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楓看了看牆上的鍾，心裏不禁想著袁藝今天為什麽這麽晚還沒有回來。其實從今天起床開始，冉楓就一直十分忐忑。他知道自己昨天實打實地侵犯了袁藝的底線，也知道自己在很大程度上傷害了袁藝的感情。

    事實上，他很想彌補自己昨天晚上莽撞而不計後果的行為，但早上冉楓媽媽聽上去“苦口婆心”的勸解卻讓他猶豫了。經過一整天的思想鬥爭，到這個時候，冉楓已經全然接受了母親的說法，開始篤定地認為，堂堂七尺男兒，在家裏偶而打了自己的老婆，並不算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袁藝一個人在小區的花園裏安靜地呆著，心裏糾結而痛苦著。該怎麽麵對冉楓、怎麽麵對這個曾經讓她傾心不已的家，她還沒有完全想好。

    正發著呆，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詢問：“這不是冉冉媽媽嗎？”

    袁藝的思緒被打斷，她抬頭循著聲音望去，是她家門對門的鄰居趙大媽。袁藝收了收神色，看著來人淡淡地笑了笑，開口道：“趙阿姨，你好。”

    “哎呀，果真是你呀！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呢？冉冉呢？”趙大媽客氣地問著。作為同袁藝他們關係不錯的鄰居，趙大媽有一個習慣，那就是每天晚上晚飯後都會出來散步，有時會帶著她心愛的那條京巴兒，又時會帶著過來看望她的孫子孫女兒。

    “冉冉在家呢，天氣不錯，我周圍隨便轉轉。”袁藝想了想，胡亂回複了一通。

    “你還別說，平時還挺少在這個時候碰上你的，冉冉倒是碰了好幾回。每次她都自己一個人在這花園裏頭玩著，乖得很，這閨女長得好、成績也好，嘴還特別甜。你啊，有福氣啊”趙大媽一番發自肺腑的溢美之詞讓袁藝心裏更不是滋味兒。

    “是啊，”袁藝笑了笑，回應道：“冉冉這孩子是挺讓人省心的。”

    趙大媽一聽，臉上的笑容更加和藹可親了：“對了，我家裏包了好多餃子，你待會兒回去叫上冉冉，一塊兒到我哪兒去拿些，保管你們吃了還想再吃！”趙大媽說著，自己頓時覺得滿足起來。

    “嗯，好，謝謝您了。”袁藝說著，和準備離開的趙大媽揮了揮手道別。

    又一個人安靜下來的袁藝開始忍不住地想念此時正在家裏彈著鋼琴的女兒冉冉。當初在產房裏艱辛地把她生下來的場景仿佛還在眼前，如今女兒已經出落成了一個大姑娘的模樣，說話、辦事都有模有樣的，這中間傾注了她多少心血，又凝聚了她多少期待？

    作為一個母親，袁藝這一生中有一個偉大而飽含母愛的願望，那就是拉著冉冉的手永不放開，看著她一天天長大，在有生之年陪著她走過風風雨雨、走過春秋冬夏。如果袁藝不得不與冉楓分開，那麽冉冉能否與自己繼續生活下去，就成了一個巨大的難題。

    這樣的想法在袁藝的腦海裏變得越來越強烈，讓她一時間覺得，為了女兒，與冉楓之間的感情出現了裂縫這件事可以為之讓步。

    於是，袁藝邁開腳步，徑直朝家裏走去。

    一打開門，家裏如往常一樣，冉楓和他的父母在等著她回來，也如同往常一樣安靜得有些壓抑，隻是今天更加如此。冉冉就像一陣清新的風迎麵而來，她放下手裏的筆，徑直跑去迎接她的媽媽，一如既往地愉快、滿足。

    “媽媽，你回來了！今天的舞蹈課老師說準備考慮讓我跳一支獨舞，參加演出呢！”冉冉一臉高興，像是中了什麽大獎一樣。今天從學校得知消息那一會兒起，冉冉就憋在肚子裏，想要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所以才一直念叨著媽媽沒有回來。

