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藝平複著心情，克製著自己被杜明的眼神挑起的心潮湧動，盡量語氣平淡地說道：“杜明，其實我很感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真的！我從沒想過我們還會再出現在彼此的生活裏、還能像當年上學一樣的愉快地交往著。很慶幸，在這段時間裏因為有你，又讓我回想起了那些曾經的歲月。”

    袁藝此時的發自肺腑在杜明聽來卻像是訣別的前奏。

    杜明半是疑惑半是不安地看著她：“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也許是我的問題，讓我們這段時間的相處從最初的純粹無邪變得有些不同起來，我知道這樣做不對，我不該給你的生活帶來種種誤會，尤其是在你即將擁有美滿人生的時候總是那麽不識趣地出現，讓你和你周圍的人都感到了不安。”

    “所以呢？你又想對我說些什麽？還是又想對我做些什麽？”杜明開始按奈不住自己的心情，在他看來，每一次袁藝像總結陳詞一樣地把這些話擺在台麵上說給他聽時，都是在和他鄭重其事地告別，更為準確地講是下定決心地要和他劃清界限。

    當初上大學的時候是這樣，而後他回國力邀她加入摩歇爾華南就職是這樣，這次也是這樣。

    袁藝剛剛在吃午飯之前就已經說了，上完這最後一節課就不會再來了，現在又這麽清楚地表明自己的態度和滿滿的歉意，顯然，她是打算徹徹底底地從他的生命裏離開了。

    幾乎是本能的反應，想到這一點，杜明就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再一次消失在自己的生命裏！

    過去的十年，或許杜明還能有足夠的信心和足夠的時間去嚐試著遺忘她，可現如今，他還能有多少個十年、又還有多少信心能說服自己去重新來過一次？

    “沒什麽不安的，大家都很好，這一點你不用擔心！”想到這裏，他霎時打斷了袁藝剛剛準備起頭的話。

    “杜明，我知道你一向很顧忌我的感受，可是你想過沒有，我們之間如果待得太近的話，對你始終不好。”袁藝語重心長地講道。

    “既然你知道我顧忌你的感受，那請你也顧忌一下我的感受，不要總是這麽沒來由地想要從我這裏逃走。”杜明的語氣有些激動。

    袁藝莫名地看著他，心裏不免有些不解：“我並沒有想逃，這裏本來就不屬於我，是我應該識趣地離開，再這樣下去會生出事端的。”袁藝不覺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了。

    她想了很久，再這樣與杜明待下去，再這麽執迷不悟地和杜明越走越近，搞不好自己那顆本以為死寂的心會不知不覺地被喚醒，猶如沉睡的火山一樣，一旦發作便會一發不可收拾，更何況，她最近的心思已經有些不聽自己使喚了。

    “哦？”杜明眼前閃過一絲光亮，似是發現了什麽秘密一樣，試探地追問道：“你說事端……指的是什麽？”

    袁藝的臉微微泛紅，開始有些閃爍其詞起來：“那個……比如……我們……”

    “我們什麽？”杜明傾身向前，用眼神緊緊地盯著袁藝，不讓她逃避，想以此逼她把心裏的話說明白。

    “……我們就會像大多數老板和員工一樣因為薪酬不公而產生嫌隙啊！”袁藝胡亂扯了一些謊，聽上去還算不賴，她滿意地輕吐了一口氣，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避開杜明的眼神。

    “……”杜明一時僵在那兒，不知說什麽好了，“你的意思是我給你申請的培訓費還不夠高？”

    “那當然，哪個掙工資的會嫌錢少啊？我又不傻，幹嘛和錢過不去？”袁藝順勢往下接著編了幾句。

    “你這腦袋裏除了錢，就沒有別的東西了嗎？要是我不給你找這份額外的收入，是不是我們都沒辦法再見麵了？！”杜明說著，眼神裏不覺帶著一絲失望和怒氣。

    袁藝看著他，自覺有些理虧，但還是壯了壯膽子道：“那當然，我上有老、下有小，全靠我一個人養著，錢當然重要了！”

