕盈起來,一個寬廣的胸膛讓他沉沉浮浮的保持著最後的意識。
依舊很吵,夏蕁模糊不清的視線中能看到外麵聚起了很多人,都是來看戲的,而自己這個戲子,在臉還沒有完全暴露的時候就被人按進了胸口,用大衣把全身都裹了起來。
對方隻穿著簡單的T桖,夏蕁可以感受到他被雨水沁濕的衣服緊緊的貼在他的胸口,在源源不斷的向外傳送著熱量。
那麽熟悉,那麽強勢……
逃不掉了,夏蕁想,哪怕他現在很想拚命推開這個抱著他的人,可是那一絲希翼和無助又開始作祟。
他終究還是隻能任人擺布。
喧雜的聲音逐漸褪去,陸以辰奔跑時的喘氣聲和胸腔裏有力的心跳好像強效的安眠藥,夏蕁的意識伴隨著小腹的疼痛逐漸混沉。
就像一個做了很久,很熟悉的夢一樣,夏蕁沉沉浮浮的漂浮了起來,在空中飛舞著,像一片洋洋灑灑的落葉,盤旋,下沉。
那些深深淺淺的回憶在腦海裏聚集,變成一條長長的黑色底片,依次放映著。越到最後越雜亂無章,夏蕁就被包裹在這些黑色底片中間,連伸跳腿掙紮的力氣都消失殆盡,隻能讓那些黑色的底片逐漸削薄,把他裹的越來越緊,最終……窒息感,無助感,絕望感依次襲來。
而那些黑色的擠滿了回憶的底片也漸漸的消散,夾雜著痛苦,不安,焦灼,慢慢浸透入他的肌膚和骨肉,讓人痛不欲生。
窸窸窣窣的聲音出來,夏蕁感覺到自己被放在一張床上,緊接著有人在打電話。
“快去給我叫個醫生來!”
帶著憤怒和急迫的聲音傳進夏蕁的耳朵時,他的腦海隻有一個念頭。
不能,不能讓他知道,永遠也不能。把自己這樣殘破的身體展露在他的麵前已經花費了他所有的精力,他不想再讓自己三年前的離開也淪為一個笑柄。
關於腸癌,夏蕁始終不願意告訴他。
“不要……不要醫生……”夏蕁迷迷糊糊的喊著,喉嚨如同撕扯一般,發出斷斷續續又不清晰的聲音。
夏蕁感覺到床晃了一下,是有人跑過來的時候撞到了,緊接著那聲音焦急的問:“不要?不要什麽?”
“不要醫生……”夏蕁的腦袋暈沉沉的晃著,聲音越來越低,“找席子營……讓席子營來……隻有他……隻有他才知道……”
“……好,”那聲音猶豫了一秒,硬生生的答應了。
直到他說完那一個字,夏蕁猶如解脫般的,霎時陷入了昏迷,恍如從高空一下子墜入深淵。
夏蕁想,要是能這麽一直昏迷就好了。
可是上天卻總是故意捉弄人的命運,在讓一個人感受到比死亡還可怕的打擊後,又賦予他重生,並讓他生生不息,永遠無法超生,隻能日複一日的忍受著命運摧殘的輪盤。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夏蕁以為自己再也不會醒過來的時候,無數個噩夢開始在他的腦海裏盤旋,逼迫他打破這段黑暗,走向有光亮的世界。
驀的,夏蕁腦海裏那個凶殘的臉逐漸向他逼近,張牙舞爪的伸出他惡魔般的尖銳爪牙。
曾經那些美好的過往頓時蕩然無存,夏蕁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恐懼無措擠滿了他的心頭,他不斷的向後蹭著他羸弱的身體。
“不要,不要靠過來,不要!”
轟!
豁然,夏蕁的瞪大了眼睛,明亮的光線讓他很不適應,但瞪大的眼睛仿佛定格了一般,澀澀的感覺讓他流下了眼淚,濕潤的眼眶泛紅,終於垂下了眼簾。
但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自己的手腕上插著輸水管,旁邊的桌子上也擺放了一些藥罐,可是這屋子的裝扮卻並不像是在醫院,而像是某座別墅。
裝修的很溫馨,暖色調的屋子,米色的窗簾,偌大的落地窗,窗外還有一個很大的陽台,擺滿了各色鮮花。乳白色的棉被,床墊軟的不像話,躺在上麵就猶如陷入一個坑一樣。白色的紗質床簾從兩邊分開,軟軟的垂到地麵。地麵則鋪著白色絨毛的羊毛毯。
如果不注意的話,第一眼看過去很有可能會認為這是某個有錢人家的新房。
夏蕁轉動著眼珠子把可以看到了地方都觀察了一遍,最後抬起胳膊,想要坐起來。然而這並不像他想的那麽簡單,他僅僅的移動一下手臂,都顯得異常艱難。
夏蕁注意到自己的衣服被換了一身,現在隻穿著一套絲質的睡衣。柔軟潤滑的質地讓他輕微一動,鎖骨和小片胸膛就暴露了出來。
夏蕁垂頭看了一眼,胸膛還殘留著斑駁的痕跡。羞辱般的恥辱感讓他硬生生的抬起手臂,把衣領拉了上去,遮住了那些痕跡。
啪嗒啪嗒……
有腳步聲傳來,夏蕁警惕的立馬按照原來的樣子躺好,門被打開的那一刻他趕緊閉上了眼睛。
“去看吧,”
夏蕁聽出這是席子營的聲音,這讓他鬆了口氣,可能是昏迷前的意識跟他們說了,所以他們真的找來了席子營幫他醫治,那至少可能說明,他得腸癌的事情沒有暴露出去。
緊接著腳步聲由遠及近逐漸變大,夏蕁感覺到有人站在了床邊,因為從窗那邊照過來的光亮瞬間變暗了。
“大概還要多久他才能醒?”
