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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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挽差不多從小學二年級起就開始收情書了, 曾跟在她屁股後頭的追求者們沒有一千也有五百, 她看過形形色色的禮物也見識過別出心裁的表白方式, 但是能像眼前這幕畫麵如此狗血的, 那還真是頭一回。
坦白說,煙花很美,大朵光影綻放, 夜空被染上了濃重的色彩,瑰麗又震撼。如果不是ending的那句土味情話,這場求愛大作戰絕對是她有生之年看過最大手筆也最驚豔的。
可惜了。
她很努力地憋住笑意, 仰著頭一動不動,佯裝沉浸在美景裏, 實則眼角餘光偷偷瞥了好幾眼身邊的男人。他微眯著眼,嘴裏叼了根煙,大約是本來想點的, 結果一直到最後都沒把打火機摸出來。
表情挺漠然,沒有過多神色, 可梁挽還是能分辨出他下頷那塊緊繃的程度,似乎正咬著牙的樣子, 莫非太激動了嗎?
她想了想, 輕聲道:“那個……”
畢竟是一番心血,想硬著頭皮稱讚兩句,誰知道陸衍直接轉過臉來, 取下薄唇抿著的煙, 麵無表情地道:“想笑就笑。”
聽到這句, 梁挽差點破功,強行咬著舌尖才沒笑出聲來,連連擺手道:“沒,我挺感動的。”
“那哭一個看看。”
“什麽?”
陸少爺又掛上了負心漢的涼薄笑容,扯著唇道:“不是很感動嗎?感動就哭啊。”
梁挽心想,大概是自己的表現太隨意了,讓他沒有那種千金博得美人笑的成就感。於是也就沒計較其話裏藏針的諷刺意味,用食指和拇指擺了個造型,半開玩笑地道:“我差不多快哭了,就差那麽一點點吧。”
他冷哼一聲,沒再開口。
不過縱使麵上不顯,他心裏已經把喬瑾祖墳都刨出來鞭屍三代了。這是什麽樣的豬隊友,台詞寫得比九十年代的惡俗言情劇還惡心。
陸衍原意是想讓小姑娘開心點,畢竟人過二十歲生日不是麽?平時聽喬瑾吹牛逼吹得仿佛月上嫦娥下凡都要拜倒在其西裝褲下的勁頭,他還以為一切都會進行得很順利。
誰知道那智障玩意兒擅作主張改成了大型真情表白現場,若是手上有枚鑽戒,怕不是可以當場求婚了。
陸衍的人設被狐朋狗友瞬間拉低了三個檔次,從金字塔頂端的傲嬌美男轉變成跪在地上苦苦等待女神回眸的有錢土老帽。
他長長歎了口氣,頗有些無可奈何。
煙花散掉,重回寂靜。
別墅裏沒有任何燈光,一個小時前那群醉生夢死的男女消失得幹幹淨淨,應該是喬瑾刻意吩咐過的。
此刻靜謐的花園裏隻有他們兩人,朦朧月光覆麵,讓少女的臉龐如清晨沾了露水的白薔薇,清新柔弱,惹人采擷。
他看了一眼,忽而俯下身,湊到她耳邊輕笑:“我生生世世的寶貝,高興點了沒?”
土到掉渣的稱謂,剛才在夜空裏閃爍時還異常辣眼睛,如今到了男人的嘴裏,簡直比□□劑還可怕。
低啞暗沉,尾音勾著,帶來的酥麻感似乎把骨頭縫都填平了。
梁挽慶幸黑夜蒙了層遮羞布,否則她的耳根一定又是爆紅。她下意識就退了一步,不自在地用頰側的長發蓋住耳朵,小聲道:“能回去了嗎?”
