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哭了，他，還有綿綿，他們該怎麽辦？

    所以，她要堅強，她要堅強的活過去！！

    這些，都不過隻是痛苦的始端而已，往後，所有的痛苦隻會一點點，一點點的加重……

    所以，她必須要堅強的挺過去！！

    藍晟域能清楚地感覺到佳霓的痛苦，以及她那強忍著的眼淚。

    此時此刻，他的心，痛得幾欲麻痹。

    如尖錐一般，一針一針，狠狠地，紮在他的心口上，鮮血直流，卻疼得他說不出一絲話來。

    捧著藥丸的大手，忍不住的發顫。

    不是恐慌，也不是害怕……

    明明還在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沒事沒事，所有的一切都會挺過去的。

    可是，手心依舊止不住的顫抖，直到喂完佳霓吃下藥，還依舊有些哆嗦。

    佳霓的眼眶有些濕潤，而他深黑的眼瞳一直染著一片赤紅，看著床－上蒼白如紙的她，心疼難掩。

    那一刻，多麽希望躺在床－上的這個人，不是她，而是自己！！

    這樣的痛苦，讓一個這麽弱小的女人來承受，真的太過殘忍……

    “沒關係的……”佳霓握過他的手，手心那麽冰涼，觸在藍晟域的手上，讓他的手掌跟著緊了一下。

    “不要擔心我，我……可以……”她出聲安慰他。

    聲音那麽輕，那麽飄遠……

    那種感覺，仿佛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過來的感覺，如羽鵝一般，卻更多的像是，蒲公英……

    怎麽也找不到一個落腳的地方……

    好像是，隨時要從他的身邊飄離開來一般。

    “佳霓……”藍晟域終是沒能忍住，喉間哽咽得有些發澀，宛如有一張無形的刀片正一刀一刀的割在他的喉嚨上。

    佳霓的眼淚，忍不住至眼角滑落……

    呼吸，依舊很急很短……

    聲音，卻還依舊在繼續，“晟……晟域，你別這樣子……不要傷心……”

    她探手，試著要去替他擦淨那一不小心滲出來的眼淚。

    藍晟域隻是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將自己已然浸濕的麵龐埋進自己與她的小手中，滾燙的淚水染在佳霓的手背上，那麽燙，那麽疼……

    深深地，疼進她的心底。

    很快，秦教授到了，直接上了樓來。

    從那天答應藍晟域之後，就一直被他安排著住在這小區裏，走路過來也才不過幾分鍾的事情而已。

    進了房間，秦教授便開始給佳霓診斷。

    佳霓的意識，依舊很清晰，給教授使了一個眼色，教授便了然過來。

    “藍先生，對不起，能不能請您稍稍回避一下……”

    “我……”藍晟域自是不放心。

    “藍先生，請相信我！還有，請您不要再浪費我的時間！麻煩配合一下！”教授的口吻很嚴肅。

    藍晟域不再說什麽，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蒼白而憔悴的佳霓，出了醫療室去，順手，將房間門輕輕的帶上。

    醫療是痛苦的……

    但，更多的是，醜陋的！

    那種扭曲的表情，佳霓不想被他看見！

    即使是病人，她也依舊想要留給自己丈夫一個漂亮的模樣……

    還有，她不想被他看著自己的痛苦，她知道，他的難受，他的心疼……

    那些，她都不舍得！！

    藍晟域闔上門，手指間已經蒼白得毫無一絲血色，手背上隱隱有青筋凸現，還依舊在顫抖著，能看得出他心底的緊張之色。

    心，懸在了嗓門處。

    藍晟域倚在門框上，有些頹然，也不敢走遠一步，生怕有個什麽需要的，自己卻不在身邊。

    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想要抽出煙來吸上幾口。

    這已經是他的習慣了，壞習慣，總是在痛苦的時候就想要抽上幾口，試著讓那種尼古丁的味道麻痹自己的神經。

    總以為，那樣痛苦會減輕一些些……

    隻是，拿出來，剛要點上，頓住。

    突然記起，保證過，自己往後不可以抽煙了！

    而且，脆弱的佳霓，是不可以被煙草味荼毒的，即使她不在身邊，可是抽過煙之後，煙草的毒依舊會浸在自己的衣物裏，所以，他不抽煙了。

    訥訥的，將煙收進口袋中，一抬頭，手，僵在口袋中，半刻動彈不得……

    眼前，一道小小的身影，駐足在那裏，靜靜地看著他，眼神，那麽透徹，那麽直接……

    眼底，卻染著那化不開的水霧……

    可愛的睡衣，懶懶散散的搭在他的小身子上，腳下，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上。

    光溜溜的，踩在木地板上，卻似乎感覺不到一絲絲的涼意……

    藍晟域隻覺喉嚨一陣發澀，背脊僵在那裏，一動不動。

    很久，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低聲喚他一聲，試著讓氣氛聽不起活潑一點，“小鬼！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

