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的房間裏頓時又陷入了謎一般的沉默，半秒不到，那踏在地板上如同死神的腳步聲一樣又響了起來，不過這次卻是由遠及近，越來越清脆，響亮。

    夏蕁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跳聲。

    下一秒，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門就被人推開了。

    夏蕁僵直著身子，看著昏黃的屋子突然被射入一道刺眼的光，還沒等他遮住雙眼，一道更為熾熱的光束就射到了他的身上。

    夏蕁的眼睛跟陸以辰的眼睛對上的那一秒，他整個大腦一片空白，原本亂七八糟的聲音嗡嗡的響著，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陸以辰那本該充滿暗黑殺意的眼裏居然泛著驚喜的點點光芒，夏蕁恍惚著，不知道該說什麽，怎麽做。雙腿一軟，身體靠到了牆麵上。

    陸以辰沒有對他立刻開展殺戮，而是把震驚的眸子收了起來，轉而變得隱忍又狠厲。

    “你還會回來啊？”陸以辰嘴角帶著笑，聲音卻是冷淡的，“我還以為你會跟默多克好呢？”

    “哦，不對，”陸以辰像是想起了什麽，冷笑一聲，“我怎麽忘了，你這麽賤的人，在美國可不止默多克，還有林毅然啊。”

    一個賤字像把狠厲尖銳，泛著冷意的光的劍，狠狠的插進了夏蕁的心髒。夏蕁一手撐著牆麵，把自己的身體撐了起來，但雙腿無力，一直在晃，根本站不穩。

    “陸以辰，我跟你已經沒關係了。”夏蕁盡量抑製著自己的恐懼，“你之前說過，隻要我陪你去參加特斯拉的聚會，就會放我走。”

    “是嗎？”陸以辰裝做懵圈的樣子，摸著自己的下巴佯裝苦苦回想的樣子，隨即一臉苦惱的樣子，“可是我什麽都不記得啊？我說過這樣的事嗎？什麽時候啊？”

    “陸以辰！”夏蕁被程子銘這個樣子嚇的不輕，背靠著牆大吼道，“你別裝了！”

    門咯吱一聲，房東伸出半個腦袋往裏麵看，緊張的問：“怎麽……怎麽了？”

    “沒事，你先出去吧，這是我們之間的私人恩怨，我們單獨解決。”陸以辰有點兒不耐煩的看著房東，在這種情況下出現的第三者尤其的破壞氛圍。

    房東看了夏蕁一眼，探究的情緒中也有些害怕，最後迫於陸以辰不容置喙的命令也不得不準備轉身往外走。

    “別走！”夏蕁情急之下喊住了房東，扳住門框朝外麵走，“你別聽他的，我們之間沒有什麽恩怨，隻是他想……”

    陸以辰看夏蕁想跑，一步過去抓住了夏蕁的後領，輕而易舉的把他拉了過來。

    “我想什麽？”陸以辰一手箍著夏蕁的腰，一手抓著他的脖子往後仰，在他的耳邊喘著熱氣。

    “你們這……”房東被眼前這一幕看的驚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要是敢把今天發生的事說出去，我就……”陸以辰對著房東，抓著夏蕁的脖子使了點兒勁，夏蕁立刻瞪大了眼睛，張開了嘴，滿臉驚恐。

    “好好好，我絕對不說！”房東的雙腿打著抖，亦是滿臉惶恐。

    “……別，”夏蕁艱難的張著嘴，伸手想抓住房東的衣服，“救……我……”

    “還不滾！？”陸以辰按住夏的手，對房東大聲的嗬斥一聲。

    “滾滾滾，馬上就滾！”房東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隻要自己再多待一秒，陸以辰就可能真的會殺了他。

    夏蕁雖然是他的房客，但是他還不至於為了這個一個沒幾句話的人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房東跑出去後一直膽戰心驚，根本不敢報警。陸以辰的哥以前有過黑道的關係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夏蕁究竟做了什麽事把這個人給招惹了他不知道，不過他必須保證自己絕對安全。

    房東走到屋外後一直警惕的看了看周圍稀零的幾個路人，然後裝成什麽都發生，回了自己的房間。

    “你真以為我會放了你嗎？”陸以辰捏著夏蕁脖子的手鬆了一點，胸口貼著夏蕁的背把他緊緊的抱在懷裏，壓抑著一股強烈的情緒，冷冷的說，“不要太單純了，你永遠都隻能屬於我一個人，別人……就算是碰一下，我也一定會讓他付出血的代價。”

    “所以呢，你現在想怎麽樣？”得到呼吸的夏蕁曲著身子，手臂還被箍著，身體無法動彈。夏蕁大聲喘了幾口氣，微側的頭瞥身後的陸以辰，“繼續把我關在那個屋子裏，到飯點了就端飯上來，興致來了就幹一場？陸以辰……你能不能不能不要這麽自私？”

    “我自私？”原本埋在夏蕁脖頸的腦袋突然抬了起來，露出一雙淩厲的眼睛，“你說我自私？你呢……你不自私嗎？說走就走……”

