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兵進夫子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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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第一盛事非一年一度的花魁大比莫屬。

    去年完顏宗望、完顏宗翰起兵攻打大翎,勢如破竹,打下燕山府、易州時,夫子廟外的河道上,各家青樓的畫舫連成一片,以木架建起平台,燈籠、絲幛、珠簾綿延,兩岸數萬盞的燈火間錯如織,將江寧照耀得宛如白晝,處處可見輕歌慢舞,絲竹悠揚,

    數以百計的商船,載著王孫公子,強豪大賈,往河中央巨大的蓮舫而去,他們個個腰纏萬貫,等著兌換赤金打造的花朵,投給心儀的青樓女子,極盡奢華,絲毫沒有國之將亡的衰敗感。

    莊家的大房長孫,也就是莊啟德的大侄兒,莊孝祺,為了捧李鶯,在河右岸設了一個大花棚,金貴的雲液酒供人敞開了喝,當場留詩給李鶯的人,還奉上一大潤筆費。

    李鶯登台時,一千朵的金花鋪灑在腳下,光燦燦地,李鶯宛如金仙臨世,從她口中唱出的歌曲,直逼仙樂。

    像莊孝祺這般,一晚上丟了幾萬貫為討李鶯歡心的不下十人,李鶯卻隻得了第四名,可想而知江敏兒、小金靈、袁絨蓉的擁護者有多少?

    洪大官人打壓袁絨蓉,在花競尾聲時,一口氣投了大把金花給江敏兒和小金靈,拉大差距,但換算回去,袁絨蓉僅略贏小金靈幾朵,遠不如江敏兒。

    一場大比花費的金錢、物資,可供二十萬軍士與金兵大戰半年,一夜銷金無數,為四大行首帶來一年的風光。

    一年後,袁絨蓉、李鶯相繼贖身,花魁之位空出的兩個名額,江寧文人普遍認為會由蘇小美和言笑笑、言默默三人爭奪,而又以言家姐妹花呼聲最高。

    原本公認會蟬聯第一行首的江敏兒,在唐寅於瑰香樓,揚言要幫小金靈奪下魁首後,情勢有了變化,任誰也不敢小看唐寅在江寧的影響力,依他的文采,幾首詩詞便能讓小金靈與江敏兒並駕齊驅,雖未過門,但已下聘,在許多人心中,小金靈早已是方知林的小妾,畏懼安撫司權勢的豪客,不會繼續在小金靈身上撒大把銀子,一得一失間,勝負又退回未定之天。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麵對大義的坦然無畏情操,固然使人肅然起敬,江寧人更愛吟風弄月的瑰美,蕩氣回腸的情詩豔詞,國仇家恨太沉重,不適合花好月圓的佳節,期待唐寅做出感人肺腑的新作。

    大比之**近,唐寅詩半首沒做,全在哄秋香開心,不得已連小金靈都請來家中為他說項,三個女人辟室密談,費了袁絨蓉和小金靈好一番唇舌,才讓這位小祖宗,活菩薩開出原諒唐寅的條件。

    第一,唐寅不準再無故在外夜宿。

    第二,答應帶秋香去見識花魁大比。

    第三,有袁絨蓉和小金靈唐寅要知足了,不能再有其他的花魁娘子進唐家。

    袁絨蓉和小金靈對天發誓,她們絕沒有唆使或誘導秋香,三個條件全是秋香自個提出。

    唐寅最知道秋香性子了,單純歸單純,卻沒有蠢到讓人牽著鼻子走的地步,袁絨蓉更是一板一眼,恪守本分的人,即便小金靈在中間耍點心機,她非但不會摻和,還會加以阻擾,在恩情這頂大帽子下,她會是最縱容唐寅的人。

    在大翎朝明媒正娶的妻子敢對丈夫指指點點,橫加約束,光出嫁不從夫一條,便能換來一紙休書,甭說一個婢女,動輒對主子約法三章。

    唐寅卻照單全收。

    讓家人擔心掛念本就不應該,擎雲寨一日尚在,秋香就睡不好覺,若被綁的人是秋香,唐寅恐怕不會輕易讓她出門,要出去也得帶齊護衛。

    元宵、端午、中秋三大節,是古代女子少數能出遊的日子,鬥花魁又是江寧一大盛事,去年他們待在添夏村過節,唐寅答應秋香,今年一定帶她去見識花魁大比,有約必履,第二個條件根本不算條件。

    秋香直接把袁絨蓉、小金靈當成唐寅的屋裏人,不許他再到處采花,對唐寅卻是不公了。

    去青樓開開眼界是唐寅的主意沒錯,機緣巧合撞見袁絨蓉,在瀟湘院聲名大噪,都不違反他的本意,且樂見其成,但除了在小金靈身上揩揩油,從沒對其他女人下手過,妻妾成群也不過是隨口說說。

    若不是尋找朱無極時意外和秋香相遇,唐寅準備當個武林高手,孤身一劍將大翎朝闖蕩一遍,能不要有牽絆就不要有牽絆,有了牽掛就好好對待,搞七撚三,弄到後宅失火,家不安生,非唐寅所願,反正青樓也就那麽一回事,他並不是看見喜歡的女子,一定要得到的霸道男人,秋香禁止便禁止了,與他無傷。