陸衍指尖拉著她衛衣領口垂下的兜帽繩子,輕輕一用力,又把她往自己方向拉近了點。
“怎麽感覺你有點緊張啊。”他單手插著兜,另一手壓在她肩上,輕笑道:“還是說,怕把持不住自己,所以急著要走。”
語調吊兒郎當的,活像個調戲清白姑娘的紈絝公子哥兒。
梁挽心跳確實有點快,不過她不認為這能說明任何問題,隻能證明是美色惑人罷了。她抬眼,同他對視:“明天...校慶,要早點回去。”
陸衍想逗逗她的,可惜姑娘心比堅冰,他嘖了一聲,發覺越來越看不懂她了。
這姑娘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麽。
香檳玫瑰煙花,三大殺器都上了。
要說無感,她在餐廳的臉紅害羞也不是裝的。
要說心動,可看他的眼神清清澈澈,就是沒有迷戀。
他現在分不清對她的態度是什麽,隻是隱約意識到感興趣的程度已經超過危險警戒線太多了。就好比現在,她說想走,他無端就生出點強人所難的齷齪心思來,想圈著她囚著她,叫她哪裏都去不了。
兩人對峙間,樓頂處齊平的半空又飄來幾艘不明飛行物。
那些東西看身形挺大,近了才發覺是三隻粉皮豬模樣的巨大氣球,四周掛著長串小夜燈,正晃晃悠悠朝他們飄進。
陸衍陰沉著臉,盯著那幾個滑稽的玩意兒。
梁挽驚喜地喚了一聲:“哇,這個挺萌的,也是你準備的嗎?”
他右眼直跳,想到喬瑾那張欠揍的臉,直覺就想否認,可惜還沒開口,就傳來幾聲氣球炸開的響動。
兩人齊齊抬頭。
一瞬間,漫天的粉白羽毛,打著卷兒從半空中落下。比它們更快一步落下的是紅薔薇,劈頭蓋臉往下砸,瞬間就浸沒到了膝彎處。
梁挽再度目瞪口呆,她一晚上的心情就跟過山車似的,忽上忽下,太刺激了。
陸衍忍耐地閉了下眼,也沒吱聲。
等到塵埃落定,兩人被薔薇和羽毛包圍了,場景堪比少女漫封麵,浪漫又華美。
梁挽緩緩眨眼,看到他發間落了好幾根粉色羽毛,些微薔薇花瓣散在外套肩膀處,她抿著唇,抬高手幫他摘了下來。
陸衍相當平靜:“別忍著了。”
“什麽啊。”小姑娘一開始還裝模作樣的,漸漸地唇角弧度亂他媽上揚,指著他的鼻子大笑:“你怎麽那麽中二啊,多大的人了,羽毛梗都玩?”
她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撐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笑死我了,陸衍,你是不是沒追過女孩子?”
“你這套路太騷了,一般人不可能投降的。”
“答應我,下次少看點愛情電影好嗎?”
“對不起,我也不想笑的,但是我實在忍不住,哈哈哈哈。”
整個夜空彌漫著少女張揚明媚的笑聲,伴隨著陸少爺周身縈繞不去的低氣壓,他全程麵癱臉,瞧不出情緒,唯有眼底晦暗,壓抑著山雨欲來的陰霾。
危險不知不覺靠近。
梁挽還沒怎麽反應過來呢,人就落到他懷抱,男人清冽的氣息含著滿滿侵略感,那張俊秀的臉壓下來,離她不過三五公分。
“怎麽停了?”他拇指壓著她的下唇,慢條斯理地道:“接著笑。”
她不安地咽了口唾沫,第一個念頭就是好像嘲諷過頭了,把沒心沒肺的公子哥給逼黑化了。
梁挽認慫了:“對不起啊,我沒那個意思。”
“別說對不起,來點實際的。”陸衍隔著外套攬住少女的腰肢,不懷好意地朝懷裏帶了帶,柔軟美好,嬌嬌怯怯,仿佛為他天生打造。
她愣了下,睫毛顫動得很快,拚命給他戴高帽:“別開玩笑,你不是那種人。”
“很抱歉,我就是哪種人。”他勾了勾唇,涼涼地道:“我對你夠耐心了,今晚的利息總得給我吧。”
梁挽掙紮不開,懊惱極了。
她怎麽忘了呢,這家夥當初在酒廊的洗手間裏就敢拿她給外麵糾纏不休的女人演戲,如今孤男寡女,還有什麽好顧忌的?