    陸以辰的手鬆開了些，他扳過夏的肩，狠狠的往後一推。

    “說走就走！你他媽的玩兒我呢！？”

    身後是冰涼僵硬的木板，夏蕁整個人直接被砸在木板上，嘭的一聲，身體甚至還反彈了一下。腦袋仿佛瞬間被注入了一大桶水，沉沉的，壓抑的垂下去。

    夏蕁的意識在劇烈的撞擊下開始變得虛無，但身體上隨之而來的壓迫感還是讓他下意識的抗拒，但軟弱的手臂絲毫沒有抵抗力，陸以辰就像匹餓久了的野狼終於逮住了獵物，狠狠的咬了下去。

    虛無……

    整個身體就像在波濤洶湧的大海裏翻騰著被浪花拍打著，腦袋宛如灌了鉛，直直的陷入了沙灘裏，耳鳴著雜亂無章的喧雜聲。

    不遠處有人的腳步聲，一步一步，緩慢，穩妥……每一步都在沙灘上印下一個深深的腳印。

    夏蕁從未有過這種感覺，那是一種悶悶的疼，憋在胸口，被人一點一點踐踏的感覺。這份疼痛仿佛也在尋覓著出口，等待著某個爆發的時刻。

    直到……

    下身撕裂般的疼痛襲來時，盡管沒剩下多少理智，但夏蕁還是本能的喊了出來。

    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伴隨著一種粘稠的液體從他的身下緩緩的流過。

    夏蕁的嗓子已經啞不成聲，實刑者仍未放下他的刑具，一刀一刀，剜著夏蕁的身體。

    如夢似幻，夏蕁不真切的感覺到死神站到了自己的麵前，在一片漆黑的帷幕下伸出一雙隻剩白骨的手。

    夏蕁凝視著那雙隻剩白骨的手，緩慢的把自己的手握了上去。

    他還能怎麽辦呢？

    明知道這是條不歸路，卻還是毅然決然的選擇回來。明明走的時候下定了決心要忘記，卻還是重蹈覆轍，一次又一次的欺騙自己。

    到底什麽是愛？什麽是恨？

    夏蕁已經記的不真切了，甚至找不出不開兩者的區別。

    他和陸以辰，終究是有愛有恨的，但究竟是愛大於恨，還是恨大於愛，不得而知。

    他隻知道，在最後這段為數不多的時間裏，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去愛了，更沒有精力再去恨一個人。

    死神的手穿破他的身體，握住了他的心髒。夏蕁微微低頭，可以看到那顆心髒微弱的跳動著，心頭上是血淋淋的口子，死神的手一點一點的把猩紅的血液抹去，可是再怎樣抹去，這顆心髒終究是受了傷，並且……

    很難再好了。

    “睡吧，睡吧，睡了就能解脫了……”

    夏蕁清澈的眸子滑下滾燙的淚水，直直的掉在死神的幹涸的手臂上。

    夏蕁懺悔著發生過的一切，但這並不是無奈和感慨，而是陸以辰帶給他的傷害萬千，可是他卻連基本的恨意都沒有。

    他和陸以辰，就像一場木偶戲，自己是拴在繩子上任人擺弄的木偶，而陸以辰，就是那個一邊捉弄羞辱他，一邊對著觀眾大笑的持偶人。

    可是他偏偏，還是舍不得……

    舍不得這個曾經對他笑，讓他能咽下去做糊了的牛排的人，舍不得這個讓他能義無反顧獨自去麵對死亡的人，舍不得這個讓他萬念俱灰，生不如死的人。

    他的確，就像陸以辰口中說的一樣，他就是犯賤啊。

    明知愛上是一種錯，卻仍舊赴湯蹈火，隻為滿足心底那一點點殘留的執念。

    就是因為這樣的執念，才讓他有勇氣在麵對死神時能夠毫不動搖。

    他的確沒什麽可怕的了，唯一怕的，就是陸以辰對他已經連那一丁點兒的愛意都沒了。

    如果這樣，他就真的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

    “可是我還不想睡，”夏蕁抓住死神的的手腕，眼淚一滴又一滴的滑落，滿臉慘淡，但眼底那份淡淡的希翼卻又是那麽耀眼。

    “即便有一天我真的離開了，我也希望能躺在他的懷裏，就這樣……就這樣，這樣就足夠了，因為……我愛他啊。”

    最後一滴淚水滑落，滴在死神的手臂上，隨即慢慢升騰、消散……

    夏蕁睜開眼睛的時候入眼既是一片模糊，被淚水糊住的眼睛怎麽睜也睜不開。可他還是憑著自己的本能感覺到了身邊的人，忍著身下的劇痛側過身子，去抱住了陸以辰的腰。

    “你知不知道啊，我愛你啊……可是，”夏蕁的淚水打濕了陸以辰的胸，他壓低了抽泣的聲音，說，“可是……我就要死了啊。”

    作者有話說求評論_嚴肅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