這個聲音從第一個音節開始發聲的時候,夏蕁的心髒就跟著顫了一下。
因為他知道,這是陸以辰。
他還知道,陸以辰不打算放過他,而他,也逃不了了。
“就這幾天吧,他恢複的太慢了,不過這幾天肯定能醒,要是醒不了……”
“醒不了會怎樣?”
夏蕁感覺到這一刻停頓的很長,連他自己都跟著緊張起來。
“……可能會變成植物人吧。”
這一句後,夏蕁沒有預期中聽到陸以辰得意的笑聲,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
“陸以辰,你當初這麽做的時候就該考慮到後果。”席子營說,“現在我對你真的很失望,沒有想到你是這種人。”
“什麽人?惡心,低俗?你失望那是你的事,”陸以辰說的理所當然,“你現在隻管把人給我弄醒。”
“最後一次,這是我幫你的最後一次。這幾天過去以後他如果還沒醒的話我也不會再來。”席子營冷冷的說,“我現在終於能明白夏蕁在醫院的時候為什麽會那麽跟我說了。”
“他跟你說了什麽?”
夏蕁的心髒突然提了起來,就是上次打官司昏迷去的那家醫院。席子營自知道夏蕁曾經得了腸癌正在修複期,夏蕁知道以後隻好敷衍過去,讓他不要告訴任何人。
“他跟我說什麽那是我們之間的事,我沒有必要告訴你。”席子營說。
“那你就不要張口,”陸以辰說。
“其實你在酒吧救我的時候就是把我看成為夏蕁了吧,我想了很久,隻有這一個理由。”席子營說,“要不是曾毅後來告訴我你們的事,說不定我到現在都還被蒙在鼓裏。”
“你知道了又怎樣?”
“不怎樣,隻是很好奇,像你這麽殘暴的人,當時被拋棄的時候是什麽樣子?”
“席子營!”陸以辰憤怒的吼了一聲。
“我當初也是鬼迷心竅,才會喜歡上你。”席子營不冷不淡的說,他對曾經把這個人當做是他的唯一,一直吃希望能夠在一起。但是直到幾天前看到這一幕,他才終於開始死心。陸以辰想要去折磨一個人,的確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曾經的拋棄就變成了如今的遍體鱗傷,他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他們在一起了,陸以辰可怕的占有欲會不會侵蝕掉他。
最後的一絲留戀和不甘心讓席子營的語氣變得諷刺,“不過你既然這麽討厭他,那為什麽又要任由他接近?還是說……就像現在,你想讓當年發生在你身上的無助和絕望,加倍的讓他償還?”
夏蕁藏在被子裏的手指慢慢的貼緊,握成一個拳頭。
“就算是這樣,那又怎樣?”陸以辰生氣的喊著,“這是他欠我的,我現在隻不過是讓他一點點還回來而已。”
“陸以辰,你已經沒救了……”席子營的語氣帶著空洞和不可置信。
“他說過這輩子隻愛我一個人,”陸以辰狠厲的說,“那他這輩子就永遠也別想從我身邊離開!逃了一次,我是絕對不會再讓他逃第二次的。”
席子營沒再說完,夏蕁能感覺到他跟自己一樣對這個男人變態的想法充滿了絕望。
“檢測完了嗎?”陸以辰說,“如果檢測完了的話你可以離開了。”
席子營愣了很久才回答道:“……還要做一點修複。”
“快點兒,”陸以辰不耐煩道。
“做修複的時候需要其他人回避,”席子營戴好清潔手套。
“好,”陸以辰皺緊了眉,停了兩秒後夏蕁聽到了腳步聲和關門的聲音。
然後是窸窸窣窣的聲音,席子營大概在換藥水,用帶著濃鬱的藥味手帕替他擦拭著脖頸。然後又拔出他手背上的血管,重新換了一瓶新的。
夏蕁就這樣任由他擺弄了一會兒,終於意識到不能這樣下去,他起碼要知道自己現在在哪兒。
夏蕁決然的睜開眼睛,席子營正好扭頭過來,兩人的眼神在空中觸碰,一時無言以對。
席子營首先打破了這份寧靜,“……你醒了啊。”
“嗯,”夏蕁點了點頭,咽了口口水讓自己的嗓子滋潤一些,不至於讓說話的聲音聽不清楚。
“我剛醒不久,”夏蕁說。
“我們說話的時候醒的?”席子營隱約意識到了什麽。
“差不多吧,”
“嗯,”席子營並沒有很驚訝,站起身,“那我去告訴陸以辰,正好你醒了我以後也不用來了。”
“不要告訴他,”夏蕁伸手想要拉住席子營,卻發現異常艱難。
席子營停了下來,疑惑的看著他,“為什麽?”
“你不知道嗎?”夏蕁苦笑般的咧開嘴角,眼神晃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我想,不管是任何一個人,被人折磨成這個樣子,都會很難受的吧。”
“我知道了,”席子營又坐了下來,皺眉道,“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不可能一直昏迷著。”
“我要出去,”夏蕁堅定的說,又掃了一眼屋子,問席子營,“你知道這兒是哪兒嗎?”
席子營抱歉道:“我不知道,來的時候是陸以辰專門派人來接的,那輛車被封的很嚴實,根本看不清外麵有什麽。而且車開了很久,應該是遠離市區了。”
“可是……”夏蕁緊繃的身體失望的癱軟下來。
“不過我每天都到這裏來,你可以再裝昏迷幾天,我試試在外麵找些線索。”席子營說。
“真的嗎?”夏蕁的眼裏又重燃了希望,“謝謝你。”
“沒……”
席子營的話還沒說完,門把手扭動的聲音就突然傳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