她被他近來的溫柔優雅迷住了,完全放鬆警惕,這人骨子裏壓根不是什麽善男信女,而是頭實打實的...凶獸。
眼瞧著男人的薄唇近在咫尺,炙燙的呼吸剝奪了她全部的思考能力。
梁挽又急又怕,幹脆閉上了眼。
她這麽聽話,陸衍反倒停了,近距離看,小姑娘眼角又泛出了紅暈,睫毛濕潤,也不知是不是被他嚇的。
秀氣的眉毛擰著,雙手哆哆嗦嗦抵著他的胸口,總之,是一副被強迫的姿態。
陸衍看了半晌,鬆開她,懶洋洋地道:“怎麽退步了?”
“什麽退步?”梁挽驚魂未定,跳開他三大步遠,警惕地瞪著他。
他倏然笑了:“之前幾回不是挺厲害的嘛,又是抓又是撓,還附贈耳光套餐的,剛才為什麽不依樣畫葫蘆。”
梁挽一愣,竟然被這個問題給難倒了。
陸衍見她麵上一陣青一陣白,感覺下不了台了,薄唇漾開淺笑,又湊過去道:“我知道挽挽心疼我,那要不我們再試試吧?”
這回,梁挽沒再客氣,作勢高高舉起了手。
他低低笑出聲,長腿一伸,把薔薇花隨意踢到一邊,車鑰匙在指尖晃了兩圈。
“行了,送你回去。”
陸少爺一路炫技,壓著高速路的極限車速,趕在22:40離寢室關門還有二十來分鍾前送她到了生活區門口。
這個點大多是外頭約完會的小情侶,要麽在樹下互訴衷腸依依不舍,要麽有膽大的直接吻得難分難舍,看到陸少爺的豪車過來,也沒分神關注。
梁挽最怕高調,解開安全帶就想去拉車門,誰知道拉了兩下都沒反應,她急了,回頭怒瞪:“幹嘛啊你!”
陸衍手還壓在指紋鎖上,這車改裝過,車門沒他允許開不了。他好整以暇地靠著椅背,挑了下眉:“把你那娘們唧唧的玩偶拿走。”
梁挽回頭看了一眼,獨角獸孤獨地躺在後座,她趕緊伸手拖過來,緊緊抱在懷裏。臨下門前,她想了想,認真道:“今天很謝謝你。”
至少讓她的二十歲,看起來沒那麽糟糕。
陸衍敷衍地嗯了聲,瞥見她散著青絲回頭衝自己道別的模樣,不知不覺間就和舞台上跳卡門的女郎嬌影重合了,他喉結滾了滾,壓住她的手:“等會兒,你想怎麽謝我?”
梁挽不敢置信地睜大眼:“你還能不能做個人?”
“別亂想。”他眉眼灼熱,嗓音低啞:“單獨給我跳支舞怎麽樣,就和伊莎歌劇院那晚一樣。”
梁挽先是停了兩秒,而後意識到什麽,一把捂住嘴,臉瞬間爆紅。
難怪林慧珊說沒有麵試官,隻有高速攝影機,原來都是為他在做嫁衣。
她想到那個黑漆漆的觀眾席,原來他從頭到尾都坐在下麵。
她以為沒人,所以加了好多賣弄風情的戲碼,把勾引下士的動作做到了極限,原來最終全入了這個變態的眼。
她的臉麵全沒了。
無處不在的羞恥心折磨得她快瘋了。
不過能逼瘋梁挽的顯然不隻是一件事。
就在她和人麵獸心的陸少爺眼神廝殺時,車玻璃窗從外頭被惡狠狠砸了兩下,貼膜顏色很深,瞧不清來人。
梁挽按下電動車窗,嚇了一跳。
少年冷著一張臉,表情比往日還要更難以接近一些,仔細分辨,還夾雜了些許怒火。
萬籟俱靜裏,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陸衍:“你有男朋友了?”
池瑜:“你有男朋友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