    起身，走近他，彎腰，想要去抱過他，卻不料，被他閃身躲開。

    站在他的側旁，烏溜的黑瞳依舊緊緊地盯著那張緊閉的門，眼神，定定的，眼瞳早已被水霧灌得滿滿的。

    “綿綿……”他試著再喚他一句。

    然而，小鬼卻依舊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眸子不偏不倚。

    很久……

    才出聲問他，隻是，他的視線從未至那扇緊閉的房門抽離開來過，“大綿……會不會很疼？”

    聲音很輕，很低……

    問完，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般，‘啪嗒啪嗒’就從眼眶中流了下來。

    但，小家夥沒有哭，依舊淚流不斷而已。

    他是勇敢的男人，所以，當大綿痛苦的時候，他該站在大綿的身旁好好地保護她，而不是，哭，更加不是大吵大鬧。

    藍晟域看著自己的兒子，心疼不已，卻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這些年來，一直都是佳霓在陪著他，現在佳霓如此這樣，大概，真的最最難受的人，其實就是小鬼了吧？

    畢竟，他還真的那麽那麽小……

    藍晟域走近他，這一次，他沒有再掙開來，微微彎身，將小家夥擁入懷中，“大綿知道我們在，會挺過來的……”

    一定會的！！

    兩個人，一大一小。

    緊緊相擁，相互慰藉，相互禱告。

    裏麵，正在與病魔抗戰的人，是他們此刻最愛最愛的女人！！

    房間裏，病床上，佳霓疼得早已想要嘶聲大叫。

    腦子脹得好似快要爆開一般，額上青筋凸現，冷汗涔涔，麵容扭曲，甚至於還透著幾分駭然的表情。

    醜態……盡顯。

    一雙瘦弱的小手死死的捏著床沿邊，咬著那幹到快要裂開的唇瓣，很用力，很用力的，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來，即使，唇瓣已經被自己咬得滲出血絲來。

    那麽疼……那麽難受！！

    但，她依舊堅持著，不讓自己叫出來，不要自己哭出來！！

    她知道，她的丈夫，此時此刻，一定守在門外，一步也沒有挪開過……

    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痛苦……

    直到後來，佳霓真的受不了頭腦脹裂，胸口壓迫的痛苦，昏睡了過去。

    很久很久……

    兩個男人，依舊相擁的靜靜地守在門外。

    懷裏，小家夥的視線，從未有一刻的從門口挪開過，似乎，急切的想要那扇門打開來，卻又安靜的，不吵也不鬧。

    才不過四歲的孩子，卻已經如此懂事……

    他這個當爹的，真的，心裏一點也不好受！大概，欠他們母子倆的，就算這一輩子，說不定也還不完了！

    終於……

    房門被拉開來。

    教授從裏麵走了出來，門邊，兩個人皆是怔了一下，有那麽一刻的，誰也不敢上前一步……

    又或者，其實，誰也不敢開口去問什麽！

    那一刻，心，緊得仿佛是要窒息一般。

    藍晟域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懷裏的小人兒整個身形已經僵得如一般冷硬的木頭。

    “藍先生……”教授主動喚了一聲對麵的藍晟域。

    藍晟域微微一怔，而後，抱著綿綿，急忙迎了過去，“秦教授，佳霓她……”

    “您放心吧，夫人已經暫時穩定下來了，我剛剛給她吃了一些鎮靜藥，現在可能已經睡著了！隻是……”

    秦教授似乎有些要說，深意的眸子看了一眼懷裏純真的小家夥，才輕道一句，“藍先生，能否借一步說話？”

    藍晟域懂了。

    心，微微顫了一下……

    懷裏，小家夥似乎也明白了，臉色稍稍白了幾分，隻是，很乖的在藍晟域的麵容上輕啄了一口，“老綿，你去吧，我去看看大綿……”

    話裏，藍晟域能聽得清楚，那濃濃的哭腔。

    小家夥沒哭，也沒掉眼淚，但是他比誰都清楚，此刻的他，心裏早已哭得像個淚人兒。

    藍晟域放了小家夥下來，輕輕叮囑一聲，“小心一點，不要吵到媽咪……”

    “恩！”小家夥點頭，“綿綿會很小心的……”

    小家夥說完，輕輕的，往房間裏挪動著自己的步子，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的小心。

    動作很輕很輕，仿佛是唯恐自己會驚醒到床－上熟睡的大綿。

    房門，再一次被輕輕的闔上。

    “真是萬福，藍先生有一個很懂事的孩子！”教授忍不住感歎一句。

    藍晟域笑笑，眼底有些悲戚，“不知道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小孩子太懂事，隻能證明，經曆的世事太多，太複雜……

    “秦教授，這邊請……”藍晟域比了比手勢，示意教授往他的書房去。

    進了書房，闔上門。

    藍晟域招呼著教授入座，自己在對麵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秦教授，您……”

    藍晟域問話的語氣有些低沉。

    其實，不問，他也能猜出大半來。

    心底，澀澀的，很不是滋味。

    “藍先生，我是想給您說明一下夫人的病情！”

    “恩……您說！”藍晟域說著，禮貌的抽了一支煙遞給對麵的教授。

    心，卻早已因他一句話，而懸到了嗓門口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