    一釋懷,秋香舒開包子臉,活繃亂跳地等著過中秋節。

    繼女起解後,唐寅在江寧推廣的京劇將推出第二折,思凡,那是專門為小金靈量身訂做的獨段,一折便有八個曲牌,身段繁複多變,唱作緊密配合,稍有停滯,便會破了戲,秋香跟著學就是做不到小金靈的韻味,越發佩服小金靈的天分。

    蘇三給江寧人的震撼仍在餘波蕩漾,思凡一出,今年花魁之首注定是小金靈的囊中物,秋香要親眼見證這一幕,她的主子不花一文錢,不寫一首詩,便能決定花魁的位次。

    活活氣死那個財大氣粗,頻頻暗算主子的洪廷甫。

    大比之日,唐寅攜家帶眷登上自家畫舫,華掌櫃和簡泰成花了不少功夫改裝,船極大,雕梁畫棟,樓宇一片,掛滿花燈,絢爛燦美,華掌櫃夫婦,簡泰成一家老小全在上頭,由崩牙七掌舵,一行人和和美美遊曆河上風光。

    今晚所有船行的船隻全被包下,千船齊發,燈火將河麵照得波光閃閃,宛如浮金,秋香船頭船尾的兩邊跑,又是拿著酒杯在河中流觴,一會兒又伸手撈月,袁絨蓉看不過來,吊著一顆心跟著她屁股後頭跑。

    「有老泰的船行的人在,淹不死人。」

    華掌櫃要袁絨蓉放寬心。

    「東家心尖尖上的人掉下河去受寒也不行。」

    華掌櫃的夫人,盧氏,責怪丈夫,兩夫妻膝下無子,盧氏把秋香當成自己女兒疼愛。

    「袁姑娘妳去陪東家說話,這裏有我。」

    盧氏請纓看照秋香,打發袁絨蓉走。

    唐寅和簡泰成正聊著朱汝賢在zj的近況,崩牙七剛從寧波回來,朱汝賢並不安分,在海口一帶動作頻頻,與做海船生意的大戶往來密切,簡泰成懷疑朱勔將錢投入海商裏。

    「找幾個地頭蛇幫我們盯著,他接觸過的商家全記下,以後會有大用。」

    安排了私印和對牌做為憑證,代表朱勔是暗地運作,認物不認人,那些海商不是省油的燈,朱汝賢想挖出這筆巨款仍得靠信物,給他一個假對牌,就是要他去投石問路,唐寅才好知道朱勔將錢藏在哪裏。

    見袁絨蓉過來,簡泰成將話打住,唐寅卻不避諱,主動提及朱汝賢。

    誅殺朱勔靠的是簡泰成的人馬,唐寅將刀交給袁絨蓉時,簡泰成便在邊上看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在嚎哭中,刺了朱勔一刀,袁絨蓉的心性遠勝於尋常男子,簡泰成不由得欽佩唐寅的眼光。

    「奴婢款待過七海商行的東家,聽他們說過,海商風險極大,單靠一家之財不足以支撐,十有**是合資,股本之大不是一般商戶能參與,背後的官商關係複雜,多的是見不得光的錢財,朱勔將家產藏於其中倒是一個好去處。」

    性冷少語的袁絨蓉,酒客對她的防範不多,殊不知**全被她聽了進去牢記在心。

    「利頭越大,中間越需要一個有信譽,具實力的擔保人,朱勔的錢賠了便賠了,若是賺了,錢必然存在此人的名下。」

    理出頭緒,簡泰成一下子明白過來,看袁絨蓉的眼神越是熱烈。

    袁絨蓉向來聰慧,隻是英雌無用武之地罷了,唐寅並不詫異。

    有了方向,就無須唐寅多言,簡泰成自然會看著辦。

    「這件事就交給我老泰,東家您專心把對牌找出來,等錢一到手,咱精武門就能開枝散葉。」

    朱勔的事一了,無論唐寅怎麽說,簡泰成再不肯和他兄弟相稱,開口閉口都是東家,自稱老泰,和狗鼻子、破嗓子、崩牙七以精武門創門四大弟子自居,一度熄滅的俠義心洶洶燃燒,汲汲營營要創一門基業。

    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尋回對牌,唐寅隨他去折騰,真能有個門派也不賴,全了他行走江湖的夢想。

    繼葉問之後,大翎朝又多出一個霍元甲,唐寅沾沾自喜,想看看他能在大翎朝翻出多少花樣。

    「康王府的龍船。」

    秋香指著麵前一艘龍頭大船說。

    船上瓊樓玉宇,金碧輝煌,站滿了帶刀甲士,標示著王府的至高權威。

    兩艘軍船從唐寅所在的畫舫旁,快駛而過,卻沒停在龍船邊護衛。

    「不對勁,船不是江寧府轄下。」

    經營船行,簡泰成對江寧府大小船隻型號、歸屬,了如指掌。

    外來的軍船進了江寧府,康王府不聞不問,顯然已有默契。

    風雨欲來之勢,這晚花魁大比想來不會太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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