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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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挽的腦子裏一片空白, 過於驚詫之下, 她甚至都忘了自己眼下長裙卷到大腿根的羞恥模樣。

    陸衍沒打斷她的神遊天外,方才作過惡的纖長手指有些發燙。坦白說,他也有點意外, 當然更多的是後怕,要是方才沒注意, 用手就把小姑娘最珍貴的東西弄沒了,那簡直是人間慘劇。

    他抽了濕巾,輕輕擦了擦, 而後替她整理好裙擺,將人從地毯上扶起來,低聲喊她的名字:“挽挽?”

    壁爐裏的火忽而劈啪一聲響, 梁挽大夢初醒, 猛地揪住了他的衛衣領口,激動到有些磕磕巴巴:“你、你說什麽!”

    陸衍被少女拉得重心不穩,差點又要壓著她倒下去, 連忙一手撐住地板, 另一手摟著她的腰, 歎道:“那一晚的事兒, 你還記得多少?”

    梁挽咽了口唾沫, 遲疑地搖了搖頭。

    什麽都不記得, 隻有那股子混著木香的薄荷味, 還有男主角身上的那道疤痕, 至於其他的, 全是模模糊糊,連個片段都想不起來。

    陸衍瞧著她一副迷茫的模樣,失笑:“那你憑什麽判斷你第一次丟了,你這生理常識也太匱乏了吧。”

    “屁!”梁挽耳根子通紅,惱道:“我早上起來什麽都沒穿,然後床單上沾了血,櫃子邊還有疑似一夜情對象給我留的紙條,你說正常人會怎麽想?”

    百分之九十九的姑娘,估計都會往不好的方麵去做推斷,再加上她那晚剛好喝多斷片,於是再多的僥幸都沒了。

    陸衍嘖了一聲:“也有道理。”他支著腿,散漫地坐在她身側,琢磨片刻,又道:“我有點兒印象了,那陣子手心似乎被利器劃破,我還納悶什麽時候受的傷,你說的那個血跡,可能是我身上的。”

    梁挽懵逼,這烏龍也太大了。

    她跪坐起來,摁著他的肩膀,狐疑道:“那你說陸敘為什麽要承認?”當初她開口詢問的時候,對方雖然沒有直接承認,但回答的明顯是有意誤導的話語。

    “誰知道呢,可能就是為了作弄我。”陸衍眉心有一瞬壓抑,淡淡道:“別把這個名字冠在不存在的東西身上,我們以後用代號。”

    梁挽表示理解:“ghost?”

    鬼魂的意思,挺符合這個神出鬼沒的第二人格。

    陸少爺頷首,隨即挑了下眉,勾著唇笑:“我女朋友英文水平還可以嘛,一點也不像是沒念過高中的人。”

    “我日哦,舞院附中怎麽就不是高中了!”梁挽氣得作勢要掐他的脖子。

    兩個人打鬧了好一陣子,最後陸衍佯裝不敵,仰麵躺下來,任由小姑娘跨坐在自己身上,得意洋洋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清白還在,梁姑娘滿意了沒?”他手搭在她腰側,支起身來,神色變得溫柔,漆黑的眼裏繾綣深情,一覽無遺。

    梁挽沒吱聲,定定看了他好一會兒,突然道:“你是不是挺在意我是不是第一次的?”

    陸衍愣了兩秒,無奈:“是或者不是,都不會改變任何現狀,是的話不會錦上添花,不是也不會有任何影響。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隻要現在和未來屬於我,就可以,過去如何,我一概不管。”

    這回答有水平啊,比範本還標準。

    梁挽不得不承認自己那一丟丟芥蒂從心底被連根刨除了,她彎下腰去,趴在他胸口,笑眯眯地親了他一口。

    陸衍享受著小姑娘難得的主動,指尖繞著她的長發把玩。

    氣氛挺好,是不沾情.欲的甜膩,戀愛的味道盈滿了整間木屋。

    偏偏花好月圓,梁挽倏然眉頭一皺,變了臉色:“你挺厲害的嘛,手指動一動,就能判定一個女孩是不是處。”

    “……”陸衍是真的沒轍。

    女朋友...這種奇特的腦回路叫他無話可說,明明是增進感情的timing,她偏偏要煞風景。陸少爺知道,要是不及時踩刹車,估計又得拋出有過多少前任甚至曾經有過多少女人這種送命題上。

    他隻能壓著她的後腦勺,吻得她氣喘籲籲,軟在自己懷裏,哼笑:“哥哥還有更厲害的,要不要試試?”