    “你……”杜明語塞，閉上眼睛緩了緩心情，拿起筷子柄在她的腦門上輕輕敲了敲說道：“你這裏頭裝的是榆木渣渣嗎？”

    原本杜明隻是想像之前一樣同她玩笑一下，緩解一下剛剛兩個人有些僵硬的局勢，不料，這麽一來卻徹底惹怒了袁藝。

    袁藝頓時心裏氣極了，她明明知道自己和杜明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距離，也知道杜明身邊明明有一個想要相伴終身的人，卻總是時不時地、自覺不自覺地在一舉一動中撩撥她，這一點讓她越想越氣憤。

    難道，她一個離婚的女人就這麽好欺負嗎？！

    難道，她的身邊就那麽缺乏一個男人嗎？！

    於是，她嚴肅而氣憤地對杜明喊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你覺得這樣很好玩，是嗎？！”

    杜明一愣，複而抬眼望向袁藝，顯然是被她這樣的反應嚇著了：“怎麽了？”他問道，轉而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笑容。

    袁藝看著他這樣的笑，心緒又亂了，於是更加大聲地說道：“你還笑！我……”袁藝正想說什麽，就見薩海倫進了餐廳的門，朝他們這邊走過來。

    袁藝斂了斂氣焰，壓低了聲音道：“杜明，你應該明白，你現在是有身份的人，你身邊就有一個需要顧忌的人選在。既然已經有了想要相守的人，就不應該再四處去招惹。你這樣，讓海倫小姐作何感想？”

    “海倫？她如何想與我有什麽關係？”杜明有些不解地問道，還想接著往下問，薩海倫已經走到他們跟前了。

    “原來你們在這裏啊？害我好找，怎麽樣，點菜了嗎？”薩海倫一副自來熟的模樣，全然沒有打攪到他們的意思。

    杜明見她不請自來，加上現在和袁藝之間還有話沒說完，臉上顯出了不大高興的模樣：“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不能來？倒是你們，下了課來吃飯，為什麽沒想著叫上我呢？”薩海倫說著，把目光轉到袁藝的身上，一副質問的神色。

    袁藝昨天聽了薩海倫的那一番話，心裏不自覺地將自己認定成了擾亂他們之間關係的第三者，於是麵露愧色，隨即起了身，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杜明自然是不願意讓她離開，二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半明半晦之間還有很多問題沒有搞清楚，於是也跟著起身攔道：“等等，我送你。”

    “杜明哥哥，你這菜還沒上齊，單也還沒付，總不能你們都走了讓我來埋單吧？”薩海倫攔住了杜明。

    “不用送了，我叫個車很快的，你們慢慢吃。”袁藝說完便快步地離開了。

    杜明在後頭想跟上前去，結果被薩海倫攔得死死的。

    “你是不是和她說了什麽？薩海倫，我們之間還沒有好到可以幹涉彼此生活的地步吧？”杜明見薩海倫攔著不肯讓他走，心裏又著急得很，於是沒好聲氣地問道。

    “杜明哥哥，你為什麽總是跟在那個離婚女人的後頭團團轉呢？我對你到底怎樣，難道你還不知道嗎？”薩海倫抬眼，滿是懇求的眼神盯著杜明。

    “薩海倫，我早就和你說過，我們之間不合適，我心裏已經有一個人了，你這樣強行住進來，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

    “可我也說過，我不介意，隻要你讓我待在你身邊就好了，即便是你的心裏沒有我，我也是心滿意足的啊！”薩海倫更為懇切地解釋道，眼神裏都能掐出水來了。

    杜明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你隻是心裏的占有欲在作祟，再說了，就算你樂意，我心裏始終是不舒服的，所以，還是那句話，薩海倫，你忘了我吧！”

    薩海倫自然是不願意放手的，正想說什麽，突然聽見門外傳來一聲很大的急刹車的聲音，隨即有人大喊道：“撞車了！撞車了！”

    杜明聽聞，下意識地推開了攔在身前的薩海倫，朝門外狂奔而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