    袁藝心裏不大舒服，所以沒有露出十分高興的神情，但還是輕柔地撫摸著冉冉的頭，微微地笑了笑。

    冉楓媽媽依舊沒有說什麽，冉楓也安靜地在廚房裏忙活著什麽。袁藝跟著冉冉一起進了屋，然後輕聲地和冉楓的爸爸媽媽問了聲好，再然後就徑直往自己房間裏去了。

    一夜的安靜之後，冉楓跟袁藝兩人都回到了臥房。袁藝沒有說什麽，隻是安靜地收拾著被褥，準備到冉冉的房間裏去。冉楓見狀，上前攔住了她，欲言又止。

    冉楓是想同她說聲“對不起”的，但打算開口的時候，冉楓媽媽今天早上說的那些話又浮現在他的腦海裏，於是，冉楓把話咽了回去。

    袁藝見冉楓一直立在自己麵前，一句話不說。兩人安靜地站了好一會兒後，袁藝輕輕歎了一口氣，問道：“還有事兒嗎？”

    冉楓道：“就當都過去了吧。”

    袁藝眼神黯淡，久久的沉默之後，輕輕搖了搖頭道：“冉楓，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做了什麽事情？你一巴掌把我的心都拍裂了，就算是要恢複也沒這麽快啊？”

    “我……”冉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是可以通過溝通來解決問題的，但你卻違背了我們的約定，竟然動起手來。你說，我該怎麽去麵對我們曾經許下的承諾？該怎麽去麵對接下來的日子？”袁藝說著，不由地流下了眼淚。

    冉楓不禁為之動容，眉頭皺得更緊了，伸手將袁藝攬在了自己的懷裏，什麽話也沒再說了。

    ……

    冉楓開始找工作，帶著花了兩天功夫認真準備的簡曆在人才市場裏轉了幾天，並沒有收獲什麽好的消息。

    袁藝依舊忙碌著，但也在空閑時幫著關注一些相關的招聘信息。

    關於冉楓喝酒泄憤耍酒瘋的這段不愉快算是告一段落。袁藝和冉楓都小心翼翼地避開有關的話題，誰也不開口提、誰也沒忘記。

    有人說女人是很奇怪的動物，有時候像個精算師一樣精明，又時卻會麵臨著腦袋暫時離家出走的狀態。比如，生孩子明明是很痛苦的事情，但生完以後不久卻很難想起來當初這份痛苦到底是什麽樣的滋味。

    現在的袁藝就是這樣的狀態。其實她知道，自己並不是真的忘了冉楓打了自己一巴掌時的痛苦、也不是忘了自己應該如何守住自己的底線，而是在權衡了女兒和家庭的利益得失之後，選擇性地遺忘了一些不愉快的經曆，或許這正是許多為人妻、為人母的女人心目中的那杆天平吧。

    原本以為，冉楓與袁藝之間的那些不愉快和有損生活質量的爭吵在一場風波之後能歸於平靜，然而，精美的瓷器碎了再怎麽粘黏起來也已經無法如常，袁藝和冉楓之間的又一場矛盾隨著冉楓應聘時接二連三的打擊悄然而至。

    這周，冉冉的舞蹈表演如期舉行。作為這次表演的小主演，冉冉可是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閉門訓練的，待到真正上台的時候，袁藝和冉楓約好了一起去給冉冉加油鼓勁。

    冉冉表演的前一天，袁藝正整理著自己的活，準備明天休假一天，陪著冉楓一起去看演出。冉楓也在人才市場轉了一天，投了幾分簡曆以後，準備明天空出一天去看冉冉表演節目。

    袁藝的辦公室裏，同事們正忙得不可開交。最近兩周，是人民銀行和外匯管理局進場例行檢查的日子，每一家銀行都要根據外匯局和人民銀行的要求整理出最近一兩年的資料，不僅內容涵蓋量大，時間跨度也很長，單單是檔案整理工作就要花費不少的人力物力。

    加上白天大家都忙著處理日常業務，人手有限，因此這些整理陳年檔案的工作就隻能放在晚上下班之後的時間來完成了。

    晚上九點鍾，袁藝和她的同事們還在倉庫裏整理資料，眼看著密密麻麻的清單隻找出了一半不到的資料，主管領導便發話了：“袁藝，你明天的休假可能要往後延一延了，畢竟後天外匯局和人民銀行就派人過來了，資料整理不齊全是會被扣罰的。”

    “主任，我……”袁藝有些猶豫，“今天如果整理得完的話，明天……”

    還沒等袁藝說完，主任就打斷她道：“你是老員工了，應該知道這次檢查的重要性。再說了，就眼前這個情況，今晚上就算通宵也不一定找得齊啊。”

    一句話下來，袁藝全然沒了接下去的話可說，袁藝深吸了一口氣，歎了歎道：“好吧，我明天還過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