    兩個人此刻的姿勢是女上位。

    陸少爺眯著眼,邪氣滋生,啞聲道:“你練舞的,是不是柔韌性挺好,看來以後什麽姿勢都能用上。”

    “你閉嘴好嗎!”梁挽沒臉聽,從他身上飛速跳起,跑到桌邊端起南瓜湯就喝,全當做是壓壓驚。

    隻是湯早就涼了,口感大不如前,陸衍按住她的手,自己接過來一飲而盡。

    “這都要搶?”梁挽的臉上寫滿了問號。

    陸衍拉開椅子,沒好氣地道:“別喝涼的,我替你重新叫了餐。”至於這些瑕疵品,怕小姑娘又要念叨非洲多少秒有兒童死於饑餓,素來挑食的公子哥兒不得不硬著頭皮全部包攬。

    一頓晚餐吃了快三個小時,等到準備回去時,早就過了十一點。梁挽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從野營體驗區到溫泉酒店的接駁車上,差點睡著,好不容易捱到上電梯,已經哈欠連天。

    陸衍讓她靠著自己,幾乎是半摟半抱地將人弄到房間裏,他放輕動作放她到床上,幫忙脫了鞋襪掖好被子,而後坐到桌前處理公務。

    落地窗的電動簾子沒有掩上,滿室月光泄入,他沒有開燈,手架在筆記本鍵盤上,思忖回複郵件的間隙會抬眼瞅她一會兒。

    小姑娘睡顏嬌憨,無意識翻身的時候唇角帶著笑,也不知有沒有夢到他。

    陸衍莫名覺得這一刻異常滿足,哪怕沒有觸碰到她,這屋裏似乎也盈滿了她的氣息。他支著額,簽字筆在手心轉了一圈,一筆一劃勾勒下她的名字。

    忽而手機短促地震了一下。

    他拿起來,臉色冷淡了些,周醫生發來了消息:【做好決定了嗎?是否願意接受催眠療法。】

    原本平靜的心緒變得焦躁。陸衍靠到椅背上,沉默許久,一個字一個字地摁下回複:【等我過完這個周末。】

    至少,先送她去征戰夢想,再去接受冰冷的現實,興許會好過一些。

    第二日天氣挺好,梁挽被陽光喚醒,房間采光太棒了,惹得她周身都暖烘烘的。她睜開眼,入目是陸少爺賞心悅目的臉,他正倚在床頭看書,厚厚一本,上邊全是她看不懂的外文字。

    聞得動靜,他抬手輕輕掐了下她的臉,語調柔軟:“吃點東西,我們出去滑雪。”

    梁挽還有點不清醒,迷茫地盯著他,發覺男人眼底隱約泛青,眼睛裏還有血絲,一看就是沒休息好。她慢吞吞地爬起來,摸了摸他的下頷,刺刺的,有點胡茬,又沿著往下摸,劃過他的喉結。

    陸衍捏住她不老實的手,眯起眼:“一大早的,別惹火。”

    梁挽又打了個哈欠,含糊道:“你精神不太好啊,瞧上去像是昨晚被人榨幹了,我檢查一下不行嗎?”

    陸衍低笑一聲,抓著她的指尖往皮帶處帶,輕佻道:“要檢查,直接點。”

    她睡意沒散,整個人反應比平時慢了兩拍,等到回過神來,已經握住了他的。不是working的狀態,但那個尺寸……

    梁挽感覺未來和他的初夜,一定是個腥風血雨的夜晚,她掀開被子,一把跳下床,跑到浴室刷完牙洗了把冷水臉,順便用了酒店自帶的麵膜,敷了十分鍾。

    再出去時,陸少爺把早餐都安排好了。瑞士人經營的山莊,沒想到中餐做得賊雞兒六,梁挽喝著黃金小米粥,夾了個蟹粉燒麥嚐了嚐,頗有些喜出望外:“答應我,他們的廚師你一定要繼續保留好嗎?”

    ...陸衍笑笑:“你知道誰最有權力做這個決定嗎?”

    梁挽啊了一聲,不明狀況。

    他拿起濕巾,替她擦幹淨嘴邊沾上的粥粒,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是這個山莊的女主人。”

    梁挽夾燒麥的筷子抖了下,艱難地道:“你不會是這麽年輕就想踏入愛情的墳墓了吧?”

    陸衍盯著她,表情似笑非笑:“難道你希望我跟你是玩玩的?”

    梁挽猶豫了下,小聲道:“我沒想那麽遠。”她才二十一歲,根本沒考慮過結婚的事兒,這兩字對她來說像是遠在天邊,遙不可及。

    他笑容淡了些,沒說什麽,默默等她吃完,率先站起來:“走吧,帶你去滑雪。”

    時值周五,還不到法定節假日,滑雪場裏人不多,空中索道基本全空,登山纜車也沒幾個旅客。他倆幾乎可以說是包場了。

    這裏海拔不高,空氣倒很清新。

    梁挽透過護目鏡,看著他蹲下幫自己扣好護膝,檢查完鞋帶,心裏甜膩膩的:“你是不是熱戀期才這麽能表現?以後老夫老妻了還會這麽貼心嗎?”

    他沒好氣地道:“我沒想那麽遠。”

    梁挽梗住,拿剛才的話堵她麽。然而到底理虧,她沒多反駁什麽,跟著他從雪道最高處,一點點往下滑。

    風從耳邊刮過,有他在身後護著速度不快,但那種衝刺的感覺依舊讓腎上腺素狂飆。她常年練舞,平衡性好,雖然是初學者,卻沒摔過幾次跤,惹得不遠處幾個老外教練頻頻對她豎拇指。

    她玩得忘乎所以,沒有察覺到時間的流逝,一個上午就這麽過去了。正想著去更高難度的地方時,忽而聽到歡呼聲。

    原來是有人在求婚,還挺壕的,無人機灑了一地紅玫瑰花瓣,鋪了十幾平,遠遠望去,一片鮮紅,映著白雪,非常顯眼。

    就是運氣不太好,天色突然變得灰暗,竟是要下雨了。

    梁挽覺得好奇,拉了拉陸衍的手:“我們過去瞧瞧。”

    拉了一下沒拉動。

    她覺得蹊蹺,轉過頭去,卻見他失魂落魄杵在原地,眉頭緊鎖著,眼睛失了焦距。

    他這副模樣,也不是第一次見了。

    梁挽駭然,一把摘掉護目鏡,沒了鏡片的光效阻擋,陸衍的臉色慘白到透明,從額角到鼻尖,細細密密全是冷汗。

    她緊張地拖住他的手:“怎麽了?”

    他似乎被什麽精怪攝去了心魂,整個人渾渾噩噩,眼睛盯著那一片刺目的紅,踉蹌倒退了一大步。

    梁挽跟著過去,被他一把甩開,她沒控製好平衡,瞬間跌坐在地上。她急得臉色都變了,顧不得身上沾了雪,爬起來又去拉他。

    陸衍壓著太陽穴,嗓音痛苦:“為什麽地上這麽多血。”

    她遮住他的眼,急切地安撫道:“沒有,那個是花瓣,不是血,你要是害怕,別看就好了。”

    他渾然未聞,渾身顫抖,大片可怖又支離破碎的畫麵映入腦海,朦朧裏,他又看到了雪夜裏那個渾身是血的少年,蹲在一邊,捂著喉嚨口,手拿開後,大片殷紅液體濺了他一臉。

    “阿衍,忘記哥哥了嗎?”少年笑得猙獰。

    他頭痛欲裂,終於失去了意識。

    最後的記憶,是耳邊少女焦急不斷的呼喚聲,隨即漸漸遠去,他的世界陷入到無